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1 / 2)

公主府庶子 小小知了 28209 字 10個月前

崔茂懷實沒料到常伯猶豫幾日是在踟躕他和周辭淵的事。更沒料到, 常伯會看的如此長遠通透,針針見血將他逃避擔憂的未來列了個清楚明白。

大年下的,剛剛雀躍自在了沒幾天,因常伯這晚的談話, 崔茂懷那股精氣神瞬間又萎靡下來。

可他也知道, 常伯之所以一改往日和緩委婉風格,說的如此坦白犀利,也是為了讓他看清現實, 及早抽身……

隻是到了如今,他還能輕易抽身退卻嗎?

崔茂懷的低落情緒一直延續到快正月十五。

上元節前, 鋪子裡準備上新點心,如今大家生意作熟, 日日對著顧客, 也知曉如何營銷,連什麼時候上什麼新品也有考慮。

經過眾人討論, 他們香飄十裡的顧客群多是中上層人士。這些人整個年節大魚大肉吃的多, 過年甜口的東西也不缺,所以這回年後新上的點心就少些甜味,要香而不膩, 最終大家推出芝麻糕。

芝麻本就是香口的東西, 加上糯米粉,淡淡甜味, 便是剛吃了一盤肘子, 再吃雪人或龍須酥會覺得膩, 芝麻糕卻還能吃上一盤子……

至於如何得出這結論的?

自然是咱們崔小東家親身實驗得來。

他這些日子心情不佳,倒有幾分化憤懣為食欲的樣子。想著前世美食,可勁兒在家琢磨好吃的。生生把自己喂胖了幾斤。

然後惡性循環,讓習慣了後世全民減肥、以瘦為美標準的崔茂懷又生出一分對自己的厭惡來。偏偏家裡眾人見他終於長了點肉,個個歡喜溢於言表。

常媽媽還借口給新酒樓弄菜譜變著花樣一天三頓加夜宵不重樣的給他做好吃的。就連周辭淵忙中偷閒過來看他,也隻讚他這樣看著才好。

竟不知他鬱悶心事可不僅僅是他胖了。

笨死啦!!!

崔茂懷悶悶和家人將新製的點心並上元夜抽獎優惠活動的宣傳單一並裝進麥秸編製的燈籠狀禮盒裡。讓家下送到自家VIP客戶府上。

又在門前宣傳了上元夜鋪子開門,抽獎猜謎等活動。

上元節在古代可是難得晚上不必宵禁、全城上下、年女老幼齊齊上街觀燈遊玩的節日。崔茂懷家做生意的,自然也不能免俗參與。可他也給眾人排了班,讓大家輪流著也能出去瞧瞧熱鬨。

眾人高興不已,眼瞧著乾活做事更勤快效率!

崔茂懷搖頭笑笑,在鋪子上下轉了一圈,和熟客打了招呼說了新年福語。又和幾人解釋了春聯喻意,這才轉回內院。

這些日子,關注他家春聯的人也不少。據說還有些才子學子組團過來買點心酒水之餘,看春聯上的吉祥話和書法的。

並且很快,模仿能力強大的古人就將春聯學了回去。正好也沒出年,便有不少人家、多是有錢或是家裡有讀書人的,便在門上也貼上了大紅春聯,加上對仗工整的吉語,祝願來年心想事成!

就是同街上的不少鄰裡,也有備了紙墨禮物求到門上討春聯的。自言湊不出像他家這麼好的話,鋪子裡也沒有能拿得出手的字……

可我也不會啊!!!

崔茂懷僵硬著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自知他說真話肯定沒人信,大家也許還會覺得他有藏私的心不肯幫忙。但若是答應了他又再上哪兒尋好對聯和寫字的人?!

