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三暑假, 陸南渡母親去世了。
自殺,跳樓。從五樓的窗台結束她這一生虛無縹緲的生命。
在陸南渡麵前。
他什麼都抓不到, 隻聽到悶響, 一灘紅血。還有那個女人去世前說的話。
楚杏茹是陸南渡幼年的夢魘, 長大後以為足夠強大擺脫,卻沒想從來沒逃脫過。陸南渡十七歲這年, 幼年夢魘在他麵前活生生消失, 卻留下新的噩夢。
那天江汐聯係不到陸南渡。
後來半夜接到陸南渡電話, 他嗓音沙啞,像是許久沒開口說話。陸南渡情緒很平靜, 跟她說那個女人去世了。
江汐說過去找他,陸南渡說不用。
後來沉默了一會兒後說要到京城住了。
江汐問他你想過來陪我嗎,陸南渡說他很想。
那時候的江汐不懂這番話的意思, 直到後來才幡然醒悟。
去到京城陸南渡沒住江汐那裡, 自己租了房子, 軟磨硬泡江汐去他那邊住。
江汐自然拗不過他, 收拾了行李暫時住到他那邊。
剛到他家,陸南渡把她行李箱裡一件件東西拿了出來, 擺到家裡四處。
江汐坐沙發上喝水, 看著他忙活:“東西隨便放不好找。”
陸南渡不管, 繼續執著把她的東西都拿出來擺放到家裡各處, 他就是想每處都有江汐影子。
收拾得差不多陸南渡在她身邊坐下, 抱著她:“你東西放哪兒我都記住了,就這樣放好不好?”
江汐捏捏他臉:“你都放完了才問我?無不無賴啊?”
“那我以後無賴你也要理我好不好?”
江汐不知道他問這話什麼意思, 今天陸南渡有些奇怪,或許隻是因為前不久母親剛去世。
她沒多問,隻說:“怎麼不好?”
陸南渡從背後抱著她,下巴靠在她肩上,聽到她這句話得寸進尺:“還要一直喜歡我。”
“怎麼跟個小孩似的。”江汐說他。
但雖是這麼說,還是笑著答應他:“會的。”
“一直嗎?”
一直這種事太難說,江汐就當哄這孩子了。
“一直啊。”
陸南渡被江汐一哄就開心,側頭親了親她臉。
這些話到後來隻有陸南渡記得,很多年後滿目瘡痍,隻有他還在原地。
江汐不在了,拋下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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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某天,陸恩笛約了陸南渡出來。
手裡拿著陸南渡和陸愷東的親子鑒定。
酒吧旁邊巷子裡,陸南渡插兜靠牆上,瞥了眼他手裡的東西。
而後笑了下:“這下信了吧。”
陸恩笛手裡紙張微皺。
陸愷東在陸恩笛這個兒子心裡一直是個好父親形象,知書達理性情溫和,待母親和他都很好。
這一切印象止於陸南渡身份的出現。
上次陸南渡提出條件後,陸恩笛擅自去做了親子鑒定,陸南渡是陸愷東兒子。
陸恩笛身上穿著很乾淨的衣服,沉默了很久,抬眼對上陸南渡目光。
“我答應你。”
陸南渡還是靠在牆上,聽見他這番話沒有多意外,隻平靜看著他。
巷裡光線過暗,陸恩笛看不見陸南渡臉上過於淡漠,沒有因此有一絲情緒的表情。
他說:“隻要你不跟她分手,我答應你讓你回陸家。”
這一切從頭到尾不過陸南渡策劃的一場戲。接近江汐,和江汐在一起,最後利用陸恩笛性格弱點和家裡的受寵地位。
隻為了進陸家這個目的。
所有人中了他圈套,一切都如他預期。
早在三年前,他就洞悉陸恩笛性格,暗地裡捏住了他弱點。
陸恩笛在家裡萬分受寵,隻要他提出什麼要求,陸家的人都會答應。
而陸恩笛性格上有缺陷,江汐是他最好的朋友。
陸南渡賭他會答應他要求,陸恩笛也的確如此。
他許久沒說話,陸恩笛卻開口問他:“如果你想回陸家,幾年前就可以提要求了,為什麼等到今天?”
為什麼要拖這麼久。
陸南渡不知在想什麼,他垂眸看著雜草叢生的地麵,半晌笑了下:“誰知道呢。”
陸恩笛離開了。
兜裡手機振動,陸南渡很久沒動。
鈴聲響過一遍又響了一遍,他終於有所動作,將手機從兜裡掏了出來,是江汐。
現在已經淩晨。他出來前已經哄江汐睡下,估計是醒來沒看見他。
“去哪兒了?”
陸南渡沉默很久,直到江汐那邊又叫了他一聲。
他嗓音微微嘶啞:“姐姐。”
隔著電話,江汐聽不見他聲音裡異樣,讓他沒事的話早點回來睡覺。
被她管著的感覺很好,陸南渡心情好了不少,他說馬上回去,讓她等他。
怕江汐會餓,陸南渡路上買了宵夜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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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恩笛沒找陸愷東,也沒找梁思容。
自己徑自找了陸老爺子。
陸景鴻雖是已經不問權事,但仍是家裡最能說得上話的人。
陸恩笛告知了陸景鴻陸愷東還有個兒子。
陸愷東這人行事向來縝密,毫無疏漏,私生子這種事自然不會傳到任何人耳朵裡,陸景鴻也不知。
但聽陸恩笛說完他也沒多意外,隻讓陸恩笛留下陸南渡的聯係方式。
那天陸南渡正窩在家裡看江汐畫畫,陸老爺子一個電話約了他出去。
這是陸南渡第一次見到陸老爺子。
男人一副和善相,頭發發白,他看著麵前的孫子,第一句話是:“長得倒是像。”
“彆的不會,生兒子倒是挺會,”陸景鴻話裡讓人摸不清他情緒,“兩個兒子都生得挺俊。”
陸南渡不說話。
那時候陸南渡不過十七歲,即使少年人滿腹心計,也比不過麵前的老薑。
陸老爺子一點也不著急,給他斟了杯茶,推至對麵:“年輕人,放輕鬆點。”
“敵意沒必要這麼強,”陸老爺子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以後還得叫我聲爺爺。”
陸南渡靠在椅背裡,沒有世家子弟該有的正經。
他說:“你到底想說什麼?”
陸老爺子笑了下,說:“不是已經說過了?難道你進陸家不打算叫我這個老頭?”
陸南渡沒說話。
陸老爺子兩手交叉悠閒放在身前:“這些年在外麵過得辛苦吧,家不像家,生活也不像生活。”
這話已經夠明顯,陸南渡也不意外,陸家肯定會把他的過去查個底朝天。
那些跟陸恩笛完全不同的童年和生活,一個安樂命一個貧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