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見過一麵,您還誇讚她生的好看。”
初桃低聲道。
被蘇嫵誇過好看的人不多,她仔細回想一想,這才回神:“那個禦花園的宮女?”
後妃中如此出挑的尚且不多,更彆提是宮女中。
初桃恭謹應是,將案詞直接呈上來。
蘇嫵一目十行,納蘭容若著實厲害,抓住的不過是個宮道上灑掃的小太監,可以說,如果她沒有被吵醒,殿內亮了燈,驚了小太監,那麼對方直接拐個角,走了直接去上值。
等到眾人起身,已經是天色微亮,到時候什麼痕跡都消散在空中了。
就是這麼一點的時間差,被她恰巧撞上了,驚著這賊人,讓他露了行跡。
從他開始,順藤摸瓜,直接找到這幕後主使,倒也不錯。
“那小宮女有什麼來曆?”蘇嫵隨口問。
一般情況下,根據清宮管轄,這家世比較好的宮女都在主子跟前伺候。
比如說著包衣旗官宦人家的女兒,入宮後伺候皇上、太皇太後、皇太後、皇後等等人員。
而這貴妃以下的妃嬪,用的宮人都是拜唐阿、校尉、護軍首領家出女兒。
也就是說,隻要能在高位妃嬪跟前出現的宮人,家裡頭都是有底牌的。
但相反來推,這做一些邊角的工作,那就是家庭條件不太好,夠不上這些好差事。
而禦花園裡頭又屬於清閒雅致的活,在外活中屬於比較好的,所以由宮女來做,而不是辛者庫的婦人來做。
隻能在禦花園,說明這宮女家世平平,那麼她是如何能夠指使這許多人的。
“她不是幕後之人。”
但查到她這裡,線索就斷了。
甚至她這裡的線索,也不過是推理排查出來的,並當不得真。
然而事關皇後,容不得她喊冤。
直接被沒入辛者庫,從此消失在眾人跟前。
蘇嫵隨口問:“這姑娘多大了?”
初桃回:“進宮的時候十二,教了兩個月,又當值快一年,許是快十四了。”
年歲這般小,怪不得心思縝密之下,就敢鋌而走險。
若是年歲大些,在宮中年歲長些,那麼行事會更加周全,和慎重。
“把她定死在辛者庫,不許她出來。”蘇嫵隨口道。
她不是個愛打打殺殺的人,但對方都欺到她頭上了,叫她就這般咽下,她也做不到。
辛者庫的事務繁多又勞累,一般的少女,真的走不出來。
初桃低聲應是,這才躬身下去,傳召那宮女上殿。
小宮女身量高瘦,細細高高,那小臉白淨勻稱,年歲雖小,卻依舊能看出是個美人坯子。
這會兒略有些落魄,發髻散亂,幾縷碎發垂在眼前,更顯得那臉巴掌大小,弱不禁風。
一雙含情眼細細長長,跟狐狸眼似得。
“你為何要這般做?”蘇嫵隨口問。
跪在殿中的小宮女抬眸,看了高高在上的皇後一眼,對方穿著織金撒花的長褙子,手裡捏著孔雀羽做成的團扇,微微搖晃著,姿態閒適。
那頭上帶著燒藍鈿子,精致又華美,將她整個人襯的跟畫中人似得。
那微微斜著眼往下來,透著幾分漫不經心和幾分涼薄,並無什麼溫度。
但路線銳利的眉眼,叫人知道,這並不是一般好糊弄的人。
“回娘娘的話,奴婢有罪。”她垂眸俯身,心中不禁一個咯噔,皇後和傳言中相去甚遠。
罪名已定,她就算辯解,也無從說起。
對方那雷霆手段,也叫她明白,此時說什麼都錯。
她斂下的眉眼眸色幽深,再抬起來的時候,卻顯得楚楚可憐:“奴婢年幼不知事,一時心生惡念,如今已知錯了,還求主子寬恕。”
蘇嫵垂眸看她,就見小姑娘眉頭輕蹙,一行清淚掛在臉頰上,欲墜不墜,特彆的清純,和外麵那嗷嗷大哭的姑娘一點都不一樣。
她望著自己的指甲,笑著問:“你犯下這事兒,原是誅九族的罪過,隻不過宮中剛添皇子,不易見血腥,故而才免了你的死罪,叫你往辛者庫去,原就是恩典。”
這說的真的,小宮女也知道。
但是宮中盛傳,皇後慈悲,輕易不會動人性命,她這才更有依仗。
“奴婢知道娘娘大慈大悲,宛若觀音菩薩在世,隻奴婢年近十三,若是受褫衣廷仗之刑,這往後還如何見人。”小姑娘抽抽噎噎的說著,是有幾分可憐。
蘇嫵像是看稀罕一樣看著她。
她倒是不知道還有褫衣廷仗之說,畢竟這褪下褲子仗責,確實失了麵子。
“你謀害本宮的時候,原就要想著會不會丟失性命。”
蘇嫵挑了挑下頜,笑著問:“褫衣廷仗,和廷仗加五,你且選一個。”
畢竟來到她門口尋晦氣,她不能不罰。
小宮女臉色一利,卻又趕緊斂了神色,可憐巴巴道:“奴婢選加五……”
等她話說完,就見皇後娘娘又漫不經心道:“加十吧。”
看著小宮女一臉晴天霹靂,她這才輕笑出聲。
真都當她是軟柿子,想要隨意來捏一捏。
她確實不喜歡手上沾血,但有罪就得罰。
小宮女委頓在地,褫衣廷仗之咋,重在褫衣而非廷仗,故而隻十仗罷了,她如今又加了十,她這小小的身板,能不能挺過去,還是一回事。
整個一個月的仗責之刑,還得在宮中勞作,她真的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活下來,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這個。
方才的篤定消散一空,小宮女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那清純嬌柔的模樣登時不再,把頭磕的砰砰響。
“求娘娘寬恕。”
“娘娘如此慈悲之人,定然會寬恕奴婢的。”
蘇嫵聽著她厲聲痛哭,擔心擾了龍鳳胎的睡眠,衝著初桃使了個眼色,低聲道:“拖出去,立刻執行。”
也就是此時,她才發現,著實需要些懲罰,讓眾人心生敬畏之心。
在後旗下長大的人,在土著看來,就像是綿羊一樣綿軟。
“給本宮狠狠的打。”蘇嫵麵色冷厲。
看著她抖如糠篩,麵如土色,蘇嫵仍舊眉眼淩厲,毫無表情。
小宮女哭的淒慘,卻被嬤嬤捂住了嘴拖出去。
“叫不當值的奴才都去觀刑。”她挑眉道。
什麼都不做,還當她真的軟弱可欺。
而經過這一遭,皇後露出了她溫軟表皮下的厲色,叫眾人不禁噤若寒蟬,一時間當差都伶俐極了。
等這一茬過去之後,宮中戰戰兢兢,刷新了對皇後的認知。
過兩日,蘇嫵撩簾子出去,就見胤礽頭上帶著風車頭箍,正坐在門口的石臥上,一臉憂愁的托腮望著遠方。
三頭身的小豆丁,圓圓滾滾的,穿著米色的旗裝,挽著袖口,露出一截藕段兒似得手腕。
多大點的人,卻這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