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天成自幼便在山裡長大, 剛會走路就跟在阿爹屁股後麵撿獵物,所謂山精石魅,妖魔鬼怪, 從來就沒有找過他麻煩。有人說, 就是妖怪也怕橫的, 可是孫天成覺得,自己為人忠厚老實又和善。
他摸摸頭說道:“這有什麼好佩服,紙片木頭就是會被刀砍斷啊。”
鄭照微怔, 繼而笑著說道:“孫兄說得是。”
杜訪風說道:“我們本來想找這妖道問些事,沒想到竟然這樣見到了他,真是造化弄人。方才聽壯士所言, 可是巨門嶺上的獵戶?”
孫天成點頭道:“我是,怎麼了?小姐問話是要買毛皮嗎?我家裡有一張狐狸皮, 雪白雪白的, 想著八天後等生隆號來了拿給他們的。這樣吧, 五十兩銀子您拿走, 我也不想跟奸商扯來扯去……”
見他自話自說起來,杜訪風連忙打斷道:“這幾日我們要進山一趟, 想請壯士做向導。”
孫天成聞言抬頭打量了一番他們,隨即皺起眉頭,說道:“我雖然對巨門嶺挺熟悉的, 可我不會照顧人,你們兩看起來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到山上事肯定多,我不行。”
鄭照道:“一百兩。”
孫天成道:“那可以。”
杜訪風目瞪口呆,片刻後回神,連忙道:“明日寅時還是在這垛口見。”
孫天成問道:“你們要去哪兒?這時間估計有些晚, 深點的地方太陽落山前走不到。”
杜訪風道:“住山裡一夜也可以,我聽說參戶都是夜裡上山的,找到山參,給它係上紅繩,等白天再來采。”
孫天成道:“那是彆的地方,我們巨門嶺的夜裡沒人敢上。多少老獵戶都被妖風吹得轉了向,找不見下山的路。以前有個獵戶,自恃對山路熟悉,不聽老人勸告,夜裡上了山路,結果一直就沒下來。大家都以為他早葬身獸腹了,卻不想五十年後,他竟然自己下山了,白發蒼蒼,獸皮做衣,跟個野人似的,瘋瘋癲癲,這得加錢。”
鄭照答應道:“可以,五百兩。”
孫天成隻想多要個五十兩,哪知變成了五百兩,頓時喜出望外,答應道:“明天小人在垛口等二位!”
杜訪風看著虎背熊腰的漢子離開,低聲對鄭照說道:“這般露財,你也不怕他?進山後他要殺人越貨,可以易於反掌,還能推脫給山間走獸。”
鄭照笑道:“人心不能揣測,我們先信他一次又何妨?”
杜訪風挑眉看向他,說道:“當初猜肉靈芝一事,你可不是如此說的。同樣非親非故,素未謀麵,你那時聽完便斷言,秦家不是橫遭劫難,而是禍起蕭牆。就算失火後,你也不過淡淡一句故技重施。”
鄭照微怔,繼而垂目不語,半晌後笑道:“大約我還是願意人之初,性本善。”
杜訪風看著他,終究什麼也沒有說,隻邁步向巨門嶺下那戶白家走去。
落日殘霞,依稀可見孤村的炊煙,黃狗隔著好遠就開始吠叫,一隻毛色鮮豔的公雞嚇得飛到了老樹枝上。原來巨門嶺下沒有村子,隻有一戶姓白的人家居住在這裡,世代婚喪嫁娶下來,形成了一個小村莊。
進了村子一路過來,男女老人皆穿著錦衣,不像是村裡人,更像是深深宅院裡人。
這意味著,此地家戶戶皆有錢財。
杜訪風有些意外,對鄭照說道:“一戶人家供養了家仙,家家發了橫財,比起走南闖北的商戶都享受。”
鄭照彎腰摸了下繞膝的黃犬,隨口說道:“一人得道,雞犬也升天。”
說這話,黃犬突然往屋裡吠叫一聲,沒多久就有個正值妙齡的少女款款走來。她屈膝行禮,含笑道:“娘親等你們有段時間了。”
杜訪風聞言非但不驚異,反而有些高興,回禮道:“路上有事耽擱,害得夫人久侯,實在抱歉,我們這便進去吧。”她說著便看向鄭照,示意他放下懷裡的狗頭。
鄭照笑了笑,站起身也對少女施禮。
少女見此低頭下頭,耳根有些紅,為難的說道:“娘親隻讓姑娘一個人進去。”
杜訪風問道:“為何?”
鄭照也感到奇怪,這仙人之軀在凡間,真就與凡人無異。
少女抬起了頭,似乎這一抬頭就用儘了勇氣,她小聲說道:“娘親說,她怕見了你,你那麼還未過來的朋友會吃醋。”
還未過來的朋友……花錯……
杜訪風“噗嗤”一笑,隨即掩麵笑道:“我失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