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1 / 2)

公主府庶子 小小知了 26318 字 10個月前

崔茂懷再次打心底裡由衷感歎長公主的通透和適度。

若旁人儘了一番心力,又剛以親密坦誠的姿態剖析了利弊好歹,跟著就聽到“不領情”的拒絕,慍怒不滿怕是一定的。或者,此時坐在崔茂懷對麵的,是少年的親娘和自認為該為他操心為他好的,想必都會打破砂鍋問到底,把那個人揪問出來不可。

然長公主呢,聽了他一聲“是”,目光多停在他身上幾秒,之後就取了案上的果仁酸奶悠悠吃起來。直到一盞吃完,見崔茂懷仍不肯多透一個字,長公主就直接換了話題閒聊,像是之前根本不曾提及過他的婚事。

又在之後的話語間不經意帶過一句家世門庭、身份背景不過如此的話……

崔茂懷依舊默然不語。

但他也聽懂了。

常理推斷,他這會兒堅持拒婚又不肯說出心中女子是誰,必然是那女子家世不稱,或那女子本身的背景身份有問題,所以他才難以啟齒。聽長公主的話音,隻怕都懷疑他是看上了誰家的已婚婦人或是平樂坊哪個賤籍女子……

崔茂懷能說什麼?

若真是家世身份背景的問題倒簡單了。偏性、彆一道,能怎麼解決?

長公主麵前不了了之,回去崔茂懷沒跟周辭淵細說,但這人想知道什麼消息聽到什麼話自有他的渠道。擁著崔茂懷輕撫許久不言,最後仍是一句“信我”,這事就算暫過了。

崔茂懷好吃好喝好玩照看了眾家夫人女眷一日,下晌親自送長公主回城。直到將人送入侯府東院,再安全退出來,崔茂懷才站在侯府門前望著西天薄薄一層紅霞,終於從胸腔裡緩緩長長籲出一口氣來。

雖然婉拒加拖字訣不是長久辦法,但好歹爭取了些緩衝時間。崔茂懷尚不知周辭淵的計劃,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可既然他要自己相信他,兩人都走到這一步了,信他又如何!

自覺躲多一坎兒的崔茂懷由此放下相親煩惱,一路慢慢回延善坊去。

剛入坊門,就看到鄭家八郎被常媽媽送出來。

“八郎怎麼親自送膏藥出來?風寒可好全了?”崔茂懷問。

鄭八郎已被身邊小廝扶著上了毛驢,見是崔茂懷,也不客套再費力下驢寒暄。隻取了帕子出來一麵拭汗,一麵搖頭苦笑。

“再彆提什麼風寒了,不過是晚歸吹了點夜風,本是一貼藥的事,偏驚動了太奶奶……”鄭八郎一副有苦難言的模樣,伸開雙臂讓崔茂懷瞧,“你看看這才多少日子,我這腰身又寬了一圈。”

“哈哈哈哈……”

崔茂懷看著鄭八郎隻是笑。鄭太夫人‘可憐見的’看不得人瘦的習慣崔茂懷住在鄭家時可是領教過的。之後每次去鄭府,崔茂懷在彆處都能婉拒找借口不留飯離開,偏到了鄭太夫人麵前無論什麼理由什麼話一點兒用都沒有,鐵定要被留下一起吃頓飯喝一碗補湯,臨走還要帶幾劑根據他身體狀況調配的溫補藥包才被放行。

“這不,好容易尋了西市采買藥材順路給你這送藥膏的由頭才被允許出府。人家都是貼秋膘,我大熱天的補個不停,一動一身汗,才更易受風受寒呢!”

鄭八郎和崔茂懷早熟了,也不理會崔茂懷坐在馬上笑的開懷。兀自吐槽夠了才說到正經。

“我剛去看了,身上星點兒褥瘡不打緊,筋肉萎縮也不嚴重,彆擔心。”

鄭家都是知道常伯對崔茂懷有多重要的。受崔茂懷所托,隔幾日就會過來看診一次,藥膏用的快,鄭家也送的勤。

而入夏後,崔茂懷眼見常伯還沒有蘇醒征兆,為了防止常伯久臥導致身上捂出痱子褥瘡,崔茂懷便將自家存冰全部先緊著常伯屋裡用。齒輪手動吊扇弄出來,也率先給常伯睡覺的帳頂安了一個。

常媽媽的身份是不便去山莊或是多出現在人前的,可有她在家裡,首先就能保證點心鋪子和酒樓不出錯。空餘時間照顧常伯,也不知她一日要給常伯按摩擦拭幾回,一整個夏天過去,倒讓常伯身上沒大問題,遠比同樣躺了近一年的人狀況好了太多,就連鄭家也說難得。

“天漸漸涼了,看哪天合適,請太奶奶眾位伯兄到莊子上散散心泡泡溫泉。”崔茂懷和鄭家走的近,又極得太夫人喜愛,便跟著鄭家小輩一樣稱呼鄭太夫人為太奶奶。

鄭八郎也不客氣,“好,我也念著你的度假山莊呢,偏一直被禁足養病不許出門。對了,太奶奶可又念叨你幾回了,若看到你現在這幅模樣,嘖嘖嘖……”

鄭八郎眼中滿是幸災樂禍,對崔茂懷即將接盤他苦日子充滿了期待。然後在和崔茂懷交錯時又眨眼低聲道:“聽聞今兒個長公主娘娘在山莊設宴,可有什麼邂逅?”

