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編號:4(1 / 2)

董家村的祠堂不大,一村的人擠著睡很是勉強。翌日一早,一位德高望重的村老就對裡正說道:“三兒,事出突然,今男女老少混一晚上我也同意了,可是這祠堂啊,女人是不能進的,今晚便都讓各回各家去吧,否則要讓彆的村看不起的。”

“六叔說得在理,天已經大亮了,我這便叫栓兒帶男人去搜山,讓女人們各自回家。”裡正點頭應是,他家還有一個黃花閨女,若今晚再這麼睡,傳到外麵去就難嫁人了。

年輕女人們帶著孩子回家,隻留下幾個老婦人在廚房忙活,給大家夥煮粥。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喝完了白粥,就帶著乾糧在祠堂前集合,跟著領頭的董栓和獵戶一道上山去,董二郎自然也在其列。他走過老槐樹時,看見張倩在路邊送他,便回頭看了一眼,離隊走到張倩身邊說道:“娘子在家且放心,我這次搜山定要將山上搜個底朝天,絕不會讓那東西繼續作惡。”

那可是妖怪,凡人過去就是送飯上門。

張倩抑製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用手整理著他的領口,低聲說道:“早去早回,有危險彆逞強,先逃。”然後我回去救你。

“沒事的,這麼多人呢,就是在山上真遇上熊,也能打死它。”董二郎笑著指向隊伍。

張倩見此笑了笑,沒再說什麼,隻看著董二郎離去。

等搜山的村民都不見影了,張倩氣衝衝的回到了家中,朝著作為客人不用上山的鄭照說道:“那妖怪狡猾得很,他們能搜到才奇怪。今夜我們去山上一趟吧,要不然放著個妖怪在村裡,以後就沒有安生日子了。”

鄭照手裡正把玩著照妖鏡,此時聞言抬眼看她,“你也認為妖物在山上嗎?”

張倩愣住了,拍了一下頭說道:“我都被他們帶跑了。”

她皺眉思考著說道:“村子裡的地方我們都去看過,樵夫家靠著小溪,若是妖怪從水裡出來,距離這麼近,凡人又脆弱,等我們察覺到就是來不及。”

“表哥,今夜我們去溪邊吧。”張倩麵帶急色,似乎急於想把生活恢複到原來的平淡。

“好,夜裡見。”鄭照神情散淡,他對這件事不甚在意。

人有人道妖有妖道,若是人能把雞犬當作食物,那妖物也能把人當作食物,此乃天道循環也。他不能因為認定自己是人,便對妖物趕儘殺絕,更何況他現在不能稱為人。這個仙人之軀隻是一枝寒梅,比起人來,更近似妖。

落日染就半天晚霞,還未徹底離開,董家村搜山的人就回來了。領頭的董栓一回來就和獵戶去祠堂向村老們報告搜山結棍,董二郎等人便各自回家了。

張倩在家裡等了好久,此時見他剛邁進們,就連忙送上熱水浸過的手巾與他擦汗,又溫柔小意的幫他脫下臟衣服,極為賢惠的模樣,弄得董二郎受寵若驚。

“娘子,不用,我自己來,我自己來……”他手忙腳亂的從張倩手裡接過乾淨衣服自己穿上,又把臟衣服放到木桶裡。

張倩見掩嘴一笑,問道:“山上可有搜到什麼?”

董二郎搖頭說道:“我們幾乎搜了一圈,什麼都沒有搜到,倒是眼力好的獵到幾隻兔子。”

張倩聞言舒了一口氣,故作愁容滿麵的說道:“也不知道這到底什麼害了通叔?這叫人晚上怎麼能睡得好?”

董二郎坐到桌前,低聲安慰道:“裡正安排了人守在村口各處,不會有事。”

張倩裝夠了嬌弱正要給董二郎拿碗筷,卻見他神色怔怔,似有心事的樣子,便擔心的問道:“二郎你怎麼了?”

董二郎搖頭說道:“沒事。”

“真沒事嗎?”張倩皺眉看著他,心念一轉問道,“是不是在山裡遇到什麼奇怪的事?要不要我去馬家村找老瞎婆子看看?”

董二郎聞言拉住了張倩的手,笑著說道:“搜山太累了,隻不過有些走神,倩兒彆胡思亂想。”

張倩鬆了口氣,埋怨道:“你嚇到我了。”

鄭照看著他們繼續打情罵俏,若有所思的走出了屋舍。

董二郎吃過晚飯後,和鄭照在院中說了些閒話,就和張倩回去就寢。月上中天,張倩見董二郎睡熟,躡手躡腳的出門,和鄭照來到溪邊。溪水輕輕蕩蕩,在月光下在閃著銀波,她拿著照妖鏡從上遊走到下遊,直到天蒙蒙亮,也沒有發現妖物的痕跡。

“若是能放開神識就好了。”張倩歎氣,眼睛轉來轉去,似乎忍耐不住。

“村裡有土地廟。”鄭照皺眉看向西邊,那裡有棵老槐樹,老槐樹下是土地廟。土地都是當地人傑所死後精神所化,自然屬於人神之列。今晚他們若是使用仙術,必然會被土地察覺上報,等到明日天宮朝會,眾神仙討論的內容一定是小公主私下凡間。

