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上千年的記憶在腦海之中鬆動,卡修斯睜開眼睛望見身邊的金發少女。
她安靜地坐在他身邊,雙目專注地凝視著他,唇邊掛著熟悉的笑意。
朦朧間,他好像看見細雪落下。
銀發神明向來清冷得甚至有些薄涼的眸光融化了片刻,一時間,甚至分不清夢境現實。
亂雪中消散的生機還殘存在他未散的噩夢之中,卡修斯下意識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扣在腕間的手指力氣很大,不同於卡修斯往常的淡漠無爭,幾乎將她的腕骨捏斷,像是要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溫黎愣了一下,勉強維持住臉上一無所知的神情,眼神中流露出些許恰到好處的困惑。
“卡修斯大人,您怎麼了?”
溫黎心裡有點複雜。
完整而沉浸地經曆了隱藏劇情她其實也被遊戲文案組當頭砍下來的一把大刀狠狠創死了。
但是與此同時,她心裡也浮現起一點心虛。
她的【哆啦B夢O時光機】並不是SSR道具。
就像珀金曾經一腳踏碎的【香蕉皮】和卡修斯親手震碎的【傳送陣】一樣。如果對方有意識,是完全能夠破解的。
卡修斯是察覺到了什麼嗎?
溫黎佯裝關切地緊緊盯著他的表情,試圖從上麵解讀出什麼彆的情緒。
然而她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血月的光輝自暗沉的天幕之中傾落而下,落在卡修斯冷倦俊美的麵容上。
他的半張臉都陷落在陰影裡,立體而分明的臉廓被勾勒出愈發淩厲的線條。
不遠處的噴泉依舊不知疲倦地湧出冰冷清澈的泉水,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而他隻是看著她。
少女身上披著月光,看上去殘忍而不祥的色澤落在她身上,卻像是被那種永遠不知陰鬱和悲傷的氣質滌蕩,反倒顯出幾分瑰麗的明媚。
那張陌生卻精致的臉上,一雙明亮的鳶尾色眼眸像是穿越了上千年的時光,緊張而專注地凝視著他。
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五官,但或許是月色太過淒美,卡修斯依稀詞透過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回想起那個再尋常不過的冷夜。
金發的人類少女驚懼而倔強地咬著唇,
手中緊緊握著屬於他的細劍指向他的心臟,鳶尾色的眸底寫滿了不願認輸的不甘。
那種眼神實在太過熟悉。
那張臉同樣讓他恍然。
在魔淵死寂的永夜之中,和深深塵封在他回憶中的那張臉嚴絲合縫地重疊。
沉寂的心似乎跳動了一下,卡修斯出手救下了她。
但他沒有像乾年前那樣伸展他的羽翼保護她,隻是平淡地轉身離開。
真正的加西亞已經死去。
而他也遵守了他們之間的約定,記住了她最美麗的樣子。
卡修斯斂下睫羽,臉上看不出什麼多餘的情緒。
千年前,他沒有保護好她。與此同時,他失去了神格。
不知道算不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完成了他的誓言。
“以神格起誓,他會保護她。”
在那之後,他在魔淵中再也看不見星辰。
承受著來自眾神之主監怒之下降下的神咒時,卡修斯卻總是不自覺地去想她的那些話。
想起那個寧靜秋日的午後,她輕盈落在他唇邊的吻。
還有雪原梨樹下,冷冷月光見證著的,他終究沒能圓滿的衝動。
少女臉頰泛著紅暈,眼睛卻直直地盯著他。
————“這是小孩子表達喜歡的一種方式。”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可他卻至今不明白,究竟什麼是喜歡。
卡修斯淡色的薄唇抿起一條平直的線。
他緩慢地收回目光,似是困倦般重新倚回石階上,懶淡闔眸。
“沒什麼。”他淡淡地說。
與此同時,禁錮著溫黎手腕的力道鬆開。
