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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選擇題,幾乎沒有任何難度。

溫黎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婉拒他的好意,勇敢站出來】。

“珀金大人,現在的你沒有了神術,和我一樣。”

她反手抓住珀金的手腕,一字一頓地正色道,“所以,我們是平等的。”

珀金唇角抿成一條平直的線。淡金色的睫羽替他掩去眸底翻湧的情緒。

他意味不明地看著溫黎,向來不以為意清高譏誚的語調難得染上了些許冷肅:"平時無論你怎麼胡鬨,我都可以一笑置之。"

“但是這一次——”他抿唇冷冷吐出三個字,“不可以。”

說話間,溫黎感覺到肩頭再次被推了一下。

“進去,你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溫黎現在擁有的是少年神明的身體,隻一個用力便站穩了。

“您不告訴我,我又怎麼能知道呢?”

她絲毫不示弱地回視。

開玩笑。

門外來者不善,她怎麼可能心安理得地讓珀金獨自麵對一切,替她遮風擋雨?

就算不為了收集和珀金有關的信息和背景設定,她也絕對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您之前保護了我那麼多次,每一次,我都牢牢記在心裡,從未忘記過。”

在珀金略有些訝然錯愕的眼神中,溫黎微微用力按住他的手,反客為主地牽著他送入更向內的房間。

“現在是我在您的身體裡。”

她一臉正色地說,“既然我先前享受了那麼多”傲慢之神”擁有的優待,那麼此刻,我也應該承擔'傲慢之神'需要承擔的責任。"

哪有隻享受不付出的道理?

她可不是白嫖星人,玩遊戲看都是充錢的!

儘管回到了珀金的少年時期,但是少年人有意強硬的力道依舊能夠將“少女”穩穩控製住。

“這一次,讓我站在您的前麵。”

“讓我來保護您。”

溫黎定定地凝視著近在咫尺的那雙熟悉的眼眸。

珀金臉上很少能讓彆人察覺到除了嘲弄之外的神情。

但是金發“

少女”這張臉卻顯然藏不住心事,任何一點微末的情緒都在五官中無限放大。

以至於,此刻他驚訝之餘甚至有一點怔愣。

就像是她這句話是多麼新奇,新奇到他從未聽任何人對他這樣說起過,陌生得需要他花費一點心神才能理解。

有人擋在他的身前,說要……保護他?

開什麼玩笑。

珀金突然感覺胃部一陣翻湧。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像是一枚早已生根的種子,沉寂了漫長的歲月,在這一刻於翻江倒海中即將破土而出。

痛苦,奚落,束縛,嘲笑,尖叫…一幕幕碎片化的畫麵在他腦海中閃回。

無數種複雜的情緒糾纏在一起,複雜到難以辨認。

不可以。

那些難堪的、讓他費儘心思永遠埋葬剔除的過去,不可以讓任何人察覺。

尤其是她。

他也不需要讓任何人替他承擔。

珀金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一種溺水後幾乎窒息的暈眩感。

他動了動唇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而就在這短暫的呼吸之間,溫黎已經轉身推開門。

她已經大概預料到了什麼,閃身出門時表情是與麵對珀金時截然不同的冰冷,臉色不善地環視一圈。

和溫黎想象中差不多,門外稀稀落落環繞著五六名少年神明。

他們身上穿著質地華貴、設計精妙的純白色神抱,大多都是淡銀色的頭發,冰藍色的眼眸,和卡修斯眉眼間有著六七成的相似。

然而與卡修斯清冷淡漠的氣質不同的是,他們舉手投足間儘是養尊處優已久的高傲。

溫黎敏感地感受到,那些向她若有似無掃過來的目光中,蘊著濃鬱的、不加掩飾的輕蔑和鄙夷。

“有事?”

她反手關上門,語氣不經意間就帶上了些珀金慣有的嘲諷,“抱歉,一開始沒有想到是你們在門外,所以來得稍微遲了一點。"

“畢竟,神國的神明最講究禮儀,說話聲音輕柔,行動間講究風雅。”

溫黎皮笑肉不笑地露出一個假笑,"剛才的動靜,我還以為是誤闖入神國中的怪獸。

"

她話音剛落,幾名少年神明的臉色顯然都變得不太好看。

他們看起來和珀金此時年紀差不多,充其量隻有十八歲。

對於神明漫長的生命而言,不過是非常渺小短暫的開端,遠遠沒有練就喜怒不形於色的能力。

為首一名銀發藍眸的少年神明冷笑了一聲:“今天倒是挺有活力,還有精力和我們‘閒聊’,看來昨天是填飽了肚子——又是哪位好心腸的神明施舍給你們的?”

