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在溫黎臉側無聲地沉浮,瑩潤的白色光芒一下一下地閃耀著,像是呼吸的頻率。
這分明是極其漂亮的場麵,溫黎卻完全沒有心思欣賞。
她其實是個臉皮很薄的人,這種被人當麵戳穿的尷尬,換作平時,她早就裝鴕鳥裝死了。
但是現在,她實在是身不由己!
溫黎安靜了片刻,把那些險些流露到表情裡的無奈憋回去。
不是說不會找她嗎?
怎麼她還沒來得及對珀金日常表白,他就率先找了過來。
溫黎佯裝不知道水晶上閃爍光芒的深意,視線隻在上麵自然地停頓一瞬間,便沒什麼波瀾的挪開
儘管珀金現在正在找她,可她實在沒有時間回應他。
真不知道以他的性格,待會要怎麼懲罰她、對她冷嘲熱諷。算了,先解決眼前最重要的事。
溫黎唇角揚起一抹毫無齊蒂的微笑,仿佛根本沒有感受到赫爾墨斯風雨欲來的不悅。
她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把水晶接在掌心。
“這個嗎?”溫黎沒有繼續攥緊這枚水晶,更沒有心虛般把它收回去。
她落落大方地拿著水晶,把它平舉到赫爾墨斯眼前。
“這是我在您寶庫中看見的寶石,很好看吧?”頓了頓,她看著上麵極具規律閃爍的神光,又補充了一句,“它還會自己發光哦。”
說完這句話,溫黎便把水晶小心翼翼地放在兩人之間的床鋪上。
水晶依舊瑩瑩發著光,絲毫沒有停息的意思。
溫黎慢悠悠打了個嗬欠,像是壓根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重新放鬆了身體靠進赫爾墨斯懷中。
“這樣漂亮的珍寶,卻被您隨手扔在寶庫裡,實在是暴殄天物。”
她剛睡醒不久,聲音裡還帶著些鼻音,放輕了語氣的時候,語氣聽上去又軟又甜,“不過,您的寶庫裡有那麼多珍寶,這枚水晶無法給您留下什麼印象,也不是什麼特彆奇怪的事。”
赫爾墨斯淡金色的眼眸微微眯了眯。
他不記得他的寶庫裡有這樣的東西。
不過,的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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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剛美牟 看上去質感卻不佳
沒有濃墨重彩的渲染,這種水晶就像是塑料一樣廉價。
這樣層次的東西,真不知道他當時為什麼會把它扔進他的寶庫。是睡昏頭了嗎?
赫爾墨斯擰起眉,隨手撈起溫黎放在床上的水晶,若有所思地垂眸。
“我的神言之中,從來不會留這種淺色的水晶和寶石。”赫爾墨斯沒什麼情緒地笑了一聲。
他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暗示什麼,又像是不過隨口一提,語調散漫地繼續說。
————“這看上去,像是珀金會喜歡的東西。”
還真被他說中了。
溫黎心裡一個咯噔,臉上笑意卻絲毫不變:"怎麼會呢?"
赫爾墨斯的目光寸寸掠過少女麵上波瀾不驚的笑意,眸底無聲翻湧著的晦暗情緒漸漸淡下去。
她應當和珀金沒什麼關係。
他隻會送些無關緊要的女仆去珀金那裡,但不會把未婚妻也送過去。
溫黎心驚肉跳地盯著赫爾墨斯手中的水晶。
赫爾墨斯或許不清楚,但她卻知道,這水晶壓根不會自己發光。
————現在它能夠發光,不過是因為珀金正在尋找她。
當珀金停止尋找她,這枚水晶就會恢複一開始的樣子。
她的謊言也就不攻自破。
溫黎根本來不及猶豫。
她不知道這枚水晶什麼時候就會滅下去。
珀金如果這一次找不到她,絕對不會再給她打第二通"電話"。
她當機立斷地伸手攬住赫爾墨斯的月要,身體輕輕一滾,便靈活地穿過赫爾墨斯的手臂,重新貼到他胸口窩好。
“好困哦。”
溫黎蹭了蹭赫爾墨斯的頸窩,不動聲色地用身體擋住那枚水晶,"赫爾墨斯大人,您再陪我睡一會吧。”
赫爾墨斯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視線說不上是玩味還是探究。
溫黎掌心開始有點冒汗。
四目相對,各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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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什麼意思。
溫黎試探著再次向前貼了貼,她現在窩在赫爾墨斯懷中看不見他的臉,更沒有辦法觀察他的表情。
