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正廳之中,濃鬱的血腥味像是一張看不見的薄膜,鋪天蓋地地籠罩下來。
橫在頭頂的大刀冷不防被撤下去,溫黎感覺渾身一鬆,這才覺得不真實感稍微褪去了一點。
好在珀金沒有真的讓她動手。
溫黎心裡默默腹誹。
如果他真的這樣對她的話,她宣布她現在立刻馬上就會脫粉,不僅如此,還要很狠回踩!!!
好個珀金,竟敢用全息恐怖片恐嚇她。
壞東西,簡直是不守男德!
感受到她心底幾乎噴火的想法,係統向來冷酷的蘿莉音都聽起來有點小心翼翼。
【消消氣,親愛的玩家。】
【請不要被憤怒蒙蔽雙眼,如果想要順利回到現實世界,你還需要收集70點與傲慢之神有關的改造度。】
哦對,改造度。
溫黎瞬間就停止了罵罵咧咧的大動作。
這一次,改造度竟然足足加了十點。
算了,看在改造度給得還算大方的份上,她這次就放過他。
溫黎心裡哼了一聲。
好歹是穩住了身份。
以後找到合適的機會再收拾珀金也不遲。
【就這?】
係統原本以為這次直接撞進凶殺現場,它得好說歹說哄上很久,溫黎才會願意繼續配合它完成任務。
但沒想到,它還什麼都沒來及說,她竟然自己就好了???
【對呀,有什麼問題嗎?】溫黎笑眯眯地說,【情緒穩定是每個成年人都應該具備的良好品質。】
說著,她學著係統的語氣說:【請不要隨意質疑玩家的成熟度,謝謝。】
係統:【……】蒜她狠!
被係統這麼一打岔,溫黎心裡最後那點怪異的情緒也煙消雲散了。
其實除了視覺衝擊以外,她的精神倒是意料之外的沒有受到什麼不可磨滅的影響。
或許是曾經親身經曆過加西亞曾經經曆過的一切,溫黎對遊戲世界的黑暗有著極其深刻的體會。
更彆提她還沒穿越前,在宿舍裡一肝到天明,喜提三個BE結局的美3好經曆。
真不知道
遊戲公司是哪根筋沒搭上,怎麼會開發出這麼報複社會的遊戲啊。
她隻是想簡簡單單談個戀愛而已好不好。
溫黎舒出一口氣。
無論怎麼樣,無論麵對什麼,她都要冷靜,儘她一切所能保住這條命。
然後回到現實世界!
她真的要受不了了她好想玩手機啊啊啊。
還想喝奶茶吃燒烤跟姐妹們聊八卦看帥哥吐槽油膩土味視頻!
溫黎認命地看向【反派改造指南】。
【改造對象:傲慢之神珀金
中級目標:淺淺地冒犯他卻沒有受到懲罰(1/1),讓他心甘情願地屈膝跪下(1/1),考慮玩家的感受並選擇順從玩家(1/1)(NEW),尚未解鎖
高級目標:尚未解鎖
【目中無人的傲慢之神也會在意彆人的感受嗎?】
【什麼,深深厭惡憎惡著人類的傲慢之神竟然會為了你而暫時放棄仇恨和殺戮。】
【在自我和你之中,他選擇了克製自己,照顧你的情緒。】
溫黎下意識回頭去看珀金。
和滿地猙獰的殘肢斷臂以及泥濘的血汙不同,珀金穿著格外整潔筆挺的純白色西裝,看上去乾淨優雅得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他身後是盛放的白玫瑰叢,明媚的光線被枝葉花蕊反射,映成一片通明的白色光圈。
他逆著光坐在神宮中最高的神座上,淡金色的發絲像是在發著光,與他冷漠嗜血的性情相比,看上去截然不同的神聖。
溫黎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她忍不住在想。
剛才珀金突然叫停的原因是什麼?
溫黎不會認錯,在她從神座的高台上一步步走下去時,珀金是真的想讓她動手殺了那個人類祭品。
以此來證明她的身份。又或者是證明她的忠誠。
珀金到底為什麼會如此厭惡人類呢。
溫黎若有所思地看著神座上的那道身影。
厭惡到,僅僅是聽說了她很可能是人類的消息,就用如此很辣極端的方式試探她。
而且這場殺戮與其說是殺戮,倒不如說是一種發泄。
>-用一種折磨彆人的方式,宣泄自己心底最深最烈的情緒。一
但最後關頭珀金卻為了她收了手。
是因為相信了她的表演。還是因為單純地……心疼她?
