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周辭淵的話, 崔茂懷本想拒絕的。除了兩人不便同時出現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一個原因——
冷。
大冬天的崔茂懷恨不得天天鑽被窩裡不出來,居然要戶外去吹山風?!
可是, 看著周辭淵肅立於門簷下的身形氣勢,崔茂懷的手指戳著懷中小狸奴的軟毛, 半天愣是沒能說出反對的話。
於是翌日一早, 外頭天才大亮,崔茂懷就被從暖呼呼的被窩裡挖出來,迷糊著穿上棉衣, 夾衣, 外袍。常媽媽特意給他煮了燉菜,羊肉添酒紅燒,一改平日早餐菜單。
“食盒裡還裝了一壺酒, 公子上山若是覺得冷了可以喝一口暖暖身。”常媽媽在一旁叮囑, 又讓阿活去了厚披風出來。
崔茂懷正吃著飯, 大門處就傳來崔大“周公子”的招呼聲。緊跟著“喵哇喵哇”的高昂貓叫,崔茂懷好奇心起忙忙迎出來,就見周辭淵今日雖然仍舊是一身便服,但身後侍衛家仆在門口列了一隊。
先頭隨他一起進門來的,又是仆人扛進來的一隻鹿和雞鴨青菜菌類若乾, 以及被人抱在懷裡還遠遠衝著梅樹下梳理羽毛的重陽叫囂個不停的兩隻、大花貓!
崔茂懷形容的大可不是謙詞, 之前見過了籃球似的大老鼠, 今兒個這兩隻大貓, 崔茂懷覺得有人跟他說是獅子崽他都相信, 尤其那隻弓背、全身毛炸立的貓,真的很像……
“這隻是獅子雷,”不想周辭淵先說出了大貓的名字,正和崔茂懷想的一致。隨即周辭淵又指了指另一隻,“那是三花白,兩隻都是糧倉養的,最擅捕鼠……”
說到這裡,周辭淵轉目看了眼梅樹上似是驚嚇過度,已經開始胡言亂語“公子,恭喜發財,吃糕吃糕!”的重陽:“看來懷弟家中不適合這兩隻狸奴放養。且將重陽裝回鳥籠,待取了裝狸奴的大籠來,再將它們分時間放出來吧。”
崔茂懷敏銳感覺到周辭淵說這番話時微動的眼瞼,麵上笑意消失,顯然對自己忘記這種情況不快。
崔茂懷心下暗覺有趣。親自過去將重陽裝進籠子提到屋門廊簷下掛起,兩隻大貓則伴著喵哇喵哇叫聲和虎視眈眈的眼神,被人抱著隨崔二先帶去了後麵的放糧食的地方和發酵的麥芽屋。
然後不等崔茂懷和周辭淵進屋,就聽得東西哐哐倒地和老鼠的刺耳慘叫。
崔茂懷聽著不由打了個冷戰。急走幾步和周辭淵一起進門,問了周辭淵後,常媽媽也給他奉上飯食,算是加了頓飯。
崔茂懷因是先吃,放慢速度等周辭淵吃完,二人準備期間,崔茂懷看到還放置在院中的鹿羊。
“辭淵兄來便來就是,怎地每次都帶著重禮,若如此,今後我可不敢給辭淵兄開門了。”崔茂懷認真道。
“若隻是我自然不會如此,你瞧我留在懷弟這裡吃飯何曾客氣過。”周辭淵笑望著崔茂懷將腰帶換了蹀躞。
“隻是今日還得煩勞懷弟,待午後還請繼續用這些食材看著做桌菜肴,屆時府裡會有人來取。”
“仍是給王爺嗎?”
崔茂懷轉頭問道,“這麼冷的天,來回奔波多有不便,不如我讓常媽媽將做法和所需調料都寫下來,辭淵拿回去讓府裡的廚子照著做,這樣王爺不但能吃到剛出鍋熱氣騰騰的飯食,而且隨時想吃什麼立刻就能做豈不更好。”
“不必。”
崔茂懷沒想到周辭淵竟拒絕了。
“我自然知曉懷弟誠心好意。可懷弟也當聽過束之高閣的道理,什麼東西若是成了自家的意義就不同。書借來的能日夜趕著讀完,買來的往往就少了緊迫感。食物亦然。”
周辭淵含笑說著,先阿秋一步拿過披風親自給崔茂懷披上,手下慢慢係結,繼續道:
“我那祖父年紀越大越有幾分小孩兒心性。多了、頓頓不限隻怕就不像昨日那般用的香甜。不過也是懷弟巧思,菜肴的確美味,正該如鋪子裡的甜心一般日日限量運送,吃的人才能念念不忘。”
崔茂懷抬頭望著周辭淵,聽他這般說,相視的目光中閃著不與人外道的狡黠心機。仿若他是比唯一的祖父還近親可以分享秘密的人,不由嘴角翹起,心中也湧動著莫名的熨帖……
“所以懷弟記得,你這裡所有的飲食秘方可輕易不能傳給外人。”
周辭淵說完,自然的攬著崔茂懷的肩招呼道:“走吧。”
“好。”
崔茂懷便帶著常伯、阿活一起出門。原本隨行人員還有崔二和阿秋的,但周辭淵帶的人多,東西也備的全,說他不必帶許多人。崔茂懷也惦記著家裡鋪子裡的力氣活,阿秋又是能站櫃台機靈賣貨的,於是最終隻帶了二人。
而直到崔茂懷牽著烏騅出了坊門。才知道周辭淵言說他帶的人多東西全是什麼意思。
除了他們二人騎馬,坊門外還等著四個身穿家仆服飾的騎馬侍衛,人人跨刀帶箭。另有近十人的力仆,肩挑背扛,食盒和裝衣服鞋襪的包袱就算了,胡凳、爐炭、碗碟一類,這是去野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