看似從容,實際上卻有極大風險:若是不同騎隊之間配合出了紕漏、若是赤眉軍衝得快些,包圍再大一些,都有可能讓突騎有來無回。隨著馬匹漸漸疲倦,撤離的速度也越來越慢,甚至出現了小隊騎兵被赤眉包圍,全員戰死的情況。
而蓋延就是不退!還不惜暴露位置,在平原上燃起了示意進攻的薪火。
馬援當然知道蓋延何意。
“巨卿此來,定非陛下詔命,而是為了早點助我突圍。”
看著蓋延豁出命來犯險,馬援頗為感動。
但他卻不敢動!
一來,馬援能夠看到,先前北行的樊崇大軍,已經調頭南下,或許是擔心留在這的人不是馬援和蓋延的對手……他們隻有半個時辰的時間突出去,風險太大了。
其次,蓋延忠勇可嘉,卻一點不明白馬援的心思,就算與蓋延配合得當,逃出生天,但他馬援不敗的完璧之身被破,打一場“突圍戰”就能挽回顏麵麼?沒了馬援牽製,赤眉很可能會離開河濟,繼續禍害中原其他州郡,中原將永無寧日。
“隻有將赤眉儘殲於河濟之間,才對得起戰殞的將士!”
馬援相信,第五倫與自己有足夠的默契,會將大軍包過來,讓這片戰場陡然顯出驚人的格局:敵中有我,我中有敵,層層交錯,扭成一團。
於是,在偏將、校尉們再度請求突圍時,馬援依然拒絕。
“令士卒枕戈待旦,待陛下大軍抵達戰場,再燃離合煙,讓蓋延退兵。”
“對不住巨卿了。”
馬援心中喃喃道:
“我這塊砧。”
“隻能由伯魚來錘!”
……
和感動蓋延忠勇的馬援不同,戰場的另一端,凡事喜歡講規矩的虎威將軍張宗,已經將蓋延祖宗八代都罵遍了。
“果然是燕人,馴不熟的野馬,隻會亂撅蹄子!”
自河北戰役以來,幽州係的勢力就加入了魏國,而其中又分為耿家的“上穀係”與吳漢為首的“漁陽係”。
上穀係的將吏還好,在老耿被請到朝中做“太傅”後,就被景丹給接手了。
漁陽係問題就大了,吳漢雖然身在隴右,但卻是出了名的刺頭,而漁陽突騎的名聲也很壞,在冀州作戰時,軍紀差,不肯聽話是常有的事,幸虧交到馬援手中,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可現在張宗才明白,不是漁陽突騎被馴老實了,而是蓋延看人下菜啊!
說好步騎協同,一起牽引赤眉軍往北移動,為大軍包抄贏得機會,雖然這是張宗的臨場發揮,還不是皇帝的詔命,可他好歹是雜號將軍,而蓋延隻是一個小小偏將,理當服從。
豈料姓蓋的竟臨陣自作主張,往南去了!
張宗驚出了一身冷汗,不是替蓋延擔憂:漁陽突騎陷於赤眉十餘萬大軍中,全軍覆沒,那是小事,友軍死就死,不可惜。
但若將赤眉驚走,不再與皇帝陛下決戰,那蓋延罪過就大了!
“此戰之後,我一定要上書彈劾,讓蓋延連偏將軍都做不成!”
夜色來了又走,在這一晚上發生了許多事:樊崇已經停止來追張宗,而調頭同後軍彙合,他也知道分兵是大忌。赤眉軍轉而對被困的馬援發動新一輪進攻,希望能在大戰之前,拔掉這顆釘子。
張宗也讓士卒跟著赤眉亦步亦趨,如同尾行獵物的狼,希望能冷不丁咬下塊肉來。三河兵就在南北十餘裡距離上來回折騰,既不能離得太遠讓赤眉退出河濟,又不能靠得過近遭到夜襲。可一旦赤眉派兵來攆,便立刻撤回,毫不拖泥帶水。
另一邊,蓋延見馬援不動如山,悻悻而撤,但也沒回來與張宗彙合,隻自成一師,夜晚又點著火把,繼續派還有力氣的人馬雁行鴉兵,替馬援牽製赤眉兵力。
直到旭日東升,魏軍浴血而戰,赤眉又丟下了上千具屍體,還是沒能攻破車壘。
馬援的部下也疲憊不堪,倘若樊崇再猛攻一夜,他們不知道還能不能再撐過下一個夜晚。
今日天氣不錯,當早霞消散之際,在丘上堅持擂鼓指揮,握著鼓椎就睡著過去的馬援猛地睜開眼,卻看到了北方淡紅色的雲層下,升起了嫋嫋斜煙。
他揉去眼屎,定睛再看,那不是赤眉軍或三河兵、漁陽突騎的炊煙,而是用於報信的積薪濃煙!
一整夜幾乎沒從鞍上下來的蓋延,也看到了那些信號,一道、兩道、三道……五道,每一道代表一個師,起碼有五萬人靠近了戰場!
至於更靠北的張宗,他睜著兩夜未眠,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到的可不止是煙柱,還有魏軍中一種獨特的指揮標識。
仿佛從各師旅中飛起了一隻隻大鳥,顏色各異,卻有結實的線與地相連,操控它們的人,乘在戎車之上,用極大的臂力,操控著這些飛行物。
也不知是黃皇室主喜歡放的木鳶給了皇帝靈感,還是第五倫後世就有放風箏的喜好,不同顏色的風箏,就成了天氣好時,大軍團溝通作戰的信號。
眼下最高最醒目的,是一支五彩的巨鷹,它翱翔在天際之上,乘著春日的徐徐晨風,升得很高很高!
五十丈?不,起碼有上百丈高!看上去好像都能夠到雲彩了!
張宗露出了笑,他知道這風箏之下,是哪一位。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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