就在這時,溫黎聽見珀金譏誚的嗤笑聲。
“你的手還能更笨一點嗎?”
溫黎:“……”
如果不是改造度係統絕對不會出錯,她竟然一點也沒看出他有半點在意她順從她的痕跡呢。
說完這句話,珀金便冷著臉收回視線。
他淡金色的睫羽掃下來,像是被人打攪了興致。
“全都滾出去。”
係統有點困惑:【明明加了改造度,他為什麼反而讓你出去?】
溫黎正將手中燙手的長劍遞給一邊侍候的女仆。
【珀金剛為了一名貼身女仆放棄了他的原則。而且,根據神國的預言,這名貼身女仆還極有可能是他最厭惡的人類。】
【在放棄原則的同時,他還留下了這名欺騙了他人類的性命。】
溫黎轉身跟著另外兩名女仆一同離開:【這對他來說,是多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他當然需要一個人安靜一下。】
她踏出門時正好與前來處理人類祭品屍體的女仆迎麵相遇。
她們十分恭謹地側身朝著兩側散開,夾道給她讓出通行的道路。
溫黎快步走過去,直到微弱的腳步聲消失在正廳之中,整個走廊再次像無人之境一般安靜下來。
這種安靜有些令人不安。
溫黎本能般朝著房間走的腳步頓了一下,微微轉了個方向,漫無目的地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你這是要去哪?】
溫黎若無其事地邁開步子,腳步看上去很堅定,像是有意朝著這個方向趕過去。
但她心底卻默默回應係統:【不知道。但我們現在不能回到房間。】
愛神想要殺的是她。
就算之前還沒有摸清珀金神宮中的布局,但這麼長時間過去了,珀金貼身女仆的房間位置一定已經暴露無遺。
現在回去,無異於自投羅網。
溫黎打算在外麵隨意轉
上幾圈,等時間過去,再找機會回到珀金身邊,複製他的神術。
【絕對臣服】。
溫黎不由得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幕幕。
雖然有些血腥殘忍,但她不得不承認,珀金神術的強悍在她麵前毫無保留地展露。
拿下。必須拿下!
要不是複製後隻能使用一次,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在整個魔淵裡橫著走。
或許是由於珀金今日身邊縈繞的低氣壓和危險氣息,整個神宮中都靜悄悄的。
在死亡陰影的籠罩下,幾乎所有女仆都大氣不敢出,也不敢隨意在神宮中走動,生怕一個不小心觸怒了神明丟了性命。
然而在這墳墓般的寂靜之地,溫黎餘光卻冷不丁瞥見幾道身影。
和先前那次一樣,他們穿著魔淵中魔使最尋常的打扮,可周身氣息卻看上去並不明森可怖,沒有浸染魔淵中冰冷腐朽的亡靈之氣。
溫黎眯了眯眼睛,突然想起這種似曾相識的違和感從哪裡來。
——就像是曾經截殺她和卡修斯的那些天使。
0平沒有優雅,浪狗腳卡西次一塊
兒乎沒有猶豫,溫黎腳步再次一轉,當機立斷地重新走向地金所在的正廳。
就算珀金此刻心情不佳,但他身邊依舊是她最安全的地方。
傲慢之神神言中的女仆做事效率極其高,短短的時間內,正廳中蜿蜒的血汙已經被清洗乾淨。
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消失一空,空氣中甚至彌漫著一種清雅的玫瑰香氣。
女仆們已經退下了,偌大的正廳中,珀金支肘倚在神座上微低著頭。
纖長的睫羽在他眼下拖拽出一片鴉青色的陰翳,掩下眸底蔓延的思緒,不知道在想什麼。
溫黎三兩步衝進來,"砰"地一聲將門關緊。
巨大的動靜驚擾了什麼,神座上的白色身影頓了下,皺著眉不悅地撩起眼皮。
溫黎走得很快,平複了一下因劇烈運動而不平穩的呼吸,仰起臉來毫無陰霾地朝著珀金笑了一下。
“晚上好呀,珀金大人。”
少女聲音清脆悅耳,像是穿透濃雲的陽光,即永遠不會被任何臟汙浸染,又能將他心底的陰霾和晦暗輕而
易舉地擊碎。
珀金安靜了片刻,從鼻腔裡擠出一聲辨不清喜怒的氣聲,嗓音冷淡:"是我剛才掃了你的興?不是讓你出去嗎,又回來打算乾什麼?”
