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渡不知道八年前那個晚上為什麼陸恩笛會來找自己。
他和陸恩笛身上流著一半相同的血, 兄弟倆關係算不上好, 也算不上差。
陸恩笛性格靦腆安靜,幾乎沒有生氣過, 最生氣的一次大概就是那次陸南渡和江汐分手。
他朋友少,江汐可以說是他十幾年裡最好的朋友, 像他那種性格,不會願意看著自己的好朋友被欺負。
撇開朋友不說, 就算是一個陌生人被欺負了,他也不會坐視不管。
陸恩笛就是這樣的人, 很多人口中的那種“傻子”。
這樣的人, 應該留在這個世界久一點的,不該被無辜凋零。
陸南渡至今記得陸恩笛當年是怎麼死的,八年來畫麵未淡一分,血腥的, 短暫的。
但這麼多年過去,他始終沒找到始作俑者,也始終沒找到陸恩笛當晚來找他的原因。
當年楚杏茹死後,陸南渡跟江汐不歡而散後並沒有立即回到陸家。
沒彆的,因為陸愷東不同意。
身為父親, 他對這個在外漂泊十幾年的兒子毫無一絲感情, 也從未想過讓他回家。
那時候的陸家對陸南渡來說也不算家。
他從小沒有家。
那段時間陸南渡就住在酒店裡,他很確定自己肯定會被接回陸家, 雖然當時陸愷東已經坐上華弘最高位置, 但陸家的話語權在陸老爺子手裡。
一個月陸南渡幾乎沒踏出酒店房間一步。
那個時候陸南渡心理早已出問題, 但沒看過一次心理醫生,他也不覺得自己需要。
也就是那段時間某個晚上他接到陸恩笛電話,這是自上次不歡而散後陸恩笛第一次跟他說話。
電話裡陸恩笛沒頭沒尾問他酒店地址房號。
陸南渡不傻,聽他這麼問就知道有問題,沒告訴他。
陸恩笛卻鍥而不舍接連又打了幾個電話過來,陸南渡沒掛斷,問他要知道這個做什麼。
陸恩笛知道不說陸南渡不會放他過去,支支吾吾半天,最後硬著頭皮扯了個理由。
他說江汐有東西讓他轉交給他。
如果重來一次,陸南渡死也不會把酒店名字,710房這幾個字告訴陸恩笛。
這些年來他無數次愧疚,無數次想回到那個時候阻止這場錯誤。
但那時候的自己就像是吃了**藥,明明知道陸恩笛有問題,可聽到江汐兩個字,他大腦徹底當機。
明明潛意識裡知道不可能,但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妄想,鬼使神差告訴了陸恩笛地址。
陸恩笛來得很快。
在敲開陸南渡門時,意外的是他手裡真的拿著江汐的東西。
那是一幅右下角有著江汐署名的畫,一幅夕陽畫。
雖一直抱著一絲希冀,但在看到她的東西那一瞬陸南渡還是愣住了。
也就是走神這一瞬,他徹底忽略了陸恩笛明顯有些不自在和緊張的神情。
陸恩笛沒立即將畫交給他,抱在懷裡擠進屋,他就這樣放陸恩笛進了屋。
等進屋後才將手裡的畫遞給他,他說:“她給你的。”
陸南渡理智在這時候已經失效,接過陸恩笛遞過來的畫。
陸恩笛沒在沙發上坐下,手指不安絞在一起。
但那時候的陸南渡都沒注意到這些,隻聽到陸恩笛十分違和地問了他一句話。
他問他要不要下樓去散散步。
陸南渡目光從手裡的畫上離開,抬頭,目光落在陸恩笛臉上。
陸恩笛似乎被他這眼神嚇到,有些緊張。
那時候的陸南渡是這樣想的,他想不出彆的原因,直到後來很多年後他才想通。
陸恩笛的緊張不為其他,單純就是因為他知道這屋裡將會有誰過來,這裡將會發生什麼。
也許見陸南渡有所懷疑,他很快找了彆的理由:“我想上廁所。”
他環顧了下四周,問陸南渡:“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洗手間?”
陸南渡對陸恩笛向來沒有防備心,不防著他,朝旁邊浴室抬了抬下巴。
陸恩笛跟他說了聲謝謝後很快進去了。
一分鐘過去後,他在裡麵喊了聲陸南渡。
陸南渡抬眼瞥了眼浴室門,將手裡的東西放下,起身過去。
他靠在浴室門外:“乾嘛?”
浴室裡頭黑著,隔著扇門裡頭一片漆黑。
陸恩笛聲音從裡麵傳來:“這浴室燈好像壞了。”
陸南渡直起身:“我看看。”
擰了下門把後才發現門被陸恩笛從裡麵鎖上了。
他指節叩了叩門:“開門,不開也行,彆讓我修。”
陸恩笛門很快從裡麵打開了,陸南渡在這裡住了幾十天,屋裡什麼構造早就摸清了。
他徑直往開關那邊走去,抬手啪的一下按下開關。
燈瞬間亮了。
陸恩笛是壓根沒開燈。
陸南渡看了眼燈,皺眉:“陸恩笛你他媽什麼毛病?”
話落他忽然察覺到什麼,正想轉身,後腦勺忽然一陣劇痛,與之同時伴隨著碎裂聲。
陸南渡整個人被砸得壓彎了腰。
他手撐著額頭,罵了聲:“操。”
陸恩笛似乎被嚇到了,手裡緊緊拿著玻璃杯往後退:“對不起。”
陸南渡額前掛著血,咬著牙:“陸恩笛,你他媽最好給我解釋清楚。”
他沒對陸恩笛動手。
哪知他的寬容得來的是更用力的襲擊,陸南渡意識終於潰散。
與此同時陸恩笛手裡的玻璃杯脫落,碎裂在地上。
他天生聰明,早就做好準備怎麼砸能不致命,卻能使人短暫時間內失去意識。
他跑去陸南渡身邊,試圖把他拖出浴室,他必須把他帶離這個地方。
但有時候事實就是如此不碰巧,在陸恩笛即將將陸南渡拖出浴室那一刻,玄關處的門忽然傳來異響。
陸恩笛全身血液忽然凍住。
也就是這電光火石之間,陸恩笛將陸南渡重新拖進了浴室,關燈。
他沒躲在浴室裡,從浴室裡出來。
還未來得及關上門,腳步聲由遠及近,人進來了。
陸恩笛怕陸南渡被發現,隻闔上一半的門,他的手在抖,渾身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