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龍目測至少有十層樓那麼高,身體舒展間,輕而易舉地“哐哐”撞碎了無數裝潢,掀翻了天花板。
猩紅的月色失去了掩蓋,無聲傾落在這一片傾頹的廢墟之中。冰龍站在破敗的塔樓邊緣,昂首一聲嘶吼咆哮。
龍息所過之處,陰冷霜花寸寸蔓延彌散,整個空間瞬間被裹上一層剔透的冰層。空氣中的溫度比剛才更冷了,溫黎打了個冷戰。
冰雕出來的眼睛向下一掃,正巧捕捉到她的動作,朝著她的方向俯衝而來。與此同時,鋪天蓋地的藤蔓和冰滴也已逼至澤維爾眼前。
真是麻煩。
澤維爾臉色一黑。
這樣短暫卻混亂的場麵甚至無暇給他分出心神去思考,他不得不暫時鬆開緊扣少女的手指。
半空中旋身在冰滴和藤蔓中穿行而過,澤維爾再次轉身想要將她重新拽回懷中時,卻瞳孔驟然一縮。
就在這呼吸之間,冰龍已經來到金發少女身前。
但儘管它長相凶惡強悍,對待少女的動作卻極儘柔和。
冰龍
並未傷害她,而是小心翼翼地振動巨翼。
氣流托舉著少女將她抬至空中,然後輕飄飄落在它的眉眼間。溫黎按捺不住地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冰龍近在咫尺的眼睛。她現在就坐在它鼻子上,這裡彎彎的像是有一個類似月牙的弧度,正巧夠她臥下。
還挺有意思的。
就是有點冷。
溫黎正這麼腹誹著,突然感覺一陣更陰冷的氣息彌漫了過來。她一轉過頭,直接驚了。
黑色的烈焰像是這世上永遠驅不散的濃霧,凝集成一條巨大的黑龍。
黑發黑眸的神明站在龍首,一條腿微屈踏在高處。
風吹動他眉間的碎發,露出那雙微微上揚的丹鳳眼。
沉鬱眸底此刻翻湧著晦暗的情緒,像是濃霧映入眼底,寫滿了幾乎壓製不住的殺意和陰鷙。
"雕蟲小技。"黑發黑眸的神明唇角扯起涼意, "你該不會以為隻有你能辦得到吧。"
澤維爾在風中不屑嗤笑一聲。他黑寂幽邃瞳眸微轉看向溫黎, "喂,還傻愣著?過來。"
"冷冰冰硬邦邦的,你不嫌痛嗎?"獵獵風中,澤維爾向她伸出一隻手, ”我的比他的坐起來舒服。"
一冰一火兩條巨龍在半空中對峙著。
溫黎幾乎能夠看到它們視線在空氣中相接時,碰撞出的凶猛火花。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到這個地步的?
為什麼她現在要思考到底是哪條龍更好坐啊?!!
兩條巨龍的毀滅力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暴食之神這座偌大的神宮,瞬息間就被拆得隻剩下了一層破破爛爛的地板。
但無數條粗壯的藤蔓從下橫穿出來。
那些岌岌可危粘連著的部分,好像也很快就要被湧動的氣流徹底壓垮。
月色下,餘光中,溫黎猛然瞥見一道似曾相識的身影。
她低下頭。
果然看見維克站在不遠處,正衝著她招手。
但她現在坐在冰龍眉間,維克卻隻能站在花園邊緣的空地上。
他們之間的海拔相差過大。在溫黎眼中
,看他就像在看一隻揮舞著觸角的小螞蟻。
"溫黎小姐——"
遠遠地,維克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在猛烈的氣流聲中送過來。"您快想想辦法啊——"
溫黎欲哭無淚。
她也想找個辦法。
但是她現在人就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地麵臨著“接下來應該去坐哪條龍”的送命題。
她怎麼想辦法啊啊啊!