卡修斯無波無瀾地收回手,語調一如既往的平靜。
“今天我沒有胃口,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麼,回去吧。”
說著這句話的時候,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掀開,看上去興致缺缺。
溫黎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卡修斯的表情。
見他似乎的確沒有意識到她在他身上使用了什麼古怪的手段,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但很顯然,儘管一起經曆
了隱藏劇情,卡修斯依舊沒有把她當作加西亞本人。
溫黎像是沒有感受到卡修斯直白的拒絕,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小熊餅乾。
“真的不吃一點嗎?”她明目張膽地誘惑著他,”我可是精心準備了很久,特意為您準備的哦。”
不出她所料,卡修斯眉宇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
他的視線落在她掌心小熊形狀的餅乾上,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良久,他嗓音冷冽地開口:“放下吧。”
溫黎從善如流地把小熊餅乾放在綢布裡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在銀發神明身側的空地上。
然後,她沒忘記順手將他身上屬於珀金的手帕拿走。
“那我就先走啦。”
溫黎轉過身,蓬蓬裙擺在空氣中劃過優美的弧度,小步離開。
難怪當時的遊戲菜譜之中會有小熊餅乾的做法。
而在她將小熊餅乾送給卡修斯之後誤打誤撞第一次解鎖了隱藏劇情。
在她在加西亞的小木屋中發現小熊餅乾的時候,溫黎才意識到這種巧合根本不是巧合。
現在,她需要利用這種“巧合”,不斷地暗示卡修斯。
直到他發現“真相”。
但是,這個過程太慢,她沒有足夠的時間耐心地等待他。
係統察覺到她的想法,主動問她:【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溫黎想了想:【當然是去找我的愛馬仕老公。】
她相信,哪怕是卡修斯並沒有意識到她的真實身份,在愛神對她下手時,他同樣會出手保護她。
可是她沒辦法一直留在他身邊。
她還需要更多的“保鏢”。
在剩餘的選擇中,儘管改造度不算太高,但赫爾墨斯有意向保護她的概率更大。
畢竟,她現在可是他最受用的儲備糧。
如果愛神殺了她,無異於奪走他最稱心如意的寵物。
無論出於什麼緣由,他一定會出手。
但溫黎有一點貪心,她不想隻單純地做他的儲備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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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黎走到昏暗無人的角落,切換身份卡。
在愛神和她第一次交鋒之前,她還需要做出更多的努力。
大
回到色穀欠之神的神宮時,溫黎正好看見一條長長的隊伍沒入宮門。
一眼望過去至少有數十人的隊伍中,各種類型的美人穿著各種樣式的華貴長裙,精致的麵容和璀璨的配飾幾乎將整個宮殿映得發亮。
簡直比娛樂圈紅毯還要養眼。
溫黎避開人群從花園穿過小路率先回到宮中,一路上見到了不少新麵孔。
剛才那些竟然還不是全部嗎?
她訝然地感慨。
赫爾墨斯不愧是色穀欠之神,實在是豔福不淺。
可惡!不守男德!
她心裡惡狠狠地腹誹著,走廊裡正好經過一名眼熟的女仆。
對方也一眼便看見溫黎站在不遠處,連忙上前行了一禮。
溫黎順勢狀似不經意地問:"今天神宮裡好像來了許多新的女仆?"
