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淺意不以為意,瞟了眼武進侯夫人的臉:“我的話還未說完,婆婆怎麼就知道,我是要拿前事做文章?”
武進侯夫人一噎:“那不然呢?你提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做什麼?”
齊淺意朝後頭使了個眼色,一個本站在角落無人注意的掌櫃模樣,還帶了個大匣子的青年人上前跪著行禮:“小的福祥當鋪掌櫃程福見過彭大人,見過各位太太老爺。”
鐘世昌這才看到他也來了,頓覺不妙,臉色變得很不好看。
武進侯夫人絲毫不知道兒子去當鋪的事情,也沒看到鐘世昌瞬間變白的臉色,隻覺得莫名其妙:“你一個當鋪掌櫃,來公堂做什麼?”
程福跪著回話:“小的這段時日來一直在接鐘二爺的生意,鐘二奶奶命小的過來,小的便從命而來。”
鐘世昌最近一直在當東西?
大都府尹看了鐘世昌一眼,想想也覺得正常。
大都不少伯府侯府,管事的不會經營,又想要維持鐘鳴鼎食的豪奢排場,偷偷去當鋪典當祖產的也不在少數。不過當著公堂之上被人揭了出來,的確有些丟臉罷了。
武進侯夫人震驚地望著兒子,喉頭一口氣卡不出來。
她不明白,兒子平日有俸祿,還有侯府的份例,到底哪裡不足了,還要去當鋪典當東西,難道是齊淺意這女人害的?還故意讓他當著眾人的麵丟人?
她下意識就把全部的錯歸咎在齊淺意身上,剛要發作,卻聽齊淺意柔聲道:“我身為鐘家婦,就算當年與鐘世昌有約在先,但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鐘世昌無後,這才喝了那外室敬的茶,回了鐘家。”
武進侯夫人像見了鬼似的看著齊淺意,這好端端的,她怎麼說起話來變得這麼細聲細氣的,真把自己當個弱女子了?
隻聽齊淺意接著說,“誰知那妾室的哥哥卻是個禍害,吃喝嫖賭無一不做,欠了不少銀子在外頭,而後整□□我們伸手要貼補。”
這些事武進侯夫人半點都沒聽說。
她要管著侯府一大家子人,哪有功夫去管鐘世昌身邊一個小小妾室的家人。
她更想不到,平時在她麵前溫柔小意的劉氏,竟也是個吸血的!
可現在公堂之上,她也沒工夫追究那些,隻想著保全鐘世昌的顏麵,便道:“劉氏有孕在身,適當貼補些又能如何?何況那也是她哥哥,她可不似某些不孝不悌的東西,還能撇下自家人不顧?”
齊淺意當然聽得出武進侯夫人的指桑罵槐,她不以為意,頷首道:“婆婆說得是,當初我也是這麼想的,不僅拿出我們的體己錢給她哥哥,我還拿了自己的嫁妝出來。”
齊淺意居然拿了嫁妝去貼補一個妾室!
她這麼一說,原本就議論紛紛的百姓們爭論聲更大了。
有些人覺得齊淺意貼補妾室理所應當,又有些人說,小妾的家人也是下人,哪有正頭太太出嫁妝去貼補下人的道理?
武進侯夫人的臉更黑了,強詞奪理道:“那、那便如何,你嫁進我們鐘家,嫁妝當然也是我們鐘家的東西。劉氏可是懷著身孕的,你拿嫁妝去貼補一下,還能少塊肉不成?”
