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麼能耐,不就是仗著自己有個救過駕的好哥哥麼。可如今皇帝回大都了,擺明了也沒把她放心上,連初一十五要去皇後宮中的規矩,還得自己一個做太後的出麵和皇帝提。
思及此,魏太後突然覺得自己的頭風好多了,便笑著扶著畢嬤嬤的手回寢殿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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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了魏太後發話,五日後八公主便挪宮了。
要把霞安宮的大大小小各式衣物首飾用具器具全都搬到鳳棲宮,當然工程不小,可這不必八公主操心。
她一大早便吩咐底下人去安排,然後帶了慶蓉和幾個貼身宮女坐上雙人肩輦便風風火火地朝鳳棲宮去了。
剛到鳳棲宮宮門,就見裴亦辭隻帶了一隊隨從驅步而來。
八公主一愣,看向自家哥哥:“皇、皇兄怎麼來了?”
裴亦辭答道:“你今兒挪宮,朕不放心,便來看看。”
八公主屈身行禮,偷偷看裴亦辭,見他麵色確實無異,這才跟著他走進正殿。
兄妹兩人進去時,倚綠說齊半靈不在正殿,而是在後院侍弄花草,沒想到八公主這麼早來。
倚綠說完便去後院請齊半靈。
八公主見裴亦辭坐著打量這殿內的裝飾,便也大咧咧地走進去,坐在一個空位上。
一個小宮女馬上奉了茶上來,八公主接過,喝了一大口,才說道:“皇兄有什麼不放心的,真不放心,也該去霞安宮幫我看著呀。”
八公主這一句無心之言,裴亦辭卻手裡一頓,才接著若無其事地刮著茶盞的蓋子。
“你還管起朕的行蹤來了?”
八公主撇嘴:“不敢不敢。”
兄妹倆各看向一方,不再說話。
片刻,屏後有腳步聲響起,裴亦辭眉心微皺,正欲坐直了,卻見那穿著碧色團花褙子的女人徑直搖著輪椅走向他的妹妹,親熱地牽住了她的手。
“昌寧這麼早就來了?用早膳了嗎?要是沒用這便遣人給你做鴿子羹?不若喝牛乳也成?還有現成的糕點,都是新鮮可口的,不若一應端上來給你嘗嘗?”
齊半靈自小隻有哥哥姐姐,從未體驗過照顧彆人的感受。此時八公主來了,她倒不是因為她是金枝玉葉而鄭重相待,隻是心裡莫名有一股責任感,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拿出來給這個公主。
八公主半蹲著朝齊半靈笑:“吃過啦!皇嫂不必麻煩!”
齊半靈還想開口再說點什麼,倚綠看不下去了,在後麵輕咳了一下。
齊半靈回頭,這才注意到裴亦辭在一旁坐著。
“皇上?”齊半靈愧於自己一時竟然沒注意到這位主兒也在,完全忽略了他,害怕他又喜怒無常捏她手腕,立刻垂首道,“臣妾請皇上安。”
裴亦辭冷著臉沒說話,飲完茶水,重重地將茶杯擱在桌上。
齊半靈心裡咯噔一下。
裴亦辭不說話,齊半靈心裡瘮得慌,緩緩開口道:“皇上添杯茶?”
不說倒好,說了裴亦辭臉色更差了。
孫祿在一旁打圓場:“皇上您下了早朝就過來了,不如先去用早膳?”
裴亦辭不回答,亦是看向齊半靈。
齊半靈明白了,立刻又垂首道:“臣妾恭送皇上!”
……
“朕不走。”裴亦辭冷言道,“你們都下去,昌寧,你去看著人收拾你的東西。”
昌寧偷偷瞄了眼哥哥的臉色,“哦”了一聲,乖乖走了出去。
待殿內隻剩裴亦辭和齊半靈了,兩人又恢複了無言相對的狀態。
片刻,裴亦辭起身,在齊半靈麵前踱步。
齊半靈就見他腰間一個做工粗糙的玉佩晃啊晃的。
再多看幾眼,更是覺得有些眼熟。
“皇上……”齊半靈躊躇開口,“您這玉佩……”
裴亦辭:“怎麼,還記得這玉佩?”
事實上,一個多月前,他察覺齊半靈像是真的對自己絲毫印象也沒有。
無論是齊半靈的腿,還是她如今見到自己的反應,裴亦辭都心存疑惑,不信她當真把自己忘得一乾二淨。
怎麼可能呢?
