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黎再次蘇醒過來的時候,身側並不是空蕩蕩的。
她渾身比前一天更沉重了,儘管意識已經醒過來,可是眼皮卻沉得像是墜了千斤重的鐵塊,無論她如何掙紮都睜不開。
她不會就要死了吧?
溫黎拚命地掙紮起來,然而卻像是一拳打進棉花裡,她的身體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一股淡淡的木質沉香傳遞過來。溫黎感覺一隻微涼的手拂過她的眼睫。
緊接著,一種陰冷的觸感像是靈蛇一般鑽入她體內。
溫黎打了個冷戰。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她的身體可以動彈了。
這種認知讓她稍微安心了一點,便放心安靜地躺在原地。
漸漸地,溫黎感受到溫暖的陽光曬在身上的感覺,暖融融的。她小幅度地動了動手指,緩緩睜開眼睛。
明媚的日光瞬間湧入她視野之中。
指尖卻像是被什麼禁錮住,在她微弱的力道下被困在另一個人的掌心。
赫爾墨斯逆光坐在床邊,單手握著她的手,在溫黎的角度,隻能看見他深邃俊美的側臉。他沒有看她,像是在思索著什麼,臉上第一次沒有流露出多少笑意。
“赫爾墨斯,你怎麼……”在這裡?
話還沒說完,溫黎就把嘴閉上了。
……她的聲音實在是太難聽了。嘶啞得像是很多年沒喝過水,沒說過話。
怎麼會這樣?
明明睡前還是好好的。
聽見她的聲音,赫爾墨斯卻十分自然地轉回頭。
他臉上沒有浮現出一絲一毫嫌棄的神色,甚至聽懂了她未儘的話,再尋常不過地勾唇微笑。"我當然是在陪你,就像你曾經陪伴我那樣,我的甜心。"
赫爾墨斯端來一杯水,單手撐著溫黎的後背把她扶起來, "嗓子不舒服嗎?喝一點吧。"溫黎感覺力氣恢複了一些,雖然比平時還是虛弱了不少,但是端個水杯是絕對沒問題的。
但保險起見,她還是雙手捧住杯子,然後小心地小口喝起來。
赫爾墨斯看著少女的側臉,垂落的金色長發有些乾枯,少了許多柔韌的光澤感。發絲間隱約透出她蒼白的臉色,淡金色的睫羽輕
顫著,像是瀕死斂翼的金蝶。
她或許並不知道,她這一覺不隻睡了一個晚上。
而是一個星期。
——她並不是睡著了,而是昏迷了。
赫爾墨斯微微眯起眼睛。
她的狀況比他想象中還要糟糕。
這些天,他嘗試過借給她他的力量。
預料之外的,他竟然失敗了。
他的力量不僅無法幫助她,反而會令她更加虛弱。
溫黎喝了一杯水,做了幾個深呼吸,感覺氧氣一寸寸進入肺部,渾身稍微輕快了一點。
她剛把水杯放下,身體便驟然一輕。
赫爾墨斯輕鬆將她打橫抱起,轉身朝著房間外走。
“我其實可以自己走的。”溫黎有點驚訝。
赫爾墨斯之前雖然對她也多有照顧,但是實際上還是若即若離的。她能夠感受到他心底那一層厚重的心防,絕對不會對外敞開。
但是莫名的,此刻在他懷中,她仿佛聽見他心底防禦破碎的聲響。她能夠感受到他並不像平時那樣平靜的氣息。
是在擔心她嗎?
那這是不是說明,她的計劃生效了?
溫黎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變得更差了,這種疲憊感絕對不是睡了一覺起來那麼簡單的。
但更多的,她不想去細想。
想了也沒有用,她沒有任何左右赫爾墨斯決定的能力,想得再多也不過是自己嚇自己。剩下的時間裡,她要做的隻不過是繼續她的計劃。
然後把一切交給赫爾墨斯。
溫黎閉上眼睛,整個人都靠近赫爾墨斯寬闊卻沒有任何溫度的懷抱裡。
赫爾墨斯的腳步很穩,在他懷中,她甚至感受不到顛簸。隻有偶爾轉向時淡淡的眩暈感。
養精蓄銳對她來說更重要。
溫黎沒有看到,就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赫爾墨斯便低頭看向她。他的眼神冰冷,像是探究,又像是焦躁。
隻是這麼幾步路,這麼短的時間,她的身體就又承受不住地要睡過去了?
為了讓她減少消耗,他都已經親自抱著她——難道是他與她的接觸,才會讓她更衰弱?
/>赫爾墨斯抿唇加快了腳步。越過彩繪玻璃門,陰翳被徹底甩在身後。
露台上陽光燦爛,盛放的花叢之中擺著兩把躺椅——正是之前走投無路的少女和他曾經一起坐過的那兩把。
赫爾墨斯把溫黎放在其中一把躺椅上,動作是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小心。感受到身下異樣卻熟悉的觸感,溫黎睜開眼睛。
璀璨的日光化作跳躍的光點,在她視野和身體上流連。溫黎四周環視一圈,這露台之前是這樣的嗎?印象裡,整座古堡都陰森森的,充斥著詭異的氣息。
然而此時此刻包圍著她的花圃盛大而生機勃勃,看上去就像是華麗城堡中再正常不過的一處花叢。
"多曬太陽,多親近綠植,對身體有好處。"一隻手撫上她身後的椅背,輕輕一按,躺椅開始小幅度地搖曳起來。
在起起落落之中,溫黎看見赫爾墨斯那張挑不出錯漏的臉。
“喜歡嗎?"他唇角挑起一抹鬆散笑意, "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甜心。”“很喜歡。”溫黎真心地說。
赫爾墨斯會主動為她準備這個露台,主動帶著她曬太陽、親近自然。
這顯然表明,他對她已經比一開始上心得多。
她成功了。
所以,她要撐下去。
或許過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成功了。
溫黎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如果能拍一張照就好了。”“為什麼不呢?”赫爾墨斯微笑, "在這座古堡裡,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除了離開。
這四個字在一陣心照不宣的沉默中湮沒,溫黎像是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選項,貼心地轉移了話題。
“可是,我的手機……”她艱難地把手機從口袋裡掏出來,指著屏幕上定格的時間, "好像已經不好用了。"
“它看上去是一部功能完好的手機。”赫爾墨斯漫不經心挑起眉梢, "或許你可以大膽地試一試,甜心。"
溫黎試探著點了一下拍照按鍵,攝像界麵竟然真的跳了出來。
“需要我的幫助嗎?”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向她,維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溫黎
仰起臉,對上赫爾墨斯含笑的視線, "我很樂意為你效勞,我的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