天後隻遣鄭照尋小公主,是把她私下凡間的事情當做家事處理,撒個嬌就能解決。可一旦付諸公議,天後也無法完全掌控,事情便不再能簡單解決。

張倩明白鄭照的暗示,可是她不在乎,“土地轄司一方,前天晚上的事,定然逃脫不了他的眼睛。我既然已嫁給二郎,當然敢做敢認,之前是怕被母後發現強行把我帶回去,現在母後既然已經發現,我也沒有顧慮了。反正這件事早晚瞞不住,而我其實隻想和二郎在一起,倒不如趁早了結,就算被剔除仙骨,貶為凡人我也樂意。”她說著便往土地廟的方向走。

鄭照搖頭輕笑,她竟然還走著去土地廟,難道下凡時間太長,忘記了如何飛麼?

“你現在去找土地,明日便會被抓回天上,關進天牢之中,等眾神仙商議出結果,怕是百年過去了。那是你再回到人間,人間也沒有董二郎了。”

張倩聞言止住腳步,回頭看向鄭照,“算了,愛什麼妖物就什麼妖物吧,我寧可永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他。”

天邊魚肚白,兩人踏上歸家的路。董二郎的房舍剛出現在眼前,剛他們就看見前方有很多人明火執仗,為首的人正是裡正。他看見他們便問道:“你們去哪裡了?”

人頭攢動,張倩左看右看不見董二郎,皺眉問道:“二郎在哪裡?”

“呸,你還好意思提二郎?”人群中一個胖農婦說道,“你個不知從哪兒來的狐狸精,勾引我們二郎就罷了,竟然還引來自己的兄弟,吃了通哥兒夫妻,真是畜生。”

“你在說什麼?”張倩被這番話說懵了。

“你居然不知道五姨在說什麼?你乾過的事情,你自己不記得?本來二哥挺健壯一個人,怎麼跟你成婚半年就總生病,十有□□就是吸了二哥的陽氣。”旁邊一個馬臉村婦充滿嫉恨的看著張倩,這個狐狸精的皮膚怎麼會跟雪一樣白。

“通哥多好的人,以為你兄弟遭了難,連柴都不砍了給你帶回來,結果呢?卻是引狼入室,好人沒好報啊。”蠟黃臉色的村婦坐在地上哭,手不斷拍著自己的大腿。

“少血口噴人!”張倩柳眉豎起,這幾個都是平日就說她閒話的長舌婦,此時見她們這樣搬弄是非,簡直氣得七竅生煙,也顧不得裝賢良淑惠,眼神不善的盯著她們,質問道,“你們憑什汙蔑我們兄弟,有證據嗎?”

“哈,當然有證據。”馬臉村婦冷笑一聲,從人群中拉出一個婦人,“五嬸子,你說。”

“五嬸……”張倩瞪大雙眼。

五嬸看了一眼張倩,又看回馬臉村婦,“這可能是巧合……”

馬臉村婦高聲道:“五嬸子,你就先說出來,是不是巧合,我們大夥都明白。”

五嬸猶猶豫豫的說道:“我有個侄子在城裡當學徒,前陣子托人給我帶了一包乾棗,我想著二郎娘子身體單薄,擔心她懷不上孩子,就分出來一包乾棗送給了二郎娘子。我今天去董通家收拾屋子的時候,在地上看到了一顆乾棗……”

馬臉村婦看向張倩,“謔,乾棗好吃吧,身上掉了一顆都沒注意到。”

“那乾棗是我拿著去送給通嫂子的。”張倩看向裡正說道,“我帶著棗子去道歉,敲了門裡麵沒人,就把棗子放在門口了。”

裡正轉頭問道:“大家夥可有看見這事?”

烏壓壓的人群沒有人說話,有一個小童似乎要出聲,卻被他娘堵住了嘴。

裡正見此歎了口氣,便對張倩說道:“當初你和二郎成婚時,我便問過你姓籍貫,你說自己是河間府的官家小姐,逃婚到了此地,我們也就信了。畢竟你是一個弱女子,而二郎又實在喜歡你。可是呢,現在我問你,你這個所謂的表哥也在這裡,你們身為官家子弟,怎麼身邊都沒有個丫鬟小廝跟著呢?隻你自己逃婚還勉強解釋得過去,但他既然是被家中長輩派來的,怎麼也沒人呢?就算遇到了盜匪,死了也該有屍體。晌午的時候,我們去周圍的村子都打聽過,根本沒人看見過他們,你這個表哥好像就是憑空出現在山裡的。”

張倩臉色一變,這確實是個破綻。她略過了這個問題,隻是強硬地看向裡正,“二郎在哪裡?”現在這個場麵究竟與二郎有沒有關係?他騙了她嗎?他也懷疑她嗎?

鄭照看著張倩眼裡的焦急之色,不由得歎了口氣。沒人在乎真相,隻想要個交代。

裡正沒有回答,但他身後的屋舍裡卻傳來咚咚聲,像是一個人用力撞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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