崔茂懷為難。

尤其這會兒求上門的都是同街麵做生意、和關係近的鄰居。此時又不同於後世,商家相互要防,同一公寓當了幾年鄰居連對方姓名做什麼工作都不知道。

現在鄰裡街坊間的關係很多比親人都近些。否則古來也流傳不出“遠親不如近鄰”這話。

而且一條街上,除非是極大眾或是像西市那樣將各行業整合一起,否則一般來說,同街市上很少會有人做一樣的買賣。

這固然有古時街道市集都不大的原因,可人們潛意識裡、仍遵循著謙讓、避免競爭的想法。

同街同市集裡,大家買賣不同,反而常相互介紹合作的多。

就崔茂懷曾親眼見過幾次的,有客人去前麵鋪子買了衣服綢緞,但凡提及一句鞋子不配或是舊了、鞋麵有破損,店裡的夥計便會推薦隔壁的鞋店或是再前麵縫補針線鋪子。有買鞋襪的脫鞋換鞋時鞋子有味道,鞋店裡的夥計就會試探著推薦對麵藥堂裡塞鞋裡的香包,若是客人不是小氣人,或不介意提及臭腳,他們還會說藥鋪裡新配的泡腳發汗的藥如何如何好用有效……

總之這時的商業環境比崔茂懷所見的後世商業圈健康的多、競爭力也相對小些。

而崔茂懷的香飄十裡自在延善坊開起來,說實話,平日裡也受了鄰裡街坊不少幫助照顧。彆的不說,好幾回鋪子生意好堵了裡坊大門的路,不也有耽誤街上店家生意的嫌疑?大家卻也沒誰因此找上門的。

再有鋪子實在忙碌,人手不足需要的東西一時來不及購買添置。米糧藥材家裡人在門口朝街上喊一聲同街上賣這些的鋪子就能送來應急。瞧見誰要往西市買東西,說一聲幫忙帶些東西也是常有的事……

雖然同樣的忙崔家也常幫,常伯常媽媽日常走動安排也絕不會讓鄰裡白幫忙或者誰吃虧。但這些,總歸都是人情。

沒辦法,崔茂懷最終隻能含笑接下鄰裡的請托,然後琢磨半天無能為力的他轉而隻能很不好意思的將紙墨推向周辭淵,說了原由和請托內容。眼見周辭淵小事一樁的模樣想都不用細想就要磨墨下筆,崔茂懷忙偏過視線小聲又加一句:

“那個,同一個街上緊鄰的,你儘量把字寫的不同些……”

“怎麼個不同法?”周辭淵貼近來問。明明已經磨了一硯台墨,卻仍慢慢轉著墨,哪有就要下筆的樣子?

“就是,就是大家門上的字都彆一個樣。”崔茂懷道。

“那要怎麼寫?”周辭淵口氣疑惑,又往崔茂懷身邊湊的更近,“哪裡有那麼多種字,總有相近相同的,又該如何?”

“……笨,你就不會避開咱家的嗎?!”

氣惱的崔茂懷一聲兒喊出來,抬頭正對上周辭淵滿是笑意的眼睛,才知道自己又被騙了!一個“你”字剛出口,周辭淵卻已笑著攬過他的肩,聲音低啞含笑。

“既是懷弟喜歡的字,我又哪舍得再寫給他人?便是這些對聯,其實也不必我親自寫的。”

周辭淵說罷,喊了聲“息風”,門外的息風便很快進來。聽了周辭淵的吩咐,執筆蘸墨,由周辭淵隨口念著上聯下聯橫批,息風則看了紙張長短寬度,很快筆勢流暢的寫起來。

崔茂懷也第一次知道,息風的毛筆字寫得也挺不錯。

不同於周辭淵字體風格多變,息風的字一眼瞧過,字字大小一致,一筆一劃不帶絲毫勾連隨意,儘透著穩重剛毅之感。

看的崔茂懷不禁心生愧意!

想想一個古代侍從情報人員,不僅會功夫,有較強的邏輯偵查能力,居然還寫的一手好字,當真是能文能武。對比自己……

之前周辭淵手把手教他書法的時候,他還想著要好好練習寫的,可堅持了沒幾天,便因種種乾擾兼之事忙又丟開了。

隻是這些,細想下來又何嘗不是自己找的借口理由?簡直和前世一模一樣!

“唉——”崔茂懷長歎一口氣。

“怎麼了?”周辭淵立刻問他。

崔茂懷搖搖頭,可見周辭淵仍擔憂的樣子,終是老實道:“我的字怕是練不出來了……”

“怎麼會!”

周辭淵聽崔茂懷這麼說反倒安心下來,微微含笑,“單純練字本也枯燥,懷弟一時堅持不了也是正常,等為兄替懷弟找件能讓你甘願寫字的物什來,懷弟或許就願意日日練字了。”

崔茂懷乍然聽到周辭淵說有東西能讓他甘願日日練字,自然好奇,忙問“是什麼?”