齊淺意點頭讚同:“婆婆說得是,我也是這麼想的。”
齊淺意向來堅毅的性子,突然這麼放低姿態,武進侯夫人就覺得心裡更沒底了,感覺她挖了個坑給自己跳。
武進侯夫人剛想說話,卻聽齊淺意接著說:“不過後來出了些事,也請婆婆給我評評理了。”
她望向還跪在公堂中央的程福:“程掌櫃,請你說說。”
程福應了聲是,便道:“彭大人,小的這段時日一直接到鐘二爺的生意,便比往常少了些警惕,看東西不錯便會出高價收下。”
“哪裡知道,就在昨日,小的晚上清點典當物品的時候才發現,鐘二爺昨日來小店典當的金器……”
他從手邊匣子裡捧出一個金器,遞給了大都府尹身邊的衙役,待大都府尹拿著東西仔細看了看後,才接著說道:“大人請仔細看這金器……”
鐘世昌見大都府尹的眉頭越皺越緊,額頭也開始冒了些汗,拚命昂著脖子想去看那是什麼。
他這段時日一直去典當東西換錢貼補劉氏的哥哥,很意外的是,齊淺意不僅不阻止,還從自己嫁妝裡拿東西出來。他便壯了膽,有時候事急從權,也沒和齊淺意說一聲,便拿了她的嫁妝去當。
這個金器的確就是他昨日隨手拿去當的,究竟有什麼問題?
大都府尹看了半天,終於發現金器底下刻的那一小行字,震驚道:“這、這不是文宗皇帝的賞賜嗎?你們鐘家究竟有幾個膽子,竟敢將天家賞賜拿去當鋪!”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大都府尹不過是個五品官,可鐘世昌和武進侯夫人嚇得一下就跪在了他的麵前,還沒想好怎麼解釋,卻見齊淺意也跪了下來。
她望向大都府尹,麵容堅毅:“大人,我雖在十數年前有幸北征得封官銜,但嫁進武進侯府,我也是想好好過日子的。因此就算夫君不信守當年諾言要納妾,我也不過氣了幾日就回去照顧那劉氏了。”
“可這鐘家實在太過分,在外諸多詆毀羞辱我也罷,用我的嫁妝去貼補劉氏哥哥也罷,我都可以忍。但他們竟拿當年文宗爺給我的賞賜去當鋪換錢,這不僅僅是寵妾滅妻,他們連文宗爺都不放在眼裡,我如何能忍這麼一窩不忠不義的蛇鼠之輩?求您恩準我休夫!”
鐘世昌隻覺得眼前發黑。
他這才明白過來,這段時日來,齊淺意的善解人意都是假的,她之所以把自己的嫁妝拿出來讓他去當,就是等著自己上套,等著這一天呢!
他指著齊淺意的臉,氣得說話都哆嗦起來:“你、你!你這個毒婦!”
齊淺意看向鐘世昌,微微歎了口氣:“夫君,我是想好好過日子的,可你拿了當年文宗爺給我的封賞去當。我,我……”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掩著麵,似是哭得說不下去的樣子。
鐘世昌卻知道,她絕對沒哭,不過是在演戲,估計還笑等著他倒黴呢。
公堂外的百姓哪能料到竟還有這一出,立馬倒戈到齊淺意這一邊。
拿妻子的嫁妝去貼補小妾家人便也罷了,竟連文宗爺的賞賜都敢下手,這武進侯府的膽量可真不小啊。
武進侯夫人看著齊淺意掩著麵的樣子,背後陣陣發寒。
她本以為,今日不過對付一個齊淺意而已,不足掛齒,可現在她揭出來的事情,足以讓整個武進侯府跟著鐘世昌一起倒黴!
她很快膝行到齊淺意身邊求她:“你,你要如何便如何,你要休夫就休,隻求你,撤了訴狀……”
她隻想著齊淺意撤了訴狀,平息事態,可話說到一半才想起,公堂外那麼多普通百姓,一傳十十傳百的,就算齊淺意不和皇後告狀,此事也必然會傳到陛下耳中。
她頹然癱在地上,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鐘世昌大喊一聲“母親”,趕忙上前扶住她,又怒瞪齊淺意,卻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齊淺意懶得管鐘世昌母子如今的落魄樣子,隻抬頭問大都府尹:“彭大人,請問鐘世昌用文宗爺賜我的金器拿去典當貼補妾室,可是不敬文宗爺,可是寵妾滅妻?該如何處理?”
