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試官拉著溫時就要離開, 趙監工回過神，忙在後麵叫道：“剩下的麵試……”
麵試官猛一回頭，凹陷的眼睛一掃趙監工：“你代我進行。”
轉頭再看向溫時的瞬間, 罕見地帶了幾分好顏色：“現在年輕人真是太謙虛了，都這樣還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人。”
“……”溫時第一次知道好人的定義是可以用好人好事的數量取決的。
玩家震驚地看著溫時走出去，不知是誰脫口而出：“他和美麗心靈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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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監工耳朵一動, 厲聲喝道：“嫉妒使人醜陋, 精神麵貌扣一分！”
不小心說出真實想法的玩家：“……”
他第一次有一種想要討回公道的感覺。要是裴溫韋都算善良, 那自己橫豎也是個聖人, 理智讓玩家放棄頂撞npc, 隻留下一言難儘的表情。
溫時虔誠的表情，渾身上下仿佛鍍了的一層金光直到走出去後才漸漸消退。
他跟著麵試官走出第三車間，途中路過一個簡易版的總平麵圖，溫時放緩腳步掃了一眼, 一、二、三車間和食堂幾乎處在一條直線上, 宿舍樓要突出一點，單獨建在西南區，用地圖上的距離換算看，每天從宿舍到車間步行最快也要一刻鐘, 它的麵積和規格甚至超過了車間。
奇怪的是，溫時明明看見這條路的儘頭有一棟若隱若現的白色建築，平麵圖上並未標注。
麵試官此刻就在把他帶往那棟建築的方向。
“工廠有三條鐵規則不能違背, ”麵試官交代說, “第一，上司說的話要無條件服從；第二, 未經許可不能去除工作場地外的地方；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條，遵守宿舍樓內的一切規矩。”
一切規矩那豈不是有很多死亡規則？
溫時狀似輕鬆點頭說：“我知道, 就和大學宿舍差不多，都有住宿條例。”
“這可不是你們大學宿舍！”麵試官猛地停下腳步，嚴厲說道：“記住了，廠裡的規矩你違背了，批評教育說不定也就過去了，但是一旦違背宿舍樓的規矩，後果自負。”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麵試官眼中閃過一抹深深的恐懼。
他不願意再觸碰這個話題，不斷舔著乾澀的嘴唇，催促溫時快些走。
終於，他們走到了那棟純白色建築的麵前。
樓道內的窗戶很少，這個一直強調心靈純淨世界的原住民，似乎並不怎麼喜陽光。
炎炎夏日，即便沒有安空調，走廊一樣是涼颼颼的。溫時跟在麵試官後麵，安安靜靜走著，前方辦公室的門是虛掩著的，隻聽一陣滋啦啦的聲音，一團被撕碎了扔向半空中。
“廠裡對你這麼照顧，你居然還想要搬出去住？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透過虛掩的門，一個男人沉默地站在桌邊，他的性格似乎很溫吞，被這麼罵也沒有反抗：“我父親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再跟著我住宿舍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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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轉椅上的男人冷哼一聲：“小簡啊，當初你出事，給你捐過款的海生現在身體不好，你這個時候買房不太好吧。”
“海生哥當時捐的五十元我很早之前就還清了……而且每個月大半工錢都給了他們……”
“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說海生給你捐少了？”
門沒有關，廠長嚴厲的批評聲清楚傳進耳中。
沒想到一來就趕上了一出道德綁架的大戲，溫時站在門口挑了挑眉。
站在辦公桌旁的男人低著頭，他個子很高，穿著一件已經洗得發白的工裝，由於時間太久，工裝麵料已經變得十分單薄，男人的手又長又細，長時間不停歇地乾活導致指腹起了好幾個血泡。
至於臉……不怎麼打理的頭發和過長的劉海遮住了大半麵容，隻能看出他有著很好的臉型，確切說可以用完美形容，流暢的下顎線，高鼻梁……狼狽狀態下依舊挺直的脊梁，放在任何一個正常的世界，這個身材比例和氣質都會被星探挖掘去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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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試官禮節性地敲了下門，掛著討好的笑容走進去，無視站在一邊沉默的男人，在廠長耳邊低語了幾句。
麵試官擋住了廠長大半個身子，溫時自然而然地關注著另一人。那雙被劉海遮住看不清的眼睛輪廓，總讓他覺得有幾分似曾相識。
有一瞬間男人微微抬起了頭，辦公室的窗簾半拉著，隔著模糊的視線對視，溫時忽然感覺到一陣涼意湧上心頭。
他避開了對視，始終站在靠近門邊緣的地方。
“完全潔淨的心靈？”廠長不可思議地抬起頭，再次向麵試官確認：“你沒騙我？”
“您有所不知，光是善事他就說了四十分鐘，還是因為吐真劑到時間才停下來。而且人很謙虛，之前問他是不是好人，他竟然沒直接承認。”
麵試官在傳遞有關溫時的性格特征：喜歡自省，不自信，好拿捏的軟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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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男人臉上閃過古怪的笑意，當他再度看向溫時的時候，目光卻是微微一凝。
