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丫鬟哄著尤思佳,“商姑娘可能有事,剛剛看著她看著前麵的人,好像有個夫人穿得怪富貴的。”
“她一個剛到京都裡的小胖妞,腳跟都沒有站穩,能有什麼事?能認識什麼人?”尤思佳咬著牙,“彆的不說,這一次花宴我肯定不帶她。”
尤思佳也知道他們尤家歸根到底是靠的太後,需要巴結著點商家,但是看到商翠翠的模樣,尤思佳心裡頭恨不得自己嫁不出去,也不讓商翠翠好過。
馬車始動的時候,尤思佳的丫鬟還在勸著自家小姐,“您和她計較什麼,她在林州那種偏遠地方自然是處處被人捧著,等到了京都裡,撞撞壁就什麼都懂了。”
商翠翠被念叨得多了打了好幾個噴嚏,用帕子擦了擦眼,這才急急向著喬宜貞方向走去,“侯夫人等一等。”
喬宜貞梳著單螺,斜插入一隻燒藍鵲報春的發衩,發衩尾部是細小如同漣漪一樣的流蘇,晃蕩如同綿密的雨,此時回頭看著喊她的商翠翠。
商翠翠本就覺得喬宜貞好看,這刹那回頭隻覺得金色陽光暈在她身上,秀麗的輪廓縹緲似海麵月夜騰起的浮光掠影,又像是枝頭落雪的梅花。
商翠翠心裡頭湧現出一股嫉妒的情緒,眼前人可是生了三個兒子了,年齡都可以做她的娘親,憑什麼還這樣光彩熠熠的。
“這位姑娘。”喬宜貞看著商翠翠的表情變幻,覺得她有些眼熟,又想不出是誰家姑娘。
喬宜貞的記憶力很好,商翠翠略豐腴的身材和麵頰,倘若是見過,她應該會有印象才對。
“我姓商。”商翠翠下巴微微抬起,神色倨傲,慢吞吞地說道:“昨個兒在如月庵裡見到了長青侯,我還祝他屢建奇功,這才一天就應驗了,真是恭喜恭喜。”
商翠翠的恭喜不是真心實意,說起來就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商家昨晚上都沒有留意如月庵的事情,等到清早聽聞如月庵被封了,伍氏和商翠翠兩人心肝都是痛的。
商翠翠現在的福氣已經很是稀薄,可以說是用一分少一分,要是池蘊之一直這樣屢建奇功下去,分到他們商家的福氣還能有多少?
伍氏摟著女兒,皺眉說道:“這事是昨個兒你輕率了,彆和你爹說,不然你爹隻怕會不高興。”
商翠翠被母親的話氣炸了,她為什麼會說出輕率的話,是因為母親說討厭喬家人,她看著母親恨不得生吞了池蘊之,才會那樣做,在如月庵的時候母親還說她做的好,怎麼忽然就說她輕率。
商翠翠出門的時候還憋著一股氣,今兒商翠翠陪著尤思佳就漫不經心的,這會兒見到了喬宜貞,就想去見喬宜貞。
見到了喬宜貞說什麼,做什麼,商翠翠都沒想好,但是她在林州,素來都是討長輩喜歡的,在商翠翠看來,喬宜貞也是長輩,定然會喜歡她。
於是她自傲又自信,走到了喬宜貞麵前。
聽到了姓商,喬宜貞仔細打量了眼前人,這位圓臉身材豐腴的少女和夢中的女主角形象重合起來――商翠翠!