周辭淵卻不肯立刻揭開謎底。隻道:

“以後便知。”

崔茂懷:“……”

崔茂懷當時沒想那麼多,周辭淵不肯說他也就算了。

等息風寫完那些對聯,他就趁著還在年節中忙忙給鄰裡送了過去。然等周辭淵走了,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崔茂懷驀然想起周辭淵白日裡篤定的模樣,不由嘀咕周辭淵找來的、且能讓他甘願日日練字的物什,該不會是刑獄裡諸如鐵鞭、狼牙棒之類的督促工具吧……

這懷疑的小種子崔茂懷自己丟在自己心底,不想起來還好,一旦想起,倒有種越想越可能的感覺。

想要求證,卻又因家裡事忙,周辭淵也有事要辦,常伯又總在旁看著,崔茂懷竟一時沒機會相見,連遞送個小紙條都不大方便。

直到正月十五,鋪子自一開門就客似雲來。新推出的芝麻糕果然大受歡迎,眾人忙碌不迭,崔茂懷也跟著上下裡外幫忙。

到晌午時,崔茂懷才回後麵院子準備歇歇,吃點東西。就見許久不見的、曾跟在周辭淵身邊叫平安的小子,笑嘻嘻探頭從院門進來。

朝崔茂懷問了好後,便從懷裡捧出一張帖子,笑說是他家公子讓他送來的,且特特叮囑了,須親手交與崔公子手上!

崔茂懷含笑接了,轉眼注意到正往鋪子搬點心的常伯望向這邊,不由有些心虛,忙揣了帖子入懷,讓平安和隨來的侍衛取了外賣,才趕忙跑進屋拿出帖子瞧了。

湖藍素箋上僅一列字,和崔茂懷家門口貼的春聯字跡一模一樣:

【月滿冰輪,燈燒陸海,恰逢佳節盛景,邀吾弟同遊得慶小團圓。】

崔茂懷初看這信還不覺得什麼,隻心中自然一點高興。又想著十五燈會,他本也想要去看看古代最熱鬨的夜晚是何景象,兩人一道倒也剛好。

然再看時,念及“得慶小團圓幾字”,隱約間,崔茂懷便覺察出這話似不僅僅在說他們二人或是年節慶語,倒像是……周辭淵覺察出什麼了?!

……………………………………………

崔茂懷一時亂猜,但無論如何,待到晚上兩人相見,這些事問了便知。而此時距離晚上還早的很,他也不急。

直至到了傍晚,眼看天色漸暗,崔茂懷也沒叫仍在鋪子裡外忙碌的眾人伺候幫忙,來了這麼長時間,他早知道衣袍腰帶怎麼穿,況十五晚上他出去看燈家人也都是早知道的,常媽媽昨日還特意將他的新袍熨展收拾了一番。

崔茂懷自取了衣袍換了,又看了看幾支玉簪束冠,到底不習慣頭上頂著個重物扯頭發,於是隻揀了最輕的革帶綴銀飾珍珠的準備重新梳頭綁上完事。

哪知衣袍腰帶崔茂懷如今倒是穿戴的順手簡單,可自己給自己紮前世女生的丸子頭崔茂懷手是真有點生。梳子前後左右的梳,可梳了前麵後麵會鬆,梳好了左邊等綁帶子的時候才發現右邊耳後居然漏了一縷……

以至梳到後麵,崔茂懷舉了半響的手都覺得累了。更後悔好端端乾嘛自己再梳頭?就剛才的頭發直接加個裝飾不就完了,捯飭了半天還不如之前整齊呢!

“老奴伺候公子吧……”

崔茂懷正對著不甚清楚的銅鏡氣悶,門口一道聲音傳來,崔茂懷一偏頭,正對上他今日刻意躲避的常伯。

“常伯……”

崔茂懷莫名有點心虛。跟著想起某事,在案上掃了一眼,確認周辭淵送來的信箋不在,才徹底放下心來。隻是這感覺,怎麼有點後世早戀怕被家長老師發現的既視感?!

