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中燈火通明,任何一顆都價值連城的夜明珠,這一夜在色穀欠之神的宮中點亮了上千枚,奢侈華麗的神宮周遭上千米都被映得亮如白晝。
魔淵最北方中淒冷的永夜,第一次迎來了光明。
這是魔淵中從未發生過的盛況。在那裡,正舉辦著一場盛大的晚宴。
向來光線明媚的魔淵南端,屬於傲慢之神的神言中,幾名女仆正在花園中修剪枝葉。
“剛才神宮中突然多了許多女仆,聽說都是從色穀欠之神言中送來的,距離人界的神殿將她們送往魔淵,隻過去了不到半天的時間。”
就在這時,前所未有耀眼的光芒從不遠處的天幕中蔓延而來,像是流水一般,衝淡晦暗的夜色,朝著四周輻射開來。
她們若有所思地抬起眼。
“發生什麼事了?是色穀欠之神神宮的方向。”
另外幾名女仆聽見她們小聲的驚歎,下意識抬起頭順著她們的目光看過去。
下一刻,目光便凝滯,雙眸因愕然而睜大。
“這、這是……赫爾墨斯大人——”
“他已經擁有了心意相通、真心相待的未婚妻————也就是未來的神後了嗎?”
她們都是從赫爾墨斯身邊被送到傲慢之神手下侍候的,對於色穀欠之神神宮中的過往和規矩聊熟於心。
自然不會錯認這從未出現過的盛況背後更深刻的含義。
幾名女仆臉上露出如出一轍的驚愕神情。
色穀欠之神宮中死去的未婚妻,其實並不比傲慢之神宮中埋葬在花園泥土之下的女仆少。
日日長鳴的喪鐘卻在幾日前猝不及防地安靜下來。
而現在,輝煌而沉鬱的神宮之中亮起從未點燃的光暈。
女仆們不約而同地回想起那個傳言。
赫爾墨斯大人現在的那位未婚妻,是被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人。
喪鐘不再長鳴的時刻,色穀欠之神的神宮中,將迎來第一位、也是最後一位神後。
宴會廳中,溫黎穿著麵料昂貴的禮服裙,保持著微笑望著來往的客人。
魔淵之中除了最強大的四位主神,還有許許多多數不清的小神明和墮天使。
在色穀欠之神正式承認並且
公開他唯一未婚妻的宴會上,能夠有資格參與的神明爭先恐後地來訪。
珍稀的賀禮堆了滿地,寬闊的宴會廳中人滿為患。
溫黎的心底其實有一點複雜。
這樣重要的場合,她原本以為另外三位老公也會出席。
但她卻高估了四位可攻略男主之間的關係。
看上去,他們的關係比她想象中還要差,維持平日裡虛假的平靜已經仁至義儘。
在不必要的時候,能不接觸就不必多此一舉。
不遠處,門前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穿著一身漆黑的長袍,腰間巨大的鐮刀在披風飛揚間暴露在空氣中,反射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維克麵無表情地環視一圈,目光掠過溫黎時略略停頓,邁步走過來。
“想必您就是今天的女主角。”他不算太認真地行了個禮,“我代卡修斯大人,向您獻上祝福。"
說完這句話,維克拾起眼,視線略有些狐疑地掃過她似曾相識的金發和鳶尾色的眼眸。
真的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嗎?
近日來,魔淵四位主神中的三位身邊,都出現了一名對他們而言格外特殊的女人。
同樣的金色長發,同樣的鳶尾色眼眸。
維克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溫黎小姐還有另一位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姐妹?
他遲疑了片刻,主動問:“不知道您的名字是……”
維克的後半句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道慵懶磁性的聲音打斷。
“這樣直白地在我的晚宴上詢問我未婚妻的姓名——”
赫爾墨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伸手自然地攬住溫黎的月要,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皮。
“維克,這就是卡修斯教會你的規矩?”