眼前冷不丁出現了許多畫麵――
龔如月的目光冷厲,比現在更為蒼老威嚴,她對著池嘉木說道:“嘉木,你高中狀元按照道理應該是留在翰林院,但是我作為祖母希望你與聖上說選擇外放為官,翠翠是你的嬸嬸,我們侯府絕對不能亂了倫常,你還是離開京都的好。”
池嘉木跪在了龔茹月的麵前,深深俯身:“孫兒的外祖父、外曾祖父都是翰林出身,孫兒不願讓他們,還有九泉之下的母親失望,還請祖母允許孫兒開府,孫兒帶著兩個弟弟離開侯府,侯府目前的家業,我們都不要,孫兒對天發誓,絕對不會亂了倫常。”
“嘉木!我還活著!你就想分家?想都不要想!你離開京都才是解決辦法!”龔茹月厲聲嗬斥阻止了池嘉木的話,“你若是還認我這個祖母,就選擇外放,離你小嬸嬸遠一些!你小叔這麼多年身邊一個貼心人都沒有,你退後一步對整個侯府都好,這才是我家門大幸!”池嘉木這次沒同意,等到出了房門,是池青霄拍了拍池嘉木的背,“上次還看到你和溫府丞走動,你的這位表舅當年外放做了縣官,還是回到了京都裡,隻要是人有真才實學,到哪兒都一樣。”
池嘉木最終同意離開京都,選擇外放為官,暴雨之下,山石滾落,滾滾泥石流把螞蟻大小的人吞噬卷席,池嘉木一行屍骨無存。
……
池子晉身體抽搐,下?身血粼粼的,身子蜷縮成蝦米一樣,嘴唇抿得沒了血色,就連眉心的紅痣都暗淡的沒了血色,“救救我、救救我。娘、娘,我好疼啊,您保佑我,爹,爹,您下山好不好,您救救您的兒子,憐惜您的孩子。大哥、長生,我好疼、嗚嗚嗚……”
商翠翠被捂住了眼,偎依在池青霄的懷中,而池青霄摟著人出去:“已經讓人去叫大夫了,我們出去等著吧,也做不了什麼。”
商翠翠輕輕點頭,“真嚇人啊,不過也是他招惹出來的風流債。”
而在另一間廂房裡,池長生雙手無力地拍著床榻,“來人!來人!我要見我二哥,來人啊!”一聲又一聲地喊著,房間裡空蕩蕩的無人回應。
池長生的聲音已經嘶啞,都沒有人過來,最後他狠心從床頭跌落,乾脆雙手作為拐杖杵著往外走。
池長生的眼眶通紅,留下的淚水被他用衣襟在地上蹭開,“二哥,二哥!就算是沒有了爹娘還有大哥,你還有我,我還有你,二哥,彆拋下我。”
――
“侯夫人?”商翠翠覺得奇怪,眼前人忽然落淚,繼而掀起長睫看自己,竟是裹挾著濃濃恨意。
商翠翠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恨意嚇了一跳,心臟砰砰直跳,有些心虛。
但是很快那股心虛就成了惱怒。
商翠翠想著自己又沒得罪喬宜貞,還送了她丈夫青雲路,瞪著自己做什麼?自己又沒有得罪喬宜貞!她年齡比眼前人的孩子大一點,她可是長輩,這般為老不尊?
商翠翠臉色一沉,果然這京都處處都不如林州,事事不順心,她平時都討長輩的喜歡,在京都裡忽然也不管用了。
喬宜貞用手指掐著手心,陣陣疼痛才讓她從痛苦的回憶裡抽身而出,冷不丁見到商翠翠,所有掩去的情緒噴薄而出,雙腿一軟,要不是兩個丫鬟出手,隻怕直接栽到地上去。
“夫人。”兩個丫鬟連忙攙扶著她,“咱們去醫館看看吧。”
“嗯。”喬宜貞不想去看商翠翠,身子靠在鳶尾身上,準備去醫館。
商翠翠的火氣蹭得一下起來,攔著喬宜貞麵前,“侯夫人也太失禮了吧,我剛剛才說了祝你的夫婿屢建奇功,步步高升,結果你就惡狠狠地瞪我,現在直接轉身走?”
