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永元抬起準備安慰鄭照的手僵在半空,腦子震驚得一片空白,半晌才恢複過來。
掌聲雷動,驚訝羨慕的視線投來,鄭照站起身走向領獎台。接過獎杯證書時,燈光閃得他眼睛疼,不由得彆過了頭。旁邊拉德利激動的發表獲獎感言,對於演員來說,銀城電影節的影帝是畢生的願望,他們在學校努力,在片場摸爬滾打,為了就是能夠得到這份殊榮。可是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連銀城影帝的邊都碰不著。
如果說拉德利是幸運的,那麼鄭照就是命運女神的玩笑。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水晶金星獎杯,很清楚這是屬於呂揚的榮耀,便依循拉德利的感言說道:“首先我要感謝呂揚導演,是他將我帶進主競賽單元。其次我要感謝楚向文先生,將我引入《馬》這部電影。最後要感謝陳啟輝先生,在我陷入困難時伸出援手。最後謝謝牛香蘭女士,謝謝評審團。”
這番話中規中矩,沒有任何的新意,但鄭照捧著獎杯這件事本身就一個巨大的新意。
在銀城電影節的曆史上,鄭照不是年紀最小的影帝,但範圍縮小在C國,他不禁是年紀最小的銀城影帝,甚至是唯一的銀城影帝。C國男演員在銀城獎運向來不如女演員,在擁有三個影後的五年後,終於有了一個影帝,同時鄭照也是C國曆史上第六個國際電影節影帝。
無數人終其一生都不可能達到他現在的成就。
□□短炮的鏡頭,定格下此刻的情景,《馬》劇組成員站在一起,手裡捧著的獎杯如同玉米棒子,呂揚就是那個充滿豐收喜悅的農民伯伯。他的麵色紅潤,連眼角的皺紋都慈祥起來。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劇本,最佳男演員……幾乎所有最佳都是《馬》的,可是沒有最佳動物將,否則那一定也是馬的。
采訪時呂揚滔滔不絕,精力充沛完全不像高齡老人。這個宇宙可能是一團雜亂地混合的混沌。不過,它依然是個宇宙。
下樓時,紅毯鋪在所有地方,鄭照看見呂揚卻身體晃了一下,好像體力不支的樣子。他剛準備伸手扶一下,卻發現其他人已經搶上去了。
“老師小心些。”蔣勒山攙著呂揚的手臂。
“不用。”呂揚推開了蔣勒山,年邁的獅王仍未退位。
鄭照停住了腳步沒有上前,看著眾人簇擁著這位本世紀最後一位大師,名利仿佛在這一刻化形。
怪不得這部電影拍得以前都快,他覺得自己猜到原因了。時間終會帶走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所擁有的一切都隨著時間漸漸失去價值。
繁華退場,藺永元回到房間拽下領結,拿起手機撥通魯建安的電話。
藺永元問道:“鄭照拿了影帝,這件事你知道了嗎?”
“我知道。”魯建安語氣從容淡定。
藺永元一聽就火從心底生出,他努力維持平靜的說道:“從今以後,你們提起鄭照就會想到銀城電影節,就會想到我為什麼沒有報男主。”
“哈哈哈。”魯建安笑了笑,“藺先生你說出口的時候,有沒有發現這個關係很繞,不是直接關係。”
藺永元皺眉道:“那又怎麼樣?這又不是很複雜。”
“當代網友的思維很簡單,這麼繞的關係他們記不住。”魯建安胸有成竹的說道,“以他們的思維能力,看見有人善良些就叫做聖母,有人澄清事情就叫做洗地,如果發言者是個有些影響力的人物,那就是帶節奏。當看到鄭照那就是鄭照,頂多聯想到銀城影帝。如果從銀城影帝那是可以聯想到你的,但他們不發直接建議鄭照和你之間的聯係。而且如果從鄭照直接提到你,絕對會說故意轉移話題。”
藺永元道:“可是……”
“不要把公眾看得太聰明,要從鄭照推到您的那麼件事,轉了四次,對於他們來說太難了。”魯建安說完又反問道,“如果藺先生覺得現在這種情況不是最優解,那你想想如果今晚是您拿了影帝,現在該是什麼輿論風向?”
藺永元想了一下便展開眉頭,對魯建安說道:“建安,話是這麼說,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魯建安道:“那您就可以等幾天,輿論對鄭照負麵居多的時候,去勸他近一兩年少出現在媒體內。現在可能風評就是罵他這個影帝水,等過個兩年,再稍加引動風向,人們提起他就是正麵居多了。最主要的是,他的曝光率減少,您就完全隱在海平麵之下。其實有很多例子,就算把私事鬨得滿城風雨,過個五六年微博上秀孩子也沒人苛責,甚至表達喜歡的居多。”
藺永元聽完這話想起了幾個人,也就徹底放下心來,“到時候我去勸勸他,得了獎正好該沉澱沉澱。”
海濱酒店,馮兜兜推開窗戶,走到窗台躺椅上享受的吹著海風。等到一瓶紅酒喝完,她就帶著些醉意打開筆記本,整理今天拍到的圖片,臉上不自覺就帶了笑意。銀城紅毯本來就爭奇鬥豔的,還有一堆賴著紅毯不走的奇葩,剪輯出來的視頻可能星光燦爛。但實際蹲在媒體區,耳邊全是工作人員的叫喊聲。她雖然對法語一竅不通,但也聽懂了那句話。
“走,快點走。”
馮兜兜身上悶出了一層汗,連相機都放在地上,等見鄭照走來,真如一霎風兼雨,洗儘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