“是的。”女仆並沒有懷疑,坦白道,“每個月的魔淵宴會之後,人界供奉著色穀欠之神的神殿都會為赫爾墨斯大人獻上新的女仆。"
每個月都選妃,皇帝聽了都要羨慕地揭棺而起了。
溫黎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她內心卻歎了一口氣。
要是【哆啦B夢】時光機】這種類型的道具能多抽出來幾個就好了。有機會的話,她也想回到赫爾墨斯的過去。
畢竟,赫爾墨斯實在是太難攻略了。
雖然他平日裡對她深情款款、百依百順,但關鍵時刻卻從未想過帶她出席魔淵宴會。
讓人幾乎找不到任何切入點,像是一拳打進棉花裡。
“赫爾墨斯大人正在宴會廳,接受新來的女仆們的拜見。”
見溫黎沒有說話,女仆回想起之前聽見的抱怨,主動提醒她,"不過,如果您現在想要見到赫爾墨斯大人,我想,他一定很樂意看見您。"
溫黎沒有拒絕她的好意,轉身去了宴會廳。
夜明珠瑩潤的光澤將金色的大門點
亮,上麵凸起的獅鷲獸雕塑栩如生,眼瞳的位置反射著璀璨的光芒。
還沒有推開門,溫黎便聽見裡麵喧擾熱鬨的聲響,還有此起彼伏的女人聲音。
她幾乎能夠想象一門之隔內的景象。
————白發金眸的男人情懶地倚在沙發上,在他的身後、身側、腳邊環繞著無數美麗的女仆,左擁右抱,好不快活。
好一個奢靡浪蕩的昏君形象。
溫黎心裡冷哼了一聲,臉上卻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伸手推開門。
轟——
沉重的大門向兩側徐徐打開,更加燦爛的光線從門縫中爭先恐後地湧出來。
一時間,溫黎感受到無數道視線落在她身上。
但和她想象中的景象不完全相同的是,赫爾墨斯身邊的位置空蕩,一道身影都沒有。
以房間角落的軟塌為圓心,輻射出一小片空曠的扇形區域,在一道看不見的分界線之外,跪滿了一地的女仆。
她們身披輕紗、身材曼妙,此刻卻無一例外虔誠而恭順地匍匐在地,露出脆弱的脖頸和纖瘦的脊背,像是將弱點主動獻給獵手乖順的綿羊。
偌大的宴會廳中甚至沒有能夠落腳的地方。
而在她們正中,簇擁著的軟榻上,慵懶斜倚著一道身影。
赫爾墨斯已經換下了那身墨色的神袍,他身上破天荒披著一件白色的長袍,腰帶鬆鬆垮垮地係在腰間,衣領隨意地搭在胸前,陰影中露出若隱若現起伏著的蜜色胸肌。
強烈的男性荷爾蒙在他身體上湧動。
在他身後擺著一盞純金製的燈架,上麵沉浮著幾顆明亮的夜明珠。
澄瑩的光線落在他純白色的發間,眉心落下的金色吊墜搖曳著,反射出的光暈和他鎖骨處層層疊疊的配飾掩映著,似鑾金一般流淌。
赫爾墨斯單手搭在椅背上,另一隻手捏著一隻高腳杯。
杯中色澤魂豔的酒液隨著他輕晃的手腕流淌,他卻並沒有飲用,辨不清情緒的視線落在身前匍匐的女仆身上。
溫黎怔了一下。
在那張英俊深邃的臉上,她第一次沒有看見任何笑意。
赫爾墨斯的長相本就極具攻擊性,但他的神情卻永遠是散漫而戲謔的。那種蠱惑人心
的魅力無聲中和了他骨子裡的侵略性。
而他深掩在骨子裡的危險氣息,在這一刻毫無掩飾地顯露。
赫爾墨斯唇角的弧度莫名,眼神虛虛地落在她們身上,卻像是透過她們看向了什麼。
略微帶著點令人讀不懂的嘲弄。
可還沒等溫黎細細分辨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情緒,赫爾墨斯便察覺到她進門的動作,抬眸看向她。
一瞬間,他迷人的金色瞳眸中再次流淌起再完美不過的深情。
“夜安,我的甜心。”
赫爾墨斯挑起唇角,眸底的思緒瞬間散去,“你怎麼來了?”
溫黎沒有立即回應。
她飛快地垂眸掃一眼腳邊,現在她甚至無法動作。
因為哪怕是上前一步,她都很可能會踩到地麵上不知道屬於誰的裙擺。
隻一瞬間,赫爾墨斯便察覺了她的小動作。
“所有人都出去。”他的聲線低沉而磁性,像是優雅的大提琴。語氣卻很淡,帶著些不甚在意的涼薄。
他話音剛落,地麵上像是雕塑一般跪拜的女仆便立即整齊劃一地站了起來。
但在她們自發排成隊伍離開之前,赫爾墨斯再一次叫住了她們。
“看清門前這位美麗的小姐。”他抿了一口酒,慢條斯理地開口,“她是整座神言唯一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