“……”

崔茂懷沒想到這消息竟已傳開了。再一想他這事本沒什麼好保密的,於特定圈子來說隻怕在聽過長公主下帖請了哪些人後就猜出了目的。

“去你的。”

崔茂懷笑著隨口敷衍過鄭八郎,等回家洗漱換了輕薄鬆散的衣服後,一看常媽媽的神情,便知她其實也掛心著他相親的事。簡略說了大概,崔茂懷轉而便說起中秋安排。

月餅去年已經有了,今年再做不難,不過是數量根據預期大概要翻幾倍。好在這對家裡來說也不難,料都已經陸續備下了。幾款包裝禮盒也早設計好了,成品之前送來崔茂懷親自看過,質量都不錯。也都是合作多時的鋪子,有幾個小作坊基本就做香飄十裡的生意,並沒有需要多操心的地方。

“彆的餡料都好說,隻是蛋黃蓮蓉的,味道是真好,也最襯景。可蛋黃肯定不夠。”常媽媽道。

點心鋪子開了一年,隨著不斷上新品,中式糕點中一般的豆沙、五仁、棗泥、椒鹽一類餡料如今鋪子裡點心都用到了。

這些常規餡料積累預備下來,用到團圓月裡,就算一時量大,倒也不用擔心不夠。單蛋黃一類,香飄十裡酒樓開業後,泡菜熏肉臘肉都進了酒樓成了新品新菜,可皮蛋、鹽鴨蛋崔茂懷讓家裡備了,卻沒有立刻用上,而是等度假山莊開業,帶著花紋的鬆花皮蛋被裝飾調味後成了可賞玩可細品的小前菜,鹽鴨蛋則蛋白蛋黃分離,更多的成了菜品再加工的配料。

“沒事,這款本就是單品特定,隻要有準確的數量便於安排就是。其他幾款,大小數量寧可多些彆短了。正好香飄十裡開業一周年,中秋加上活動,銷量應該不錯。”

“公子放心,都備的充裕的。”

常媽媽能這麼說,自然是預估數量後還留了不少備用的。卻不想到了中秋,節日加店慶“雙賀”的活動一出來,不僅是香飄十裡點心鋪子日日不等開坊門就在坊門外排起了隊,就連通過酒樓和度假山莊,預定酒樓特供的團圓月高中低檔套餐食盒、度假山莊裡“月中藏月”限量團圓月的人也都能排起好長的曲形隊。

“公子,看這樣子,庫裡的存貨還是少了,得再備些才是。”常媽媽忙裡抽空過來跟崔茂懷說外麵的情況。

“去年出了團圓月,之後東西市也都仿著做,倒是把中秋吃團圓月的印象給大家小戶都留下了。又都知道咱們鋪子的團圓月才是正宗的,還隻中秋前後三天外賣,加上雙賀的活動,點心鋪子一樓排出去看不到邊的都是城裡城外的百姓。往二樓排的多是大家仆人和寬裕之家給遠親近朋備下的中秋節禮……”

常媽媽說完點心鋪子,又說到酒樓,“那邊也供不應求,昨晚忙道半夜趕裝出來熟食冷盤,不到中午就裝盒賣光了。這會兒也都忙著稱重打包呢……”

“小虎,”崔茂懷聽了立刻喊小虎過來,“你去酒樓後麵傳話,就說哪怕慢一點,但食盒裡的東西彆裝差了。冷盤熟食的量寧可多不能少。最後,食盒外的封戳一定要當著客人的麵給粘上。”

“是。”小虎得了話,立馬跑了。

崔茂懷也是想到後世粽子禮盒裡鹽鴨蛋肉食的搭配,再有自家酒樓自打開業以來因為生意太好一直不肯外賣,周辭淵又說到過的不同檔次的話,他才想著借中秋店慶試試水。

對外宣傳的團圓月特供尊享食盒聽著高大上,但裡麵的東西其實就是大小餡料不同的月餅,加上一壺酒。另有酒樓裡異常受歡迎的醃製冷盤小菜和各種臘味、鹵製葷素拚盤。種類分量依大中小三檔搭配。

當然,為了凸顯香飄十裡特色,崔茂懷從食盒樣式大小,到內裡填裝不同食物酒水格子該多深多寬都是幾經測量設計的。更重要的是,內裡會有印花箋一麵如明信片短語祝福,北麵則寫明了該食盒裡都有什麼,各色重量大約多少,熟食冷盤保質期幾日,如何存放等等。