可如若宣齊半靈一直以來的貼身丫頭倚綠到建章宮詢問,難免會讓齊半靈起疑。
他思索一番,這才便派了心腹去渭州秘密調查。
然而渭州路途遙遠,更不用說線索錯綜,多年前的事情也難以調查,這一個多月來,可以說是半點消息也未傳回。
渭州那邊沒有消息,他卻有些坐不住了,因此今兒一早便來了鳳棲宮,還帶來了一個玉佩。
這玉佩正中歪歪扭扭刻了“承平”二字,而玉佩一角已經有些磨損。
雖說用的是最普通的玉料,對豪門貴胄而言,這小小一塊玉佩實在不值幾個錢,可裴亦辭貼身戴著這個玉佩多年。
隻因這是齊半靈多年前親手所刻,也是她送給裴亦辭的第一個禮物。
裴亦辭依舊記得,那個烈日當空的盛夏,少女獻寶似的把手心攤開,一塊勉強能認出字跡的玉佩就躺在她手心裡。
齊半靈當時告訴他,她和兄長最近迷上了雕玉佩,找了專門的師傅來學,兩人玩得不亦樂乎。
因為初學都是用普通的玉料,所以兄妹倆用了同一塊籽料,兄長刻了一隻雄鷹,而她思來想去,就刻了他的字——“承平”。
承平是當時兼任皇子太傅的齊半靈的父親齊靖元親自給他取的表字,為“四海承平”之意。
可是實際上很少有人喚他的字。
身邊朋友仆從都尊稱他一聲七殿下,而父皇皇後叫他老七或是阿辭。
隻有齊半靈,每次被他捉弄,被他逼到牆角,才會紅著臉叫他“承平哥哥”。
憶及當年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光,裴亦辭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玉佩上的字,待齊半靈輕輕喚了一聲才回神。
“皇上,能讓臣妾細看這玉佩嗎?”
裴亦辭昂著下巴,說道:“朕的貼身玉佩豈是能讓人隨意觀看的。”
齊半靈點頭,說得對。
“那臣妾便不看了。”
裴亦辭啞然,輕輕扯下玉佩,“但皇後要看,朕便勉強賣你一個麵子。”
齊半靈無言地看著裴亦辭,儘管心裡腹誹千遍,也不敢說出口。
她接過玉佩,隻見這玉佩用料一般,上麵歪歪扭扭地寫了兩個字。她仔細看了半天,才依稀認出上麵是“承平”二字。
齊半靈下意識問:“承平是什麼?”
裴亦辭再次啞然。
他默了默,沉沉看了她一眼,才啞聲答道:“是朕的表字。”
齊半靈一陣尷尬。
她哪能知道裴亦辭的表字是什麼,往常妃嬪臣工都叫他陛下,太後叫他皇帝,怎麼有人敢稱呼萬人之上的他表字?
若不是為了避諱,她可能連裴亦辭的名字都不知道。
齊半靈心裡琢磨著,又翻來覆去地看了看這塊玉佩。
這麼普通的玉料,實在不像皇家人用的。齊半靈卻越看越覺得眼熟,絞儘腦汁回憶半天,終於靈光一現——
兄長似乎也有一塊料子類似的玉佩,上麵雕了一隻歪七扭八的鷹!怪不得她覺得眼熟!
裴亦辭看到齊半靈眼神忽的一亮,壓抑心中掀起的波瀾,隻問她:“你可是想起了什麼?”
齊半靈點點頭:“我記得哥哥也有一塊差不多料子的玉佩,上頭雕了一隻雄鷹,似乎雕工也不怎麼樣……”
她說到這裡,忽然停了口。
皇帝心愛的東西,怎麼可能做工差呢?想必是出自某位世外高人之手,一定是她眼拙看不出其中的巧奪天工。
齊半靈低著頭細細打量這玉佩,自然就沒注意到裴亦辭的眼眸黯了黯。
她想起前些日子整理哥哥的遺物還看到了那雄鷹玉佩,總算明白了裴亦辭此番何意,心裡不禁一番感慨。
“皇上,哥哥他留下的東西不多,您要是差些物件睹物思人,臣、臣妾也能勻一些給您,但您可不能貪心,臣妾也所剩無幾了。”
裴亦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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