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世界編號:4(1 / 2)

太平縣的清晨總是靜謐的,直到中午才能嘈雜起來。鄭照離開衙門時,天氣晴朗,陽光正好。他回到柳府,門子正在打瞌睡,眯著眼看了一下鄭照,才擺出上前迎接的模樣。

“少爺!”門子看似恭敬的向鄭照問好,眼角卻瞟在他的臉上,奇怪他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柳府花園內,白骨提著一把鐵壺,認真澆灌著花木。它頭上戴著一頂草帽,為那張白骨森然的麵孔遮住一片陽光,投下一片陰影。

鄭照的腳步聲很輕,幾近於沒有,等他走到白骨骷髏麵前,骷髏發現了他。

白骨驚訝道:“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嗎?”

鄭照點了點頭道:“剛從縣衙回來。“”

白骨將頭上的草帽拿掉,露出空無一物的眼洞,它問道:“那麼,你有查到什麼嗎?關於我的。”

鄭照點頭道:“嗯,查到了。”

白骨看向鄭照,急切的問道:“我是誰?”

鄭照道:“那座墳應該是五百年前,但姓甚名誰不清楚。”

其實他在縣誌裡找到的僅僅是兩句話,大約在五百年前,兩夥義軍太平縣近郊交戰,一勝一敗,敗者消失在時間長河中,勝者也早化成了泥沙,那座荒墳堆就是戰死士兵的埋骨地。

無論勝敗,大多數人馬革裹屍葬於此處,能有一口薄棺,墓主人生前估計是個校尉之類的軍官。

或許他早該想到的,他進入棺木時,應該就是蓋棺時,一隻蟲子被關了進去。

白骨聽完直接坐在了地上,手裡拎著的鐵壺不管不顧的丟在旁邊,清水順著石板向溝渠流去。它草鞋的帶子緊勒著腳趾骨,外麵套的那件麻布坎肩也濕了。

它還想要知道什麼?

是那位軍官的生平,還是想要不熟的後人?

也許那場戰爭並不是堂堂正正的,也許軍官還有仇人,還有愛人,可是這些人也都消失了。

人啊,生命太短暫了,恨短暫,愛短暫,信賴短暫,快樂短暫。

鄭照看著花園裡蜂蝶漫舞,等著白骨說出它的想法。許是穿花而行的時候,衣裳上沾染了花粉,膽大的蜂蝶或許感受到同類的氣息,堂而皇之的在他衣角駐足。

蜂蝶想要蜜糖,花木想要陽光雨露。

人的窮時候想要榮華富貴,得到了榮華富貴就想要唯我獨尊,而後長生不死,青春永駐。

鄭照不禁笑了,他從未得到過想要的東西,也從未失去過值得珍惜的東西,或許心中曾有怨恨,但這怨恨無處傾瀉,能怪罪誰呢?

是怪罪逐漸年老而心生忌憚的祖父,還是正值盛年還譽滿朝野的父親?誰都不能怪罪。

正如病入膏肓的母親對他說,等來年春天她的病就會好起來。

放肆的蝴蝶停在指尖,弄得鄭照有些癢,他脫了外袍扔在一邊,蜂蝶追逐而去。陽光透過疏密枝葉,他伸出手接了一片碎光,感受掌心裡那點熱度,希望這點熱度能溫暖全身。

得之偶然間,失之亦草草。顧我行囊中,何物隨人老?

鄭照回頭看向白骨,發現它的變化真快。剛下山時它還不能見日光,如今不僅能居然能見太陽了,甚至還能在太陽下一站幾個時辰。

“你的身體還可能是個軍官,要去打聽下嗎?也許有些妖怪會記得那年月的事。”

白骨問道:“我們找得到嗎?”

鄭照笑著說道:“柳三娘現在哪裡?”

白骨聞言疑惑片刻,隨即明悟過來,這柳府內的妖怪就有百十個,放在哪兒都不算小的規模。能聚集起這麼多妖怪,可見柳三娘不止是修為高深。

那為何不一開始就問柳三娘呢?

白骨疑惑的看向鄭照,鄭照沒有回答,仍是問道:“三娘呢?”

白骨道:“好像是什麼廟會,啊,不,是什麼詩會。”

這陣子柳三娘經常出去與秦元封偶遇,鄭照歎了口氣,不知他們究竟如何,但他不想過多參與進去。

詩會,曲水流暢。

“要論家學底蘊,誰不知道我們縣尊出身潁州鄭氏,先祖乃是七百年前的先丞相鄭泰。”清瘦老者笑著看向上首。

坐在上首的是縣令鄭寶綸,他身穿常服,手拿酒杯,十分謙虛的說道:“實在過譽,本官論文采向來一般,隻是讀書進學時刻苦,而今案牘勞形,不如程教諭潛心篤誌,專注學問,這次詩會啊還得是教諭做魁首。”

程教諭道:“大人案牘勞形是為君主鞠躬儘瘁,也為百姓謀福祉。就比如今日,百忙之中還抽出空閒為縣學的學子舉辦詩會,令大家放鬆一下秋試前的心情,可謂慮無不周之處。”

秦元封立在下首,耳朵裡聽著那兩位互相吹噓,回頭想與身後的胡慎遠說些閒話,卻見胡慎遠危襟正坐,一副正經模樣,自覺沒趣的摸了摸鼻子,秋試肯定他不過,在這裡也是濫竽充數,不如去尋些樂子。

這樣想著,他轉身邊往縣學外走。因為縣學與衙門比鄰,縣裡能找樂子的地方都要往西去。秦元封剛出縣學的門沒多久,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纖細窈窕。

“咦,秦公子?”柳三娘拿著剛買到的鮮花回頭看見秦元封,露出一臉驚訝。

秦元封本來還在猶豫是否要搭話,這時也不用了,他笑著說道:“柳姑娘出來買花嗎?”

柳三娘道:“家裡的花我都帶膩了,讓人出來買等到我手也不新鮮了,還不如我自己來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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