而食盒最外麵,等客人確認了裡麵東西不差後,一張極薄的團圓月漿糊紙就會直接封口。

崔茂懷的當日會這麼做的初衷,也不過是想著裡麵有熟食,如今天氣尚熱,提出食物保質期的概念,以防出了問題砸招牌。倒是沒想到裡外多了兩張紙,倒讓香飄十裡的牌子看起來更專業、更高大上起來。

尤其香飄十裡飯食一向限於堂食,首次外賣,不僅讓許多客人立刻買了借由節日送給稍遠地方的親眷朋友嘗鮮。另有中秋在家設宴,在外會友的,買了食盒或在家配菜,或在外直接將食盒拆卸開,內裡不同的格子就能當盤盞,刀叉筷勺一應俱全,根本不必再多帶什麼東西,就能如宣傳詞所說的:“隨時隨地,儘享各色美食!”

瞬間又在盛安城裡引出了一股風潮……

當然,這也都是傳於市井的風潮,真正讓崔茂懷從山上度假山莊避回家的風潮,則是陛下禦口“月中藏月”限量團圓月禮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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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自鳩占鵲巢占了毓清齋,崔茂懷這隻‘弱小無助又可憐’的家夥隻能委屈巴巴被迫流連於度假山莊各客房裡。雖然心中難免委屈,但中秋節日當下,又和當世第一大BOSS為鄰,崔茂懷自然也得送上一份心意。

各色酒水美食都成了慣例,新製的團圓月月餅自然成了最應景的禮物。

皇上他老人家倒是很給麵子,當著老王爺和幾位過來伺候的皇子,另有韓呈並幾位近臣當場,一一將各種口味的月餅嘗了遍。最後,皇上果然也最喜歡香口又不膩的蛋黃蓮蓉餡月餅,還金口讚曰:“卵黃若圓月,蓮蓉如月雲。聽過袖裡藏乾坤的,這倒成了月中藏月了……”

眾皇子臣子齊聲含笑應“是”。

於是乎,正讓周辭淵幫他的蛋黃蓮蓉餡月餅想新名崔茂懷,就得到了“月中藏月”的禦賜貴名。而隨著這個名字在高層小範圍傳出去的,還有一項美食——

稻花魚!

“公子,度假山莊那邊又派人來報說有人要高價買藏月禮盒,專門遞了名帖,請公子想想辦法。”阿秋擦著汗跑進來遞名帖,可崔茂懷卻沒接,隻示意放到一旁案幾上。

“嗬嗬,我能有什麼辦法。本來就是編號限量幾百份。彆說這會兒沒鹹蛋黃,就是裡麵的茶具、酒具,現燒也沒地方啊!要不我乾嘛躲回家來。”

崔茂懷躺在搖椅裡,一麵吃著自家院子石榴樹上今年長成的石榴,一麵琢磨著等皇上在宮裡過了中秋再回山莊去,他也得跟著躲進去。否則家裡也不安全啊……

“另外公子,酒樓裡已經有人打問稻花魚和新稻了。問什麼時候供應?是不是也限時限量?一個個都要求現在就預定,還說什麼價錢無所謂。”

“。。。。。==”

崔茂懷就知道這東西但凡上了皇帝的餐桌,被皇帝讚過,就再沒有平凡的機會。可他能說,他花錢買的魚苗,甚至親手放進稻田裡丁點兒大的魚苗,在他的稻穀梯田裡經過數月一個個乖乖長成一條條肥美活潑的大魚,他統共都沒吃過幾回嗎?!

每次經過稻田看到綠苗水紋裡遊弋躍起的光滑魚影,崔茂懷都忍不住咽口水。可等對上田間地頭穿著短褐、仿若一般家仆守田人的壯漢,崔茂懷也隻能黯然退走……

分明都是他的地、他的魚、他的穀子……

崔茂懷但凡想起,心裡酸水就泉眼兒似的止不住往外冒。今兒個也一樣,泛了小半日酸,直到周辭淵晚上過來含笑親自抱哄了他半天,順便透露了皇上已經準了放水曬田,準備收魚割稻的消息,崔茂懷才終於有了笑容。

“其實這樣也好,中秋山莊上你出了‘藏月’,延善坊的酒樓和點心鋪子又有‘雙賀’的活動,風頭儘夠了。等這幾日節日和團圓月的熱潮過去,你的稻花魚又該處風頭了。”

周辭淵一麵勸慰崔茂懷,一麵給崔茂懷剝石榴。

事實上,崔茂懷又哪裡不知道好東西堆到一塊兒反倒失了亮點的道理,這麼節節續著,反倒是對自家最好的。不過是對於當初養魚種稻,能隨時捋麥穗、烤稻子,吃烤魚、酸菜魚、清蒸魚、紅燒魚、魚膾的點點怨念罷了……

“