溫黎有點遲疑地轉過頭。
在另一側,卡修斯站在風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雙暗紅色的眼眸像是漾著血色,看上去格外危險而不祥。
現在卡修斯的另一個人格占據了主導權。
溫黎有點發愁。
她沒把握讓那個瘋批版卡修斯聽她的話。但似乎卡修斯的兩個人格可以分享共同的記憶。溫黎腦海中靈光一閃。
她陡然間想起什麼,連忙朝著卡修斯高聲道: "卡修斯大人,您還記得之前的時候……"說到這裡,似乎有點羞於啟齒,又像是在斟酌措辭,少女微微停頓了一下。
半晌,她才接著道:"就是那個時候……您說過會答應我一個條件的,您還記得嗎?"澤維爾冷眸微眯,猛地垂下眼盯著她。
卡修斯卻稍一抬眉梢,緩緩笑了。
"如果你說的是那一次……"
他向來清冷疏淡的眉眼間染上一種古怪而暖昧的笑意。
辨不清意味的視線在金發少女身上,一點一點很慢地掠過。
在她纖細的月要間向上,緩慢地滑動。到飽滿的月匈口,清晰的鎖骨,白皙而纖長的脖頸……
像是回想起什麼令人愉悅的事情,銀發紅眸的神明周身陰冷的氣息一鬆,竟然瞬息間收斂了威壓,微微一笑。
“那麼我很期待你的要求。”他說, "說吧。"
澤維爾眯起眼睛,視線變得更冷,涼意徹骨。
他若有所思地將視線從卡修斯身上挪開,看向金發少女。她似乎還在沉思,這時候並沒有看他,半晌才抬起頭。
"那您能不能先停下?"
話音微頓,她扭過頭,正好對上澤維爾晦暗不明的眼神, "讓我來和澤維爾大人說幾句話。"卡修斯看著她,目光很淡,唇角笑意逐漸收斂了。
他的神色再次變得冷冽,甚至比尋常還要更冰冷。俊美無儔的臉上蘊著勝似寒冰一般的涼意。
暗紅眸底翻湧著莫名的情緒,幾分不悅和薄怒交織來回翻湧著。
在金發少女主動提及這個要求時,卡修斯腦海中便不受控製地閃回那天支離破碎的畫麵。
少女搖曳的月要肢,瓷白細膩的皮膚,濕紅眼角不受控製溢出的晶瑩淚珠,還有迷蒙間微張的口中逸出的綿軟聲音……
銀發紅眸的神明眸光更暗了幾分,喉結不自覺上下滑動。
他不是卡修斯,根本不知道憐惜為何物。他隻會一味地放縱、沉淪在本能之中。
他很清楚,那天他有多麼的失控。
承受了這一切才換來的一個承諾,卡修斯還以為她會向他提出什麼樣的要求。無論是什麼,就算是再不可思議,或許他都會接受。
隻不過,他隻是心血來潮覺得有趣。但另一個他則是真的珍視她。
可是他沒有想到。
隻是這樣。
銀發神明臉上如古井般無波無瀾,沒有流露出絲毫情緒。那雙暗紅的眼睛卻無端顯得愈發偏執晦暗。
她就為了區區一個嫉妒之神,不惜浪費了這個機會。
她該不會是真的喜歡那個乳臭未乾的澤維爾吧?
他該不該替另一個他,乾脆把這個女人殺了?
這應該是善意的援手。另一個他會感激他的,不是嗎?
銀發紅眸的神明眸底漾起血腥的色澤。他指尖微動。
然而還沒等他做出任何反應,便感受到一陣來自靈魂深處的牽扯感。卡修斯咬牙。
另一個他正在壓製他。
被赤.裸裸地耍了。
另一個他竟然還要護著她?
真是個廢物。
銀發神明閉了閉眼睛,單手按著眉心,忍耐著站在原地。良久,他才緩慢撩起眼皮。"好。"卡修斯嗓音低啞,像是在壓抑忍耐著什麼, “我答應。”
竟然同
意了?
溫黎有點意外。
她原本隻是破罐子破摔想要試一試,沒想到真的瞎貓撞上了死耗子。
可還沒等她徹底舒出一口氣,便感覺另一道染著壓抑慍意的視線死死盯著她。溫黎一轉頭,便對上澤維爾的眼睛。
"那時候?"
黑發黑眸的神明眯起眼睛,一字一頓從牙關裡擠出來。"誰能給我解釋一下, ‘那時候’是什麼時候。"
或許由於嫉妒本身就是一種情緒,而他則為嫉妒而生。澤維爾對旁人的情緒感知很敏銳。
雖然卡修斯臉上的表情流露很淡薄,但他還是在他眼底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饜足和懷念。
能夠令一個男人顯露出這樣的表情….…
澤維爾感覺一股妒火從胸口直往上燒。他的眼睛鎖定住溫黎。
"他對你做了什麼?"嗓音蘊著幾乎克製不住的盛怒。
仿佛她但凡說出什麼他預想中的字眼,便要直接燒光這座神宮。溫黎迎著這樣幾乎把她生吞活剝了的眼神,陷入沉默。
做了什麼……
她也不知道啊。
但是這應該是一個說真話卻沒有人相信的場合吧。溫黎想了想,打算找個差不多意思的打個圓場糊弄過去。
"沒什麼,就是……"
卡修斯卻突然輕笑一聲。
“就是你想的那樣。”
他不偏不倚地直視著澤維爾,眼底甚至漾著笑意。溫黎瞳孔地震。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卡修斯: “卡修斯大人,您……”
第二人格怎麼還會主動拱火呢?不醬醬釀釀的時候,這種帶感的性格還是稍微有點棘手。
快把那個清清冷冷寡言少語的老公還給她!!