趁著廠長說話的時間，溫時正在抬眼看天花板，確切說是看各個監控攝像頭所在的方向，看完走廊又開始研究辦公室，眼睛像是雷達一樣地掃射。
不錯，攝像頭分布不密集，尤其是辦公室，居然沒有。溫時也不是說未來一定會潛入，隻不過在副本裡熟悉各種地形環境是正常操作。
廠長在聽完麵試官說得話後，連連點頭：
“不錯，現在熱心腸的人原來越少了，正好廠裡要選出一位新的美麗心靈代言人，我看你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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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十分鄙夷地瞥了一眼沉默的男人：“希望你彆像有些人一樣，不知感恩。”
溫時反應了一下：“他也是美麗心靈代言人？”
廠長冷笑：“你來了，他很快就不是了。”
簡清嶸垂著頭，任由譏諷的言語落在身上。
溫時太陽穴隱隱作疼，這和他想象的代言人不太一樣，他以為的代言人是濃妝豔抹醉心於廣告大片的拍攝，怎麼事實上走得是清貧簡樸被當韭菜割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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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長遞了一份表格給溫時，讓他填代言人申請表。
注意到廠長拇指按壓的地方印有淡淡的汙漬，顏色泛靑，溫時小心翼翼避開那個地方。
廠長的指頭泛著淡淡的光澤，好像是什麼粘液，看樣子還沒徹底乾涸，應該才沾上不久。溫時視線掃了一圈，辦公桌上沒有放什麼東西，更沒有水漬，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地上被撕爛的紙，因為皺皺巴巴的，也不好確認這是不是汙染的源頭。
溫時拿起牆角的掃帚，準備稍後打掃完借由倒垃圾的名義研究一下。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我來就好。”大概是因為聲音過於低沉，完全感覺不到剛剛的溫吞。
“不不不，你是老員工，這種事還是我來。”
渾然不知情的廠長見狀對麵試官說得話又信了幾分，對溫時的評價多了一條勤勞。
溫時最終還是沒有爭過簡清嶸，一是這個看似清瘦的男人力氣出奇的大，再者便是廠長冷不丁開始對他展開一係列提點。
“身為代言人，切記不能鋪張浪費，對同事要友愛，對廠裡的工作要儘心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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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究竟能不能擔任這個光榮的任務，我還要進行審核，希望你不要辜負廠裡的厚望。”
溫時繼續點頭。
【單支線任務：美麗心靈代言人
任務內容：初來乍到的你憑借過去的努力，成功獲得廠長的賞識，得到申請表X1；請儘快完成一件足夠有說服力的好人好事，讓你的申請表打動廠長，成為真正的代言人！
任務獎勵：心靈純淨度+10】
廠長這時吩咐麵試官：“正好你來了，帶著小簡去把錢取了。”
“小簡啊，”廠長又對著沉默的男人語重心長道，“你是我們廠的美麗心靈代言人，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壞了名聲，一會兒你就去把存折帶上，錢取出來給這兩天不舒服的海生，然後我讓人做個追蹤報道，表彰你的行為！”
說完重新坐回轉椅上，悠哉地享受夏日裡辦公室的清涼。
廠長保養的很好，五十多歲的人臉上仍舊看不出什麼皺紋，隻有灰白色的頭發無聲中證明著他已經不再年輕。
他從抽屜裡取出一支美容液，正要使用，看到溫時還站在原地，擺了擺手說：“今天沒什麼事了，你跟著去宿舍把單子填了，明天正式上班。”
廠長用得是增強版美靈液，可以食用，不過他對個人外貌形象很在意，拿出個小鏡子，竟然把美靈液塗在眼角等易滋生皺紋的地方。
整個過程中，廠長完全沒注意到指頭上的汙染物隨著液體一並暈開，抹在了皮膚周圍。
溫時毫不留戀地離開這個陰風陣陣的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悄悄把被廠長抓臟的地方撕扯下來，好在對方隻是抓著邊緣，不會影響填表格。
等他出去時，麵試官居然不見了，隻有剛剛在辦公室的男人站在路邊。
溫時左顧右盼時，低著頭的男人終於開口：“他讓我們在這裡等著。”
見四下無人，溫時主動套近乎：“認識一下唄，你叫什麼？”
男人好像天生反應慢半拍，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廠報上有。”
路邊當然沒廠報，但是不遠處有一個宣傳欄。
閒著也是閒著，溫時選擇過去一觀，首先印入眼簾的就是男子的照片。宣傳欄正上方大大寫著‘美麗心靈’幾個大字，楷書，紅色，周圍畫著幾朵小花，像是要傳遞溫暖。
溫時仔細美麗事跡。
“……3月2日，我廠職工簡清嶸意外燒傷，廠裡立刻組織捐款救治，在領導及一眾同事的關照下，簡清嶸於9月6日重返工作崗位。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之後的幾年裡，簡清嶸真正做到了這一點……”
雙方間的距離太近，冰涼的呼吸噴在臉上，溫時隻覺得遍體生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