常伯表情動作倒是沒什麼變化,走過來取了梳子,就一下一下替崔茂懷將頭發細細梳了,然後手法利落嫻熟的束起,又將崔茂懷自選的革帶束發係好。之後便用梳子和手將崔茂懷額前兩鬢的碎發一點一點壓下理好。

說到這事,崔茂懷從前看影視劇就吐槽過,古人就是從小留頭發,也肯定不能像影視劇裡的假發一樣順滑整齊!

然後等他穿了,大眼瞧過,卻發現古人的頭發似乎、是挺整齊的?!

不過也隻能是大眼掃過,經不起細看,還得是有錢人。若是一般百姓,就是梳了十幾年相同的發式,早成了形,但腦袋前後左右,也總有亂翹散亂的。倒是有錢人家,不光束發發冠多樣,就是頭發也乾淨整齊的多。

究其原因,多賴一種利器——

頭油。

沒錯,本來古人洗頭洗澡就不夠勤,梳頭為了保持發型還要用蘸了油的梳子梳頭。且頭油多種多樣,各種噴鼻怪異的花香崔茂懷也就忍了,可還有用芝麻油豆油的……

崔茂懷也第一次知道古代不是沒有油,包括動物油,但人家絕少用到吃上,而是用來梳頭或添加到脂粉裡做脂膏的!

崔茂懷隻要想到油乎乎的頭發再用篦子清理虱子什麼的……每每想到,他都能少吃一頓飯。

所以他堅決不肯用頭油,家裡人知道他愛清爽乾淨,也都不怎麼用這東西,且都洗澡洗頭比較勤。至於不服帖的頭發,崔茂懷本也想著那幾根就由著它們翹炸著好了,可常伯常媽媽卻總有辦法讓它們乖乖聽話……

“好了。”

常伯上下忙碌一會兒,散亂的頭發果然都被理順。崔茂懷還在對鏡左右瞧,身後的常伯終於開口道:

“公子晚上出去觀燈,可是約了周公子?”

“……”

沉默也是一種回答。常伯似有一點無聲歎息,略頓了頓方再開口:

“公子,老奴自知逾越,您大約也覺得老奴管的寬,當仆從的怎能乾涉主人家的事!隻是……當日老奴一家多虧公子善心我們才有活命在一起的機會。之後公子又不惜珍貴藥材,救老奴得以活命,老奴這命便是公子的……”

常伯言辭懇切:“公子,老奴既已是您的仆人,為奴為仆者,伺候好主子是分內事,更該事事處處為主子考慮,也當有勸諫規勸之能。”

“公子啊,求您切莫覺得老奴多事,老奴說句冒犯的話,若今日您和周公子的身份顛倒過來,老奴必不會多說什麼這般話。老奴隻是擔心公子您此前囿於深宅,不知□□,被周公子幾句好話哄了,那將來……”

後麵的話常伯沒說,但萬一周辭淵辜負,慘惡的結局之前常伯就說過。

崔茂懷得承認,其實之前聽了常伯的話,的確是一針刺痛提醒了他,但同時,他心裡多少也有些不得勁。

大抵人們想沉湎的時候都不大想麵對現實。

可到了今日,崔茂懷再聽常伯的話,他自是感覺的到常伯話語中字字殷切深憂,可即便如此,常伯卻也從沒有仗著管家的身份和他對他的日常倚靠,就大家長式的以”為你好“的名義直接否定什麼。

身份不對等自是一方麵。可這些日子崔茂懷在旁同樣看的清楚,周辭淵幾次來,常伯雖總是找借口由自己或讓他人進來“打擾”他和周辭淵單獨相處,但除此之外待客接物,包括日日送到金襄郡王府的外賣,常伯可一點兒多餘的臉色動作都沒有。

