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容溫婉長相, 眉眼柔和,聲音也軟溫似水。
她擱下茶杯:“阿渡回家八年了。”
在外受冷落,無人問津, 一葉扁舟飄蕩十幾年後終於歸根。
“但阿姨知道他也不是一直一個人,”梁思容看著江汐,笑,“你陪過他一段時間, 他一直記著呢。”
江汐沒打斷。
“當年他回家十七歲, 脾氣不好, 遇著誰都跟吃了槍藥似的, 跟他爸最不對付, 三天兩頭一大吵。”
梁思容似乎在回憶著, 笑:“這孩子一開始跟我也不親熱,可能從小吃的苦太多了, 他嘴甜得很, 就是跟誰都不親近。”
江汐說:“您對他好。”
梁思容笑了下:“是, 所以他現在才跟我親近。”
江汐絲毫不意外, 陸南渡就是這樣的人,給他一顆糖他就跟人走,誰對他好他就對對方更好。
隻不過願意給他糖吃的人太少。
江汐沒說話。
“後來在國外, 有一次視頻我問他成年了找沒找女朋友, ”梁思容目光落在她臉上, “他拿了你的照片貼攝像頭上, 跟我說這就是。”
“當時我不知道你是誰, 也從來沒見你在他身邊出現過,後來才知道你是他前女友。”
梁思容說話不疾不徐,笑:“這孩子肯定不會告訴你這些。”
確實。
江汐嗯了聲。
明明那麼喜歡撒嬌的一個人,偏偏對最難捱的那幾年緘默不言。
梁思容看了眼庭院,許清州進門前沒收拾,花架旁幾根殘枝碎屑。
她收回目光,問江汐:“許清州身份擺在那兒,不會跟你說太多阿渡的事,阿渡自己跟你聊過沒有?”
江汐不清楚她說的哪方麵,問:“關於他生病這方麵?”
梁思容點頭:“看來阿渡應該跟你說了一點。”
從進入院門看到江汐坐這兒,梁思容便知道陸南渡生病江汐是知道的,不然她不會出現在這裡。
所以她也隻是象征性問江汐一句陸南渡跟她聊過沒有。
她說:“那你應該知道阿渡的恐懼來源是他母親吧?”
事實上這是江汐幾個小時前才知道的事。
她和陸南渡私底下待一起次數不多,陸南渡對自己生病這件事也避之不談。
如果江汐昨天沒有無意中發現陸南渡害怕窗戶這個細節,她也不會猜到陸南渡心魔的來源會是他母親。
江汐嗯了聲:“知道。”
梁思容說:“當年阿渡的母親是跳樓自殺。”
楚杏茹是自己丈夫陸愷東的情人,梁思容應該很清楚,但她語氣很平靜,絲毫對此沒有一絲情緒波瀾。
江汐點頭,當時她和陸南渡還在一起。
那年是陸南渡高三暑假,兩人剛在一起不久,膩歪一個多月後陸南渡回高中拿成績單。
楚杏茹也就是那幾天出的事。
那幾天江汐沒見過陸南渡,印象中每次通話他情緒都很平靜,也沒跟她傾訴過任何一句痛苦。
誰都不會想到在這樣的雲淡風輕下,陸南渡經受了長達近十年之久的心魔鬥爭。
甚至對楚杏茹的死,他也隻是寥寥幾句。
她去世了,跳樓。
梁思容說:“阿渡前幾次發病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他發病原因,他也不肯說,就算肯說也過不去自己心理上那道坎。”
聊起這些事,江汐倒算平靜,她問:“後來怎麼知道的?”
梁思容沒立即回答,側頭看了眼許清州屋子。
江汐也順著她視線看過去。
梁思容不知在想什麼,過了會兒說:“恩笛當年去世後,阿渡病情越來越糟糕,雖然說後來是因為我對他好他才跟我親近,但實際一開始是因為恩笛的死他對我格外愧疚,後來才跟我走近不少。”
說到自己八年前已經去世的親生兒子,梁思容眼神有些沉靜的哀傷。
江汐沒打擾她。
倒是梁思容自己很快反應過來,轉回頭看她:“扯遠了。”
她說:“後來阿渡這些事當然不是他自己告訴我的,而是他同意許清州跟我聊他的病情後來我才知道這些事。”
江汐:“嗯。”
“本來他會讓許清州跟你說這些事的,但我來說和許清州說沒什麼兩樣,索性現在坐這兒聊天,阿姨一並跟你說了。”
江汐沒異議,點頭:“可以。”
“阿渡母親當年跳樓,是當著阿渡的麵,你這麼聰明的女孩子,看到阿渡現在的樣子,即使不知道阿渡母親當年做的具體什麼事,但應該能知道她在跳樓之前應該做過什麼。”
江汐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但梁思容下一句是她沒料想到的,她沒賣關子,直截了當:“這件事跟你有關。”
江汐一愣。
梁思容並不意外她反應。
也沒停頓,像隻是煮了壺茶跟眼前人聊一個平常又平淡的天。
楚杏茹當年生下陸南渡後陸愷東不認這個兒子,後來楚杏茹對陸家的怨恨日漸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