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茂懷驚了一跳。
事態緊急, 隻能讓幾個小子趕緊下山叫人, 他則帶著阿秋阿活和其他幾個大的, 讓跑下來的這個帶路, 一行人急急往山上去。
過了竹林, 山路果然越來越窄，再在山林亂草中走過一段，前方原有的山路便因從前山上塌方儘皆被掩埋。上山的小徑更加崎嶇，加之雨水未乾, 崔茂懷隻能手腳並用一起往上爬。
“就, 就到了……”
崔茂懷喘的胸口如風箱一般, 整個人更是狼狽不堪。順著手指的方向，倒是能看到一點山屋房簷。之後踩著水窪再攀過一座落石斷木積起的山包，前方忽而平坦。正是山上落石劃過的痕跡, 林木頹倒, 隻有各種灌木草莖將土麵遮了個嚴嚴實實。
“公子小心，那洞就在前頭, 我聽爹說這麵坡上也有大窟窿，有、有大師和尚就是從, 從這裡又冒出來的！”
付家小子越說越害怕, 最後再忍不住使勁吸吸鼻子。卻又生生忍住，一麵帶頭往前走，一麵喊著“三兒——”
崔茂懷眼見如此，哪裡還能露出‘也害怕’的神情。強壓著不知是嚇的還是累的噗通噗通亂蹦的心臟，乾脆大喊一聲“走！”, 便由阿秋阿活左右護著繼續往上爬。
其他人，崔茂懷隔一段，尤其是地勢危險的地方，他就讓從年紀最小的、一個個留在下麵。這會兒這裡再留下一個，站在高處看清楚他們走過這片緩坡的路線，以防他們踩空做標記，順便給後來的人引路，也就沒剩下彆的人了。
四個人深一腳淺一腳踏著泥和盤根錯節的灌木根結，都走的搖搖晃晃。崔茂懷更是好幾次被絆倒險些直接滾下山坡去。尤其這斜坡上的灌木雜草紮根好像都不深，害的崔茂懷被絆倒想借力直接拽出一把樹根，到底摔到地上滾了一身泥！
同時嚇出一身冷汗，真當要完蛋了呢……
“公子，看，就是那！”
領頭的付家小子指著，又先一步衝過去，繼續喊叫著三兒。崔茂懷此時仰頭再看，就見上方山崖懸著一棟破敗屋子，除了房簷外張有點不同，哪裡有廟宇的模樣？外麵山門儘皆被滾落的石頭毀壞，隻餘下幾寸高的一截土墩。
而付家小子指的洞，正在鐮刀廟下山壁根下。
“三兒，三兒，”付家小子此時已跑到跟前，整個人爬在地上往洞裡望去，跟著就激動起來，回頭朝崔茂懷幾人大喊：“公子，三兒還活著，在下麵呢！”
崔茂懷也是高興，一路奔到跟前，雙腿立時一軟，直接跪倒在洞邊，也學著付家小子的樣子伸頭往下看，卻隻看到黑黢黢一片。
他們午後出來，海玩了半下午，此時已是黃昏。連日陰雨，太陽早被遮去，本就不甚光亮的天色再透過林木照下來，崔茂懷就是把脖子伸出的再長也隻能看到洞口兩步內傾斜的亂石……
“公子，三兒肯定是摔傷了，你聽他的聲音！”付家小子很是急切，一麵說一麵已經解自己的腰帶，又脫了衣裳想要擰股繩往下去救人。
崔茂懷哪裡還能乾看著，雖然氣沒喘均，但也依稀聽到下麵微弱的嗚咽聲。三兒那小子崔茂懷也熟悉，若非受了重傷，又被耽擱這麼久傷情不知如何，絕不至於隻能發出那麼點微弱聲音。
腰帶外袍，連帶阿活阿秋外麵的衣裳，為了結實牢固，崔茂懷沒讓他們將料子撕成條，而是像付大郎做的，都擰成螺旋樣的繩子相互連接。然後在付大郎腰上牢牢固定，又費力點了一支火把讓他單手拿著，才一點一點將人放下去。
崔茂懷不知內裡情況，但想來洞穴應該挺深，三人衣物擰的繩子幾乎都放儘了，他們才聽到付家小子帶著層層回聲的叫喊：
“到了。呀！三兒三兒！公子，三兒頭上身上全是血！公子？——公子？怎麼辦呀——”
“……”
崔茂懷之後想想，他都不記得當時的他怎麼就成了幾人的主心骨！竟能強壓著心裡的恐懼和一條性命做賭注，用冷靜的聲音吩咐，先是讓付大郎將三兒背著綁好一起往上拉，感覺到繩子承重不夠。又讓付大郎先在下麵等著，把三兒綁好往上一點點拽。
可惜，這洞裡不是直線，也不知有幾道彎，人竟然拉不上來！
於是又換成付大郎被扯著上下用火把仔細探照，先上來在地上把洞裡的拐折形狀畫出來。崔茂懷看了，確定要人幫著轉向的地方，又考慮讓誰在中途接應。
最後，因為阿活阿秋力氣都比他大能同時拉住兩個人，付家小子身形又比崔茂懷壯實，接應的地方他杵在那兒三兒恐怕過不去。崔茂懷就頗有擔當的做了中途接應的人！
又多了一個人需要下洞，阿活阿秋貢獻出裡衣，這下直接光膀子了。幸好他隻下到一半，擰的繩子也勉強夠用。
於是再一次實驗開始，崔茂懷下到的洞道正是拐彎的地方且十分狹窄，他隻能弓著身子叉開腿勉強維持身形，眼瞧著三兒又被拉上來，連先前的那點兒聲音也沒有了。崔茂懷心中也急，偏不能好好使力，一動身體自然張開後腦勺就咚一聲磕在洞頂石頭上。可就這樣還是得拉人，好容易終於順著繩子將人固定打橫，崔茂懷感覺自己的後腦勺都鼓包了。
卻依將順好的三兒的身體一點點從自己胯-下往上送去……
“好了，快拽！哎喲！”
破地方實在憋屈，崔茂懷好容易將人推送成功，習慣性的抬頭朝上喊，就又狠狠磕了一下。隻是這回撞的真狠，瞬間逼的崔茂懷的眼淚都出來了。隱隱耳邊有什麼聲響，伴著阿活阿秋、連帶下麵付家小子齊聲問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