這種被動失控的滋味其實並不好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流速在這片空間裡仿佛被無限放緩。
而她能做的隻有等。還有賭。
賭珀金對她的召喚不會隻持續這麼短的時間。
求求了,切拜,阿裡嘎多。溫黎在心裡瘋狂祈禱。
就在這時,她聽見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赫爾墨斯似乎將那枚水晶隨手扔在一邊。
隨後,一隻手覆上她的後頸,捏著她向後撤了幾寸。
“抱歉,雖然我的心很想陪伴你,可還有許多事務需要我來處理。”
赫爾墨斯唇角挑起一抹無懈可擊的深情笑意,攬著溫黎坐起身。
“待會我親自為你挑選你愛吃的早餐,讓她們送到房間裡來。”
實際上,就是在用餐的時候順手打包一點托人送給她吧。
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從赫爾墨斯口中說出來,竟然聽起來如此清新脫俗。
但好在他沒再糾結那枚水晶的問題了。
溫黎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徹底放鬆下來,她總算能夠打起精神來思考吃早飯的問題,毫不心虛地提著要求:"那吹子吧。"
“我要吃巧克力醬味的可麗餅,還有水果燕麥,再配上一杯蘋果汁。”
說完這些,她便重新躺下來,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再見,赫爾墨斯大人。”
溫黎佯裝沒有睡醒的樣子閉上眼。
她感覺被褥被牽扯,然後輕輕地重新落回她身上。像是有人擔心她著涼,十分體貼地替她蓋上了被子。
一陣衣衫摩拳的聲響從床邊傳來,似乎是赫爾墨斯披上了長袍,正在整理衣擺。
溫黎心口突然跳了一下。
如果赫爾墨斯穿著的依舊是昨天那一身暗紅色的長袍,他會發現缺少了一對袖扣嗎?
溫黎一動不動地躺在原地,提心吊膽地闔著眸,耳朵卻仔細留意著赫爾墨斯的動靜。
好在,赫爾墨斯似乎並不在意一對不起眼的
袖扣。
沒過多久,一串沉穩的腳步聲走遠。
溫黎沒有立刻動作,假裝再次陷入了沉睡一般,又躺了許久。
直到房間裡徹底安靜下來,她才緩緩睜開雙眼。
她的第一件事便是朝著床邊的空地方向看過去。
昨天睡著前,她依稀記得那件暗紅色的長袍被赫爾墨斯隨手扔在了床邊的軟塌上。
好在,它現在還在那裡安靜地躺著。
赫爾墨斯並沒有繼續穿這件衣服。
也是。
哪怕乙遊男主的立繪輕易不會改變,但他們應該也不會每天都穿同一件衣服。
而是擁有很多一模一樣的同款,可以輪流換著穿吧!
溫黎心底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這一次,她算是徹底放下了一顆心。
溫黎艱難地翻了翻身,伸手從腰後掏出那枚水晶。
剛才她躺下時,便不著痕跡地朝著赫爾墨斯扔下水晶的方向挪了挪,正巧將它壓在身下。
好在除去一開始的質問,赫爾墨斯對這枚絲毫不符合他審美的水晶並不感興趣。所以,他也沒有在意她的小動作,臨走時更沒有追究它的下落。
堅硬的水晶在後腰下壓了很久,略得她脊椎都開始隱隱作痛。
溫黎揉了揉腰,垂眸去看這枚水晶。
瑩潤的純白光澤已經徹底淡去,它重新恢複了那副剔透的樣子。
珀金果然沒有再找她。
溫黎點開遊戲背包欄。
【R:一張透明薄膜
看上去沒什麼神奇的地方,但是它的隔音效果似乎很不錯,在裡麵做任何事情,外麵的人都不會聽見哦。
Tips:請注意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不要在裡麵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不奇怪,她隻是回個電話。
溫黎點擊使用,然後飛快地捏緊水晶,心中默念:
“珀金大人,珀金大人?”
水晶在她掌心再次開始散發澄瑩的光澤,像是冬日午後柔軟的水波,明媚又清澈。
溫黎在心裡默念了數十遍,對麵都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如果不是水晶依舊在發著亮,溫黎險些以為珀金是隨手塞給了她一枚假冒偽劣產品。
已讀不回?渣男!
不過這一次是她理虧,溫黎耐著性子拿著水晶又默念了幾聲。
“珀金大人,剛剛是您在找我嗎?”
這一次,她傳出去的聲音不僅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甚至像是被什麼吞噬了。
這是掛了她的電話?