少女神情驚惶,聲音微微發著顫。似乎因為在大庭廣眾被公開這樣的事情而格外難為情。
在接觸到這樣目光的那一瞬間,卡修斯渾身便倏然一僵。
那種撕扯感更強了。
甚至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強烈。
銀發神明紅眸中流露出幾分愕然和不甘。
另一個他徹底壓製住了他。
真是個滿腦子隻有那個少女的蠢貨。
最後這麼想著,銀發神明眼睫垂下來,淡淡閉上眼睛。
下一瞬,他重新睜開眼睛。
冰藍色的眼眸像是星光墜入,沉靜而生輝。
卡修斯皺眉對上溫黎的視線,薄唇微抿。
片刻後,他緩聲道:"……抱歉。"
"抱歉?"澤維爾簡直氣笑了。
他算是明白過來了。
原來他今天撞見的根本不是什麼巧合。
就像是他先前在魔淵宴會中感受到的那樣。根本不是什麼錯覺。
早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這兩人就已經糾纏到了一起。你儂我儂、情深義重。
甚至就連…
澤維爾冷著臉用力磨了磨後槽牙。程度,也比他想象中還要深。
那他對她來說算什麼?
虧他還以為對手隻有一個虛偽薄情的赫爾墨斯。
原來就算沒有赫爾墨斯,他也根本就不是她的唯一。
而且她和彆人也已經做過很多很多,他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情了。
像是有烈火在心口焚燒,又痛又麻。
澤維爾用力眨了一下眼睛,低眸狠狠地看著溫黎。
"為什麼他可以,我就不可以。"他的手指攥緊了心口的衣料。
象征著嫉妒之神身份的斯芬克斯胸針被他捏在掌心,在猩紅的月光下逐漸扭曲、變形。
澤維爾吐出一口濁氣,隨意把胸針摘下來"當啷"一聲扔到一邊。然後他動作不停,指尖向下一把扯下被他珍視著每天都戴在身上的黑貓胸針。
這個恐怕也不是專屬於他一個人的東西吧。他竟然還傻乎乎的每天都戴在身上,簡直像個白癡。
真該死。
澤維爾垂下眼睛。
圓滾滾的黑貓胸針被他毫不留情地在掌心□口,擠壓間有點變形,眼睛一大一小地和他對視,看上
去極其滑稽。
澤維爾看著那枚可憐巴
巴的胸針,指節鬆了又緊,終究不舍得把它一起扔出去。
這可是她親手給他做的。
澤維爾猛然抬眸,危險而審視的視線掃過卡修斯。
除了一身厚重的神袍和那把醜了吧唧的劍以外,什麼都沒有。或許她並沒有像對待他這樣對卡修斯。
澤維爾突然感覺壓在心口的那股力道鬆快了一點。但這還遠遠不夠。
見少女還怔怔坐在冰龍上,像是有點摸不清狀況。澤維爾心口再次燃起一股無名火。
他也不再要她到他身邊來坐,乾脆邁開長腿一步跨到她身邊。足尖落下之時,伴隨著“喀拉喀拉”的碎裂聲響,冰龍身上瞬間蔓延開蛛網般細密的裂紋。
吼——
冰龍一聲怒吼,但又顧忌著少女,沒有動作。
在震耳欲聾的獸吼聲中,澤維爾一臉陰鬱地對上卡修斯的視線。然後,緩慢地露出一個挑釁的笑意。
卡修斯又怎樣?
他連赫爾墨斯那種慣會甜言蜜語的家夥都不放在眼裡,又怎麼可能在意一個整天隻知道睡覺的老古板。
澤維爾冷笑著收回視線。
"喂。"他一把扯起少女,將她用力摟入懷中,姿態極其強勢,充滿了濃鬱的占有欲。"你和彆人做的一切,我也要。"
溫黎隻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人就被禁錮在了一個蘊滿了凜冽雪鬆香氣的懷抱之中。隨即,她下頜一痛,被用力掰著臉向上抬。
一道陰影降下來,澤維爾俯身吻住她。,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