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點的時候,楚向文已經到了平安機場。
他本來正在籌備電影《追殺2》,一天到晚在S市東跑西顛上山下鄉的選外景,哪知呂揚老師突然給他打了一通電話,讓他過來幫忙選演員。選演員是副導演的活兒,他一個製片人,還不是呂揚老師劇組的製片人,居然被拉來乾選角的活兒,這還有天理嗎?
要不是老師對他有知遇之恩,他一定當場掛斷電話。而現在老師有事,作為弟子他隻能服其勞。
楚向文連夜飛到Q市,還沒有見到老師,就被副導演蔣勒山的黑眼圈給驚住了,這大熊貓看了都要自慚形穢啊!他當場就嚇得腿軟,蔣勒山跟了老師將近二十年,老師需要什麼樣的演員,他再清楚不過了,如果蔣勒山都搞不定,那自己怎麼能搞定?
他小心翼翼地敲開老師的房門,心驚膽戰看著那位片場暴君。
暴君隻把劇本甩給了他,“下個月我就要開機。”
楚向文當時翻劇本的時候手都在顫抖,看第一遍害怕得什麼也沒看進去,回到酒店熬夜看了兩遍,還是一頭霧水,半懂半不懂。等到白天吃飽喝足他再看時,才徹底懂了老師的意圖,然而整個人頭都大了。
對,這確實是老師的風格,老師的要求也簡單,第一條是個人,第二條貼風格。
可是他印象裡沒有任何一人演員能和老師劇本的風格一致。
“節哀順變。”楚向文明白了蔣副導演的眼神。
老師覺得自己要求很低了,然而他們卻根本找不出演員來。演員找不到,但素人能找到。在第一遍看完劇本後,他腦子就浮現出一個朦朧身影,隨後的幾遍越看越清晰。在酒店憋了近五天楚向文終於鼓起勇氣給老師打電話問要素人嗎?
“素人不是人?”呂揚冷言冷語。
儘管被嘲諷了一番,楚向文卻喜出望外,他立即飛回S市,按照回憶找到修車鋪。可惜前度楚郎今又來,美人卻不知何處去了?原來他豔遇的美人並不是在這裡工作。
眼看線索要斷掉,修車店老板突然想起來當時轉賬加了微信。頓時柳暗花明,楚向文連忙加微信,驗證內容填寫的就是試鏡邀約,然而這條消息發過去卻是石沉大海,等到深夜才有回音。
於是楚向文才知道,美人果然是圈裡人。說果然是因為如果他長成這樣還沒進圈,那得是多少人眼睛瞎了。
他正胡思亂想,就看見美人推著行李出來,楚向文打起雙閃。
等他們放好行李上車,楚向文回頭看向陳啟輝問道:“你是鄭照經紀人是吧?一會兒彆在老師麵前提合約之類的,我們私下說,彆拿這種事情煩他。”
陳啟輝在聽到經紀人三個字的時候就愣住了,他明明是老板……算了,琪琪不頂事兒,正經雇來的經紀人去修產假了,那就經紀人吧。
“好的,楚先生您放心,呂導的性格我有所耳聞,知道分寸的。”
楚向文點了點頭,又看向車後座的美人,囑咐道:“老師有暴躁症,他打你不犯法,但你又不能氣到他,七十高齡了外加高血壓,氣到就容易出事,你這輩子都會被釘在恥辱柱上,萬事順著他說就行。我看那個劇本的第一眼就想起你,你挺適合的,至於彆的,隻要老師說行就行,你不用擔心。”
鄭照當然知道電影是導演的藝術,演員隻需要在一個固定的場景裡表演,甚至可以來回拍無數次,總之達到導演的要求即可。他低頭用手機搜尋著呂揚的電影,就戴上耳機看起被譽為巔峰之作的《觀音》來。看到一半的時候,鄭照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楚向文會找他。
呂揚是拍紀錄片出身,在他的電影裡演員就是個擺設布景,與花瓶沒有區彆。他會挑剔花瓶的樣式花紋,但絕對不會指望花瓶來撐起完整的影片。花瓶的作用放在那裡,烘托氣氛。
他們到達寶塔山的時候,正是烈日當頭的時候,鄭照還未看見呂揚,就聽見了他的怒吼。
“草包,廢物,拿錢吃乾飯的嗎?東南西北分不清嗎?”
獅子王不耐煩的站在榮耀石上,其餘人瑟瑟發抖不敢言語,他們在外都是行業內首屈一指的大佬,但此時表現得就像是剛入行的小學徒。
“老師消消氣,一會兒楚師兄就回來了,您氣壞了怎麼主持試鏡?”副導演蔣勒山習慣性的禍水東引。
“哼,去了兩天還沒回來,這個效率王八都比他快!”呂揚說著坐到了椅子上,全白的頭發在陽光下閃著光,“你之前送來都是堆什麼破爛玩意兒,這副導演你越乾越不用心。”
蔣勒山佩服老師的才華,也習慣了老師唯我獨尊的脾氣,此時隻堆笑著。為了衣缽傳人的這個稱號他都忍了二十來年了,根本不這幾年。
鄭照見到呂揚居高臨下的教訓著蔣勒山,就轉頭看向身邊的人,楚向文果然一臉見怪不怪,
“老師,這是我從S市帶來……”
楚向文走到呂揚麵前,正準備向他介紹鄭照,卻發現老師連個眼神都沒給他,直接起身衝向鄭照衝去,七十歲的高齡也健步如飛。
“好好好好,就是你就是你!”呂揚抓住鄭照的手把他往片場帶,“沒有人比你更有命如紙薄的感覺,你看起來就是會自殺的人。”
這是誇獎嗎?鄭照聽得有些茫然,這真不是誇獎吧。
楚向文急忙呂揚的身後說道:“老師,你慢點,我還沒跟他說過戲,你彆嚇到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