“剛才走得太匆忙,我想起有句話我忘記和珀金大人說。”
說著,金發少女就像是不記得剛才在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臉色十分坦然地跳上了台階,一步步靠近他。
“其實……我膽子一直很小,能力也有限,許多事情都做不好。”
珀金挑了下眉,嗤笑道:“所以?”
“所以,您一直包容著我,就連剛才———我讓您失望掃興,也沒有為難我。”
說到這裡,她也終於走到了他身邊。
金發少女以一種極其信賴依戀的姿態半跪在神座邊緣,手臂搭在扶手上,支著下巴目光熱烈地盯著近在咫尺的神明看。
眼中是毫無保留的憧憬喜愛之情。
珀金心頭正因為這道視線的主人而煩躁,此刻猝不及防迎上這種不加掩飾的眼神。
他淡金色的睫羽顫了下,乾脆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
“莫名其妙。”他冷冰冰地吐出四個字。
隨便他怎麼說吧。
今天給她準備了這麼大一個驚喜,她絕對要從他身上找回來。
又不是日乙傻白甜軟妹,她要是就這麼偃旗息鼓認了命,豈不是會成為史上最慫乙遊女主?
她才不要!
這保鏢,珀金今天是當定了。
拿走他的神術,就當作是他對她大小聲的賠罪了。
絲毫沒有被珀金惡劣冷漠的態度影響,溫黎眨了眨眼睛,托著腮湊近他。
“珀金大人——”她歪了歪頭,直截了當地問,“您剛才是不是心疼我?”
喀嚓——
堅硬的神座扶手上應聲爬上了裂紋。
珀金倏地睜開眼睛,冷笑著坐起身。
“……誰心疼你了?”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想象力豐富也得有個限度。"
“那好吧那好吧。”
在珀金不虞的視線籠罩下,溫黎端起
一邊的茶壺,動作自然地給他換了一杯新茶。
“總之,我最喜歡珀金大人,這杯茶就當作是我的心意了哦。”
說著,她雙手捧著茶杯,往他手邊遞了遞。
珀金辨不清意味地垂眸掃她一眼。
隨即,他伸出一根骨節分明的手指,點著少女的額頭將她推遠,語氣稍冷:"我不需要。"
但他另一隻搭在扶手上的手臂卻沒有挪開,指尖頓了頓,終究還是伸手接過了茶杯。
溫黎將他的動作儘收眼底。
口是心非的男人。
“沒關係,反正傳遞我的心意就足夠了,我並不奢求更多。”
溫黎順勢站起身。
“如果不喜歡的話,您千萬不要強迫自己享用它。”
她在珀金側後方站定,自然地伸手撫上他的肩膀。
捏肩的時候“不小心”碰到珀金的頭發,這不是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吧?
溫黎正要用力,手腕卻驀地被一隻手用力攥緊。
珀金半側過臉,掀起眼皮:"少在我眼前作怪。"
“還不出去?”
他的眉眼狹長,眼尾微微上揚,眼型精致得帶著些勾人的意味。
但他的眼神卻是森冷的,比冬日裡最冷的雪還更勝幾分。
美.色和威脅同時被這一眼掃過來,溫黎突然明白了什麼叫冰火兩重天。
她手上動作微微一頓,露出一個真誠的表情:“我隻是想幫您放鬆一下,您看起來精神很疲勞……"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溫黎便感覺手腕上的力道重了點。
她不得不挪動腳步順著力道從珀金身後走出來。
珀金把她從身側拎出來,直到她在自己身前站好,才慢條斯理地鬆開手。
“這個時間,我已經該休息了。”他的語調染上微微的嘲弄,“你是打算留在我這過夜嗎?”
分明是暗諷,少女卻像是壓根沒有聽出他的弦外之意,驚喜般睜大了雙眼。
“真的可以嗎?珀金大人。”
珀金神情凝滯了片刻,突然有點哭笑不得,心口堵著的那口氣也不受控製地
散了些許。
“……不可以。”
他心煩意亂地扯了扯衣領,皺著眉冷聲說,“你到底怎麼回事?趁我還有耐心,給你一個機會說清楚。”
溫黎想了想,決定順著他實話實說。
她的表情變得嚴肅了一點,聲音卻不算大,像是有點忐忑:"珀金大人……其實,我今天總是有些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