說著,他十分自然而熟練地上前一步,用力推操了她一下。

這具身體比起魔淵中傲慢之神的身體更輕更瘦,溫黎一個沒站穩不自覺翅超了兩步。

手臂剮蹭到右邊的雕像,瞬間湧起一股火辣辣的刺痛。

估計是蹭破了皮。

溫黎神色一冷。

倒不是怕痛。

她雖然平時看起來嬌氣,但是真遇見什麼事也從未怕過。

這點小傷對她來說不算什麼。

隻是對方這麼熟練的樣子,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可她的狼狽顯然取悅了除了她以外在場的所有人。

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另外幾名少年神明也找到了感興趣的話題,將剛才被溫黎冒犯的不悅化作刀刃從口中吐出。

源源不斷的惡意從他們身上席卷而來。

"這麼緊張地站在門口做什麼?放輕鬆一點啊。"

“不讓我們進去坐坐嗎?我們可是走了很遠,特地專程來找你的,累都累死了。”

一名少年神明聽到這句話,十分浮誇地做出一個虛弱的表情,捂著胸口開口:"是啊,珀金———這裡偏僻得幾乎要遠離神國挨到魔淵去了,這一路我們渾身都不太舒適。”

可他的語氣卻聽不出絲毫的不適,唇角掛著張揚而惡劣的調笑。

“恐怕也隻有你這樣生來汙穢肮臟的人類,才能夠如此適應享受地居住在這裡吧。”

“堵在這裡不讓進門,是擔心你那個弱雞母親嗎?”

“人類不該出現在這裡。珀金,如果你真的為了她好,就趕緊讓她滾出這裡。聽得明白嗎?這不是她該存在的地方。”

當然,也包括你————廢物母親生出廢物兒子。”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作為同父異母的兄弟,我好心勸告你,不想死的話,就趕緊帶著你的廢物母親離開這裡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說到這裡,少年神明爆發出一串爆笑,像是想到了什麼世間最可笑的笑話。

溫黎冷眼旁觀著。

他們的五官精致得像是櫥窗裡精心雕刻過的洋娃娃,可此時蔑視的笑容令他們的臉孔變得醜陋不堪,甚至令人作嘔。

神光明媚的光線無聲地傾落,鋪在身上漾開一片淡淡的光澤。

分明是暖色調仙境一般美好的畫麵,溫黎卻隻感覺到冷。

她沒有想到她一直以來想要探求的真相,竟然這麼露骨,這麼殘酷。

先前聽過不少零碎的言語,她也不經意瀏覽過珀金的人物檔案。

溫黎知道珀金的母親並不是美貌強大的女神,隻不過是個尋常的,甚至在神明眼中弱小的普通人類。

她大概想得到,他起初在神國的日子應當過得很艱難。

但溫黎沒想到會這麼艱難。

這和校園霸淩又有什麼區彆?

溫黎曾經看過一些關於校園霸淩的報道,也看過相關題材的韓劇。那些畫麵和文字已經殘忍到令她頭皮發麻,不忍直視。

可那隻是現實世界。

沒有各種刻入骨髓的階級感,沒有與生俱來的高低貴賤,更沒有神明所擁有的強大到無可匹敵的神術。

在這個充斥著神術和魔幻的世界裡,溫黎不敢細想下去。

一個沒有覺醒神力的少年,究竟要如何在這樣的環境裡生活下去?

溫黎不知道當年麵對這一切的珀金會作出什麼樣的反應,但她已經條件反射的有了回應。

“聽起來,你們很喜歡‘廢物’這個稱呼。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我已經聽見了好幾遍。”

溫黎唇角勾起一抹染著冷意的弧度。

“既然喜歡,就自己收好,好好做你們心心念念的’廢物’。”

她腦海裡什麼也沒想,唯一的念頭就是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閉嘴。

她雖然沒有神術,但是背

包欄裡的道具對付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少年神明還是綽綽有餘,壓根沒在怕的。

或許是溫黎這一次的反擊又直白又強烈,幾名少年神明第一反應甚至不是憤怒,而是怔然。

今天是發生什麼怪事了,向來陰沉著一張臉沉默寡言的珀金竟然回嘴了?