外頭的百姓議論聲漸漸傳了進來,再沒一人說鐘家無辜,都說他們欺人太甚,竟連文宗爺的賞賜也敢下手,還想在公堂之上惡人先告狀。
大都府尹見鐘家母子大勢已去,也想著順水推舟賣宮裡那位皇後娘娘一個人情,便道:“鐘世昌,寵妾滅妻,現本官判定,鐘二奶奶可休夫,即日起兩人便不再是夫妻。鐘世昌,不敬文宗爺……”
他沉吟了一下,接著宣布,“杖責四十,立即行刑。其餘的,待本官上書陛下,由陛下裁定。”
涉及到不敬文宗的大罪,鐘家母子都麵如死灰,連一句求情的話都不敢說。
公堂外的百姓們倒是歡欣鼓舞。
大都府尹要打鐘世昌屁股,他們閒來無事,看看這個倒是一個樂子。
不料齊淺意謝了大都府尹之後,卻開口道:“鐘世昌好歹也是侯門子弟,當眾被杖責怕也不好,求彭大人開恩,先清了場才行刑。”
外頭的百姓一陣遺憾,卻也無可奈何地被衙役們趕了出去。
兩個衙役上前把鐘世昌架在刑具上,剛要杖責,卻聽齊淺意又開口了:“且慢!”
大都府尹耐著性子問她:“齊大姑娘,又怎麼了?”
齊淺意聽了大都府尹對她的稱呼,心裡一陣快慰,指著衙役手裡的杖子:“不必勞煩各位,我來。”
武進侯夫人自然知道,齊淺意雖隻是女子,可她是上過戰場的女子!她下起手來,絕對不會比大都府衙的衙役輕的。
就算鐘世昌是武官出身,也不一定熬得住她打四十杖子!
她驚得臉色都變了:“齊淺意!你彆得寸進尺!”
齊淺意已經拿過了杖子,微微一笑:“夫人放心,死不了人的。”
她話音剛落,手裡的杖子已經落到了鐘世昌的屁股上。
“啪”地一聲巨響和鐘世昌的慘叫聲一起傳到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裡,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縮了縮脖子。
武進侯夫人已經快暈過去了,鐘世昌本想咬著牙一聲不吭,可齊淺意下手實在太重,不知幾杖子下來,他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早忘了之前的決定,哭得涕淚橫流,朝著齊淺意拚命求情。
齊淺意臉上連一滴汗都沒出,輕鬆道:“鐘二爺在跟我開玩笑呢,我都沒使上力,你還讓我輕一些,難不成要我去找個雞毛撣子幫你彈彈灰呀?”
鐘世昌好容易捱完了四十杖,大都府尹都有些看不下去,找人拿擔架想把他抬下去。
他屁股挨了齊淺意十足十的四十杖,人虛弱得一根指頭都動不了,已經不能躺著了,被側臥著抬到了擔架上。
衙役剛想把他抬下去,齊淺意忽然又攔住了他們。
武進侯夫人等這四十杖結束了,才有力氣站起身來,本想去看看兒子,卻見齊淺意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來,直接抵在了鐘世昌的胯.下。
她嚇得連自己的聲音都找不到了,聲嘶力竭地吼:“齊淺意!你又要乾什麼!”
齊淺意笑著看了看慘白著臉望著自己的鐘世昌:“有一樁事,我早想做了……”
武進侯夫人嚇得魂飛魄散,剛想撲上去,卻見齊淺意手輕輕一拐,匕首橫空飛了出去,深深插.進了公堂門口的柱子上,“不過,現如今鐘世昌和我沒什麼關係,我也懶得多此一舉了。”
她說完這句話,卻看到公堂門口,平王裴亦昀手裡捧著一個長匣子,看了看柱子上的匕首,複又瞠目結舌望著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平王:覺得身體某處隱隱作痛?
祝大家新年快樂,事事順意,身體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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