脾氣可真不小。
溫黎腹誹著,正打算繼續開口呼喚,魔晶中便冷不丁傳來一道清冽悅耳的男聲。
“不是我,還能是誰。”
是珀金。
溫黎原本以為珀金要折磨得她脫層皮才會理會她,卻沒想到他的回應來得這麼快。
她的語氣中染上些真實的雀躍:"珀金大人!"
對麵傳來一聲輕咳,珀金淡淡"嗯"了一聲,口吻流露出淡淡的譏諷。
“原來你還記得,有我這個‘珀金大人’。”
溫黎一怔,知道這是珀金正在為剛才找不到她而發難。
她正要說些什麼補救,便聽見珀金聲線帶著涼意地接著開口:
“我事先聲明,並不是我想要找你,我隻不過是在確認這枚水晶的安全——”
“被你這樣笨手笨腳的女人保管,哪怕是幾秒鐘,對它來說都是可怕的風險。”
他語調譏誚地冷笑了一下,“說說吧,你剛才在乾什麼。”
溫黎刻意安靜了一會,沒有立刻回答。
她早已經想好了說辭,沉默了很久,直到對麵有些不耐煩的時候,才小聲地帶著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我剛剛在做一些隻有女生會做的事情。”
乙遊女主應該也會來姨媽吧?
聽到她的回答,珀金顯然哽了一下,良久都沒有接話。
半晌,他像是領會了什麼,略有些不自在的聲音傳過來:“女人真是麻煩。”
頓了頓,他冷哼一聲,"希望這一次,你不要再厚臉皮地請求我,讓我用神術為你治療。"
竟然破天荒地沒有繼續追究她漏
接他電話的錯誤。
溫黎非常乖巧地搖頭,之後才意識到珀金並不能看見她。
以後,有機會的話,她要讓珀金給這塊水晶升一下級。
隻打電話怎麼夠?她要打視頻!隻有視頻,才能享受到老公的美顏暴擊呀。
“不會的,這點小事我怎麼會麻煩您呢?珀金大人。還是說說您吧,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對麵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安靜中,好像是對她的答案不太滿意。
水晶中傳來一陣清脆的陶瓷敲擊聲,隨即,一道細微得幾乎聽不清的吞咽聲落入溫黎耳廓。
似乎有人端起了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口。溫黎幾乎能夠想象到對麵珀金驕矜優雅的神情。
這收音效果也太太太好了吧!
片刻後,珀金才慢悠悠地開口:"三天之後,跟我參加一個宴會。"
驚喜來得太突然,溫黎一時間甚至沒有反應過來,感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不真實。
宴會?
難不成,就是那個傳說中魔淵每個月召開一次的宴會?
到時候,按照傳統,魔淵之中現在各據一方的四位主神都需要監裝出席。
如果操作得當,她一口氣肯定可以拿到很多很多升級道具!……和肢體親密度!!
“我……可以跟您一起出席嗎?”溫黎有些受寵若驚。
這可是魔淵之中最正式的場合,珀金竟然真的要帶著她一起參加?
不愧是她的親親老公!
察覺到她明顯的心猿意馬,珀金冷冷嗤笑了一下:“這是你作為我貼身女仆的職責,請你搞清楚,這並不代表著我對你有什麼特殊優待。"
回應他的是少女不減愉悅的聲線。
“珀金大人,您終於發自內心地承認我是你的貼身女仆了哦?”
她似乎很擅長在他滿是刀刃的語言中尋找隻言片語的溫柔假象。
聽見他這樣不留情麵的警告,竟然一點傷感的情緒都沒有,反倒有些興致勃勃。
珀金神情一僵,心情突然染上了幾分陌生的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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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金皺了下眉,他討厭這種感覺。這種感覺讓他覺得變得不像自己。
他臉上的神情更淡了點,壓低了聲線,語氣聽上去更冷漠不近人情。
“你以為誰都和我一樣好心,願意收留你這個好吃懶做的拖油瓶嗎?”
溫黎有點心虛地笑了一下。這話好像也沒錯?
在珀金的角度,她的洋娃娃根本就沒有認真工作過。
作為一個消極罷工的貼身女仆,她表現得積極的地方反倒是整日消耗珀金的庫存,舒舒服服地在他神宮中的各個角落躺平享受。
一口大鍋扣下來,除了背她還有什麼彆的選擇嗎?
“珀金大人,你生我的氣了嗎?”
“生氣?”
像是聽見了什麼可笑的事情,水晶裡傳來一道輕蔑的嘲笑。
“你想得太多了。你不過是個不重要的貼身女仆,我有什麼必要因為你而生氣。”
溫黎捧著瑩瑩發亮的水晶,一言難儘地沉默下來。
是啊,沒有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