正如常伯所言,他真的隻是出於為他擔憂而勸諫規勸,除了一次次對他說的這些未知可能,彆無逾越。

崔茂懷不知該如何形容這感覺,不同於爺爺親人長幼的關懷要求,也迥異於陌生人隨口的勸慰善意……

崔茂懷忽然就想起他在被爺爺捐圖書館送到名校前,他呆的那所公立學校裡一位從縣裡調上來的老師。

穿的永遠是藍色老舊中山裝,軍綠膠鞋。課堂上無論圓形、三角梯形,不論什麼角度,他從來不用圓規量角器,從來都是一筆畫成。

初始,這驚豔一手也引得學生們好奇看熱鬨,可很快,作為年紀最差班級的他們,就上課該聊天聊天、該睡覺開小差就睡覺開小差了……

伴著那個老師滿麵的板書。

終於某一日,崔茂懷吹著頭頂慢悠悠轉著一點兒也不涼快的吊扇,趴在桌子上正睡的口水直流的時候,突然嘭一聲巨響驚醒了所有人。

崔茂懷至今記得,他揉著眼睛打著嗬欠抬頭的時候,就見講台上的大熱天依舊穿的一絲不苟,老舊中山裝扣子係到最上麵一粒的老師皺著滿是汗的皺紋臉,滿是急切無奈。

他居然跟他們這些學生說:“我求求你們了,聽聽課!你們一個個現在才多大,現在不學習光睡覺玩了將來咋辦?!父母掙錢不容易,這麼好的教室吹著風扇,你們咋就不知道珍惜……”

這段話隨著已經不記得姓名老師的表情自此像是烙印在崔茂懷腦海裡。隻那時的崔茂懷沒想太多,隻是微微震撼於一個老師會對學生用“求求你們”這樣的字眼,隻為讓他們這些學校集中放棄的學生聽課以考慮他們的未來?

後來隨著崔茂懷的求學生涯,見過了更多的老師、教育者,無形中那位老師當日的說話表情就在崔茂懷記憶裡越加清晰。

崔茂懷之後雖一樣成績不顯,升學留學仍需要爺爺金錢救援,但崔茂懷到底收了類似要報複父母、放縱自我的想法,也斷了和那些接觸尚不深的小混混們的聯係,自顧自平庸紈絝著……

這些事,是崔茂懷連對爺爺都不曾坦白提起的事,倒是此刻,常伯的語氣表情,竟和他記憶裡的那位老師的口氣神情慢慢契合一處。

崔茂懷心下微動,一時竟想聽聽常伯的意見。

“常伯,你說的我都明白,也想過。可我與辭淵兄並非常伯想的那般……”

崔茂懷慢慢整理著措辭和他與周辭淵的過往,鋪子開業時周辭淵義務幫忙,到武安侯、宮裡的娘娘借機找茬周辭淵及時幫忙解了難,再到晉王之事,甚至家裡遭賊周辭淵立刻派了人來日夜護衛……

崔茂懷所列且還都是明麵上的大事。至於大慈悲寺的長明燈,日常處處操心提點,便是崔茂懷這會兒借機心下暗捋,才驚覺他已得了周辭淵這般多照顧,身邊事更是少有周辭淵不知道不參與的……

“我此前其實也擔心,可人與人相交,真心假意不也都是有事的時候看對方如何做的嗎?到如今,我難道還能假裝無視心下猶疑?得了人的護衛一味拖著我又算什麼呢?”

崔茂懷這話是在對常伯說,可同時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他崔大公子可不是喜歡占人便宜、白得了好處吊人胃口的人!大男人相交,該顧慮的顧慮,真到了時候便憑本心覺得合適大可相處試試,成了便罷,不成,不成也就不成好了……

反正就算擱到後世,這圈子一樣亂的一比。真正能安穩攜手的又有幾人?!

這年代固然更艱難,大不了他到時候他在盛安城呆不了,他就變賣家產,南下到諸如嶺南、沿海或者出海去。隻要有錢,他大可再圈一塊地兒,繼續當他的公子爺。到時再挑幾個長的好看的各年齡段男人……

咦,怎麼越想越向往後一種生活了?!

崔茂懷忙斬斷自己不節製、傷心後放縱生活的遐想,順便再想想周辭淵那張合他心意的臉,說話的聲音,兩人相對時的種種親昵神情……

“咳,公子……”

“……”

崔茂懷微紅著臉趕忙回神,對上常伯微歎搖頭的模樣,崔茂懷臉頰瞬間通紅,再不敢看人。

常伯卻在他身邊歎道:“看公子的樣子,顯然也是心動。公子又最是心軟心善,顧念人的好處。之前也是老奴疏忽,算下來咱們的確欠了周公子的人情。”