維克神情微頓:“失禮了。”
算了,色穀欠之神的未婚妻和他們暴食之神的神言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倒也沒必要為此刨根問底。
維克垂下眼,隨即便不再開口。
赫爾墨斯挑起唇角,拾手撥弄了一下垂在眉間的吊墜,"不過,祝福我收下了。"
厚重的長袍鬆鬆垮披
在身上,夜明珠燦爛的光暈在他蜜色的胸膛上流淌,清晰分明的鎖骨上墜著層層疊疊的項鏈,寶石反射出璀璨的光澤。
他勾著笑,散漫地抬了抬眉梢,"代我向卡修斯問好。"
盛裝打扮的金發少女被他親密地攬在懷中,本便美麗的臉龐更顯得明豔奪目。在他格外優越的身材襯托下,更顯得嬌小白皙。
維克最後看了他們一眼,正色行了一禮,吩咐身後幾名魔使將手中的賀禮留下,轉身離開。
“看來今晚的你格外美麗,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想要打探你的名字。”
赫爾墨斯不甚在意地掃一眼維克留下的賀禮,垂眸饒有興味地看向溫黎,"那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向往的字眼和秘密。”
溫黎笑眯眯地對上他的視線:“但它隻會屬於您,赫爾墨斯大人。”
究竟是不是令人向往,您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恐怕您壓根就不記得吧。
她正要再說些什麼試圖讓赫爾墨斯主動說出她的名字,就感覺耳邊掠過一陣柔和的氣流。
橙黃色的光芒一閃而過,小火團從門邊瞬息間便飄到她身邊,圍著她上上下下地繞著飛了好幾圈,看上去格外興奮。
“我們終於又見麵啦!漂亮姐姐!”
小火團悠悠飄到她眼前,展示一般轉了個圈,蘿莉音怯生生地說,“你還記得我嗎?”
"當然記得,你的名字是尤伊,對嗎?"溫黎還記得之前澤維爾這樣稱呼它。
像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被少女記住,小火苗顫了顫,然後劇烈地搖曳起來。
“是、是的!”
怎麼會有這麼美麗溫柔的少女,而且她竟然還記得它!
她簡直是它在魔淵中見過的最好的……
思緒被一陣異樣的感覺擾亂,尤伊感覺身體撫上一抹柔軟溫熱的觸感,像溫泉一般流淌過全身。
它瞬間僵硬了起來。
溫黎笑著伸出手戳了戳小火團的身體。
雖然已經接觸過,但她還是很想再體驗一下它的觸感。
火苗被她的指尖戳散,然後再次凝聚。
然而顏色卻肉眼可見地變深,暖黃
色的火團變得越來越紅,像是滾燙的熔岩,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發。
就在這時,一隻手繞過溫黎的肩頭。
赫爾墨斯慢條斯理地屈指引單起一抹淡淡的金影,禁錮住搖曳的火團,將它拽得遠了一些。
“澤維爾身邊的小家夥?”他整以暇地收回手,側首撩起眼皮。
“赫、赫爾墨斯大人!”
對上那雙淡金色的眼眸,小火苗驚顫了一下,顏色極速冷卻下來。
“澤維爾大人吩咐我來代替他……送上祝福。”
其實並不是祝福。
尤伊還記得,聽說這一場特殊的晚宴時,黑發黑眸的少年神明臉上陰沉可怖的神情。
“不去。”他單腿踩在台階邊緣,姿勢乖張不馴地靠在神座上,閉著眼不耐地輕嘖了一下。
尤裡冰冷的正太音一本正經地勸說著:“但是您之前和她來往頻繁,這一次送上祝福,正好可以減淡赫爾墨斯對您的戒備和懷疑。"
“這樣好的機會,為什麼不抓住呢?”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澤維爾單手枕在腦後,一隻手插入額前垂落的黑色碎發之中,五指收攏,“看他不順眼而已。”
他略微掀起眼皮,垂眸看向腰間的黑貓胸針。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他屈指彈了一下,抬眼看向一旁瑟瑟發抖的小火團。
“我記得,你一直很想見到她吧。”
澤維爾唇角一挑,露出了那標誌性的惡劣、帶著點玩世不恭的笑意。
“那就去告訴她,就算是躲在赫爾墨斯身後————”
“我也會抓到她。”
尤伊心裡抖了一下,這些話她是一定不會當著色穀欠之神的麵說出口的。
不然,它可能就再也見不到澤維爾大人了。
還好它隻是一團火,並沒有五官,不然現在可能會露出一種極其心虛的表情。
但赫爾墨斯沒有錯過小火團一瞬間的僵硬和幾乎淡到發白的火光。
他淡金色的瞳眸微微眯了眯,鼻腔中逸出一聲辨不清情緒的低笑:“祝福?”
赫爾墨斯的臉上甚至帶著笑意,然而強大的壓迫感和攻擊性卻從他冰冷的眸光
中顯露。
尤伊再次抖了一下,身體從淡黃色變成淺淺的慘白色,匆匆留下一句"是的"便飛速地飄遠了。
嗚嗚嗚太可怕了。
漂亮姐姐為什麼要留在赫爾墨斯那種花心可怕的家夥身邊呢!
溫黎望著火團化作一道流光掠出宴會廳,心裡也對它口中所說的“祝福”產生懷疑。
澤維爾會祝福她和赫爾墨斯?