帶著點蠟黃的圓臉又出現在自己麵前,語氣有些凶悍,忽然就和夢裡的人區分開了。
夢中的商翠翠追在池嘉木身後的時候就是窈窕少女,一雙柳葉眉生機勃勃地上挑,五官明豔秀麗,她是太後娘家矜貴的嫡女,她說話不好聽,得罪了不少人,但是仍然是明豔俏麗的,而不是現在這樣就是個圓臉十二歲的小姑娘。
喬宜貞心想自己都已經活下來了,怎麼都不會讓三個孩子落到那樣的地步。
想到了這裡,喬宜貞手腳有了些力氣,身子力氣不用全部壓在丫鬟身上,而是借她們的力就夠了,喬宜貞開口說道:“抱歉商姑娘,我忽然有些不大舒服,所有有些失禮了。多謝商姑娘祝福之語,希望您是金玉之言,我家侯爺步步高升。”
雖說恢複了不少,但是喬宜貞還是準備去看大夫,免得留下隱憂。
商翠翠聽著喬宜貞說完了,眼底流露出不可思議,“這就沒了?”
鳶尾對著商翠翠的丫鬟說道:“這位丫鬟,你也勸勸你家小姐,知道你家小姐對我家侯爺說了幾句好聽話,多謝你家小姐,但是你家又不是戲子,還指望我們打賞不成?!我家夫人現在難受了,一直堵著不讓我們走是什麼意思,應當不是想和我們長青侯府結仇吧。”
商翠翠的丫鬟年齡也隻是略長商翠翠一兩歲,自然是比不過鳶尾經驗豐富,被這樣哐當當劈頭一說,腦袋一縮,心中覺得有些不對,又不知道哪兒不對,隻得拽了拽商翠翠的衣袖,“小姐,我們先讓侯夫人看病。”
不管怎麼樣,喬宜貞的臉色忽然白了下來,加上差點跌倒是真,這位好歹是風頭最盛的長青侯夫人,最好不要生事。
伍氏給商翠翠配的兩個丫鬟吉祥和如意都是調?教過的,讓商翠翠出門在外多聽這兩個丫鬟的。
此時商翠翠得到了兩個丫鬟的勸阻,眼睜睜看著喬宜貞離開。
商翠翠等到喬宜貞離開了之後,眼都是紅的,“太過分了,這是什麼人啊。”
吉祥說道:“小姐,隻怕她一眼就認出了你的身份,是不是想到了當年夫人妹妹的事情啊。”
“我小姨?”商翠翠冷笑著說道,“我家小姨又沒有怎麼她,還促成了她,她現在不是好生生的侯夫人嗎?瞧瞧剛剛的模樣。神氣活現的,當年多虧我小姨讓她有了這麼好的姻緣。而我小姨呢?他們喬家不依不饒的,讓我娘多少年都沒見到我小姨了!可惡!”
一聲輕笑,商翠翠忽然扭過了頭,見著了一位與池蘊之生得相似的青年,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眉眼流露出不羈和厭倦來,與池蘊之區分開。
商翠翠本來對池青霄印象還不錯,現在發現池青霄偷聽,立即指責說道:“你偷聽我說話?”
“這位小姐,沒有的。”池青霄含笑說道,“我隻是正好路過,小姐大概是過於悲憤,所以說話的聲音大了些,讓我聽到了。”
池青霄是來玉蓉院小坐的,自從池蘊之分家之後,他怎麼看現在的院子怎麼不順眼,就沒事在外,白天的玉蓉院消費要比晚上便宜的多,池青霄乾脆就白日過來。
沒想到玉蓉院被貼了封條,池青霄失望而歸的時候聽到了商翠翠對喬宜貞的破口大罵,忍不住輕笑出聲,而對商翠翠的怒意,池青霄也難得脾氣很好,隻要討厭喬宜貞,那就是和他池青霄是一路人。
“小丫頭,也快到了晌午,我請你吃飯好不好?”池青霄含笑看著商翠翠。
池青霄的皮相頗好,這樣含情脈脈一看讓商翠翠心跳漏了一拍,“你是誰啊,我又不認識你,我乾什麼要和你吃飯。”
“剛剛你口中的那位侯夫人是我嫂子。”池青霄笑了笑,“我姓池,小姐既然認識了我,是不是可以賞臉,讓在下請小姐吃飯?”,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