“可公子,您要記得,兩人之前的事可不該和這些恩情混淆。欠了對方的恩情,咱們全家上下齊心還就是了,遲早能還清。可感情的事公子需是出自本意才行……”

常伯說到這,忽見崔茂懷抬頭從鏡中望向他,眼中隱約透著得到肯定的期待,心中便再有什麼,終是通通咽下,微微帶了笑。

“公子年少,斷袖之事雖世風難容,可終究好南風也不是見不得光。公子……一時好奇老奴也能理解。隻仍需守著尺度……莫被人傳出去才好……”

“嗯。”

崔茂懷目光明亮,一時難掩被人知曉卻仍願意支持他的喜悅。應了一聲,略有些不好意思,就匆忙借口跑出去了。

剩下常伯一麵收拾著案上、床上的飾物和換下的衣袍,到底苦笑著長長歎息一聲。

……………………………………………………

酉時過半,冬日天已昏黑,外麵人潮眼看著就多起來。鄰裡街坊還有來邀請招呼崔茂懷同遊的,崔茂懷已和周辭淵約定,自一一婉拒。

尤其看到有幾家人相邀的人裡還跟著羞赧的女兒家,崔茂懷更是多一句話都不敢說。

“嗬嗬,倒也是,崔東家的鋪子與我們經營不同,您這賣點心酒水的鋪子這幾日可不好歇息……”

來人倒也都是聰明人,見崔茂懷婉拒便也明了他的意思。並不強求,再彼此客套寒暄兩句便攜家眷妻女走去觀燈了。

崔茂懷也隻能笑笑,拱手目送人離去後忙躲回後院。順便告知家人,再有鄰裡相邀,就說他已經出去看燈去了。

不明就裡、正休息的幾人還與他起哄,“公子,席掌櫃家的小女兒長相不錯,性格又和順,公子如今的年紀大可考慮看看。之前席家不是還說,便是不能做正妻,席小姐一心念著公子,寧可做小嗎?”

“胡說什麼!”

崔茂懷瞬間嚴肅了臉,“事關小姑娘的聲譽,豈容你們隨便打趣?!便是聽到些沒影的流言,也該主動辟謠當沒聽到,怎麼還緊跟著亂說!將來要席家的小姑娘如何自處?!”

崔茂懷難得嚴厲生氣,他這一嚴肅眾人倒也都靜默下來。半響,還是阿秋小心開口解釋:

“是我們錯了,公子切莫生氣。我們從來沒在外麵亂說過什麼,常管家和常媽媽也囑咐過我們,街坊鄰裡議論誰家姑娘我們從來都不往跟前沾的。就今兒個,因看到席家上門,才跟公子玩笑的……”

阿秋解釋的時候,常伯聽到院中聲音,過來問了原委,立時也板了臉:“平日都怎麼跟你們說的,彆人家女兒,彆管家裡外麵,怎麼容的你們亂嚼舌根?豈不聞隔牆有耳,咱們這還是經營商鋪的,就你們這一個個嘴不把門的樣子,店裡家裡如何倚重你們?還把這些話拿到公子跟前說道!”

常伯顯然很是氣憤,轉而倒是先向崔茂懷行禮自認錯說是他管教不當的緣故。說罷自請罰了他的半年的月俸。

然後才以管家身份罰了剛才院中所有起哄之人三月月俸,並免了他們這三日輪流出去逛街的福利。

“可有不服?”

“沒有,我們自知有錯,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幾人說罷,就繼續去忙了。崔茂懷旁邊看著,包括新來的潘家斌,麵上倒都沒有不滿。

這事也就是個小插曲,為的不過是家人更謹慎。崔茂懷和常伯當時都在在意,可等崔茂懷轉身準備出門,才發現一個問題。

阿活、潘家斌都是他今兒晚上出門準備帶的人,畢竟鋪子今晚開著,阿秋、崔大、崔二需要顧著樓上樓下的生意。加上門前的猜謎和抽獎,這些活兒阿活乾不了,潘家斌則是新人,所以崔茂懷才定的這兩人,也是讓這二人輪流跟著出去逛街看燈的意思。

“怎麼辦?”

懲罰已出,剛說完就改,明顯不利於今後管理。崔茂懷正想著,就聽院門被人敲響,熟悉的聲音從門外清晰傳來:

“懷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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