一名少年神明按捺不住內心的震驚和憤怒,率先高聲罵道:"珀金,今天你竟然跟我們頂嘴?"

“是之前我們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嗎?”

“頂嘴?”

溫黎輕飄飄地從鼻腔裡哼出一道氣聲,"你們算什麼,心血來潮否定幾句你們的蠢話也敢叫'頂嘴 ?”

但和她強硬的語氣截然不同的是,聽見對麵的嘲笑聲,溫黎的心不自覺微微一沉。

教訓?什麼教訓。

在短暫的困惑和未知之後,是隱隱開始沸騰的慍怒。

他們對珀金做了什麼?

溫黎垂下眼,試圖平複自己的心情。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一道誇張的譏笑聲。

“倒也未必是忘記了教訓,而是太痛苦,以至於被刺激得徹底瘋了吧?”

“或者他沒說謊,是真的忘了。”另一道聲音故作溫和地接過話題,“我聽說,有些人類會忘記那些格外痛苦的、讓自己無法承受的記憶。"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嘲笑起來,刻意為之的偽善麵具也登時粉碎在了接下來的譏嘲中。

“人類嘛,就是這麼弱小,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或許是真的呢?”

……什麼嘛,原來你想說這個啊。我還以為你還沒睡醒呢,竟然幫著地金說話。

這道聲音的主人就是之前被溫黎反諷"廢物"的那一個。

他似乎被她激怒了,又像是徹底放開了,口無遮攔地大把說出惡毒的話。

"自從那個人類女人死乞白賴地跟著回到神國,她有得到父神短暫的哪怕一秒鐘的垂憐嗎?哈哈,父神根本就不管他們母子的死活,恐怕早就把他們忘了。"

“她壓根就認不清自己的身份,現在認不清的人又多了一個你,珀金——”

“對於你那個蠢母親,父神隻不過是玩

玩她而已啊,從來沒有承諾過給她任何名分——容忍她生下你這樣的雜種已經是仁至義儘了,神後的位置也是卑賤的人類敢妄想的?”

“至於你,虧得我們先前還認為你稍微聰明那麼一點。”

“聰明?”這時,另一道聲音插進來。

“如果真的聰明,他會把我們先前的話當真嗎?”

溫黎眉間緊鎖,看見其中一名銀色短發的少年神明看著她,嘲諷道:"之前說要認識你、了解你、把你當作最親密的兄弟——全都不過是騙你逗你的而已。”

“就連我們都沒想到,你竟然真的相信了,而且陷得那麼深——這一點,倒是和你的母親一樣愚蠢了。但也不令人意外,不這麼蠢的話,你今天怎麼會說出這些可笑的話。”

“跟我們做兄弟?就憑你這樣血統低賤的神……啊,不,人類,你甚至連神性都還沒有覺醒————你也配?”

“那就再給他長點記性。之前我們還是太仁慈了——雖然他沒有覺醒神力,但是他畢竟擁有著父神一半的血統,我們不能小看他的恢複能力。"

少年神明們語氣猖狂不加掩飾,還帶著點若有似無得逞之後的洋洋自得。

溫黎的心一點點地沉下去。

“你們之前做了什麼?”她語氣冷靜到冷淡地問。

她這個問題稍微有點奇怪。

分明是"當事人"卻詢問他們"做了什麼"。

可“珀金”今天的反常反應實在太多,一時間,幾名銀發少年隻當她是真的瘋了,嘻嘻哈哈笑著道:“怎麼了,難道你很懷念那種感覺,還想再重溫一下嗎?”

“你不記得了,可我們卻還記得你當時的表情。”

“那時候,你被我們踩著胸口倒在地上,含著憤恨卻不得不仰視我們的樣子,我們到現在都感覺十分懷念十分養眼呢。”

“但可惜,你還是不夠順從聽話。我們討厭你那些無謂的掙紮————個沒有神術的人類和我們之間的差距無異於天塹鴻溝。"

“所以,在發現你實在太過不聽話之後……”

說到這裡,他們的語氣染上嗜血的癲狂。

————“我們一根根敲斷了你的肋骨。你的表情實在太讓我

們滿意了,疼痛卻隱忍,分明恨透了我們,卻因為弱小而隻能屈服。”

“原本還想再嘗試更多有趣的可能性的,但是時間有些來不及————看你今天的反應,或許你很期待這一次一並補上?”

溫黎瞳孔地震。

她感覺耳膜一陣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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