那她之前的努力豈不是白費。
她又在原地等待了一會,直到尤伊應該已經回到了嫉妒之神的神言,她才伸手撫了撫心口,像是難以呼吸。
在這樣喧鬨的宴會廳中,這本是最不起眼的動作。
赫爾墨斯卻像是最深情體貼不過的未婚夫,自始至終都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幾乎是同時,溫黎便聽見他低淡優雅的聲線。
“甜心,你怎麼了?”
“赫爾墨斯大人,這裡的空氣有點悶,我想出去透一透氣。”
溫黎抬起頭,撞進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眸中。
天花板上鑲嵌的夜明珠投下絢爛的光景,赫爾墨斯低頭看著她,半張臉都陷落在陰影裡。
光影勾勒出他格外立體的輪廓,淡白色的睫羽斂下,在那雙色澤清淺的瞳眸中拖拽出一小片晦暗的陰影。
他的思緒意味不明,盯著她看了一會,才緩緩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格外蠱惑人心的笑意:"需要我陪著你嗎?”
溫黎偏了偏頭,像是猶豫:"我倒是希望赫爾墨斯大人能陪我一起吹吹風——"
她才不想要赫爾墨斯跟她一起離開。
畢竟,她是想要看一看珀金送給她的那枚水晶有沒有動靜。
想到這裡,溫黎有些不情不願地歎了口氣,"不過算啦,這麼正式的場合,您還需要款待賓客,我還是自己去吧。”
說完這句話,她沒再等待赫爾墨斯的回應,提著裙擺小步避開人群出了門。
今天她是絕對的主角,一路上遇見不少名來往的女侍和賓客,皆對她恭敬而好奇地行禮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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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將它偽裝成從赫爾墨斯神宮寶庫中找到的水晶,溫黎就十分大方坦然地把它放在了首飾盒裡。
現在,那枚剔透的水晶正規律地閃動著瑩潤的光澤。
珀金果然正在找她。
希望她這是正巧趕上了第一次,而不是早已忽略了他不知道多少次的召喚。
不過,珀金也並不像是會在她不接電話後繼續撥號的性格。
應該是心有靈犀吧!
溫黎心中祈禱,將閃爍的水晶攏在掌心,在心中默念:
“珀金大人,您找我嗎?”
下一瞬,珀金清冽的聲線傳遞過來。
他的嗓音蘊著些不悅:“這就是你所謂的‘隨叫隨到’?”
啊哦,看來她運氣不算很好,之前恐怕已經錯過了珀金的電話。
但是珀金竟然沒有生氣。而且再一次用水晶找她?!
珀金那句"我才不會找你"再次閃回在溫黎腦海裡。
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傲嬌鬼。
但是好可愛啊啊啊。
仗著珀金看不見她,溫黎作西子捧心狀陶醉了一會。
片刻後,她小聲打了個嗬欠,佯裝剛睡醒一般,聲音裡帶著點惺忪感:"抱歉哦珀金大人,剛才我還沒有睡醒。”
溫黎話音剛落,對麵便傳來一道不加掩飾的冷笑。
珀金語調譏誚地開口:“沒見過比你還懶惰的貼身女仆。”
溫黎敷衍地“嗯嗯”了一下。
和珀金相處久了,彩虹屁甚至不需要經過大腦就自動從她口中說出來:“是呀,恐怕整個魔淵之中,也隻有珀金大人心胸如此寬廣善良,對我這麼好。"
隨即,她笑意盈盈地把話題拉回原點:"珀金大人有什麼事嗎?"
快說吧,走完這個過場她就可以回去找赫爾墨斯了。
在溫黎說完那一連串彩虹屁之後,珀金果然安靜了一會。
半晌,他才不緊不慢地問:“聽說赫爾墨斯正在他的神言中舉辦晚宴,公開承認他的未婚妻。”
指尖輕擊陶瓷茶杯杯壁,珀金不經意道,“你感興趣麼?”
溫黎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不感興趣。”
她怎麼會感興趣呢?
她本人就在這裡,沒什麼值得好奇的。
她乾脆利落、毫不猶豫的否認聽在珀金耳中,卻像是為了避嫌而劃清界限。
雖然曾經是赫爾墨斯神言的女仆,但她看起來對赫爾墨斯的事情一點都不關心。
珀金的聲線裡流淌出些許愉悅,他輕輕笑了一下:“的確。”
“你這麼懶惰,我不該對你的答案抱有什麼彆的期待。”
溫黎遲疑地問:“那……”她還需要以珀金貼身女仆的身份代表他出席嗎?
她可沒抽出來什麼類似分身術的道具啊。
對麵傳來一陣衣衫摩掌的輕響,似乎有人披衣靠在床頭。
細小的聲響在水晶的作用下無限放大,暖昧地引人退想。
溫黎臉色一紅。
四舍五入這也算是電話視頻玩法裡的福利了吧?
此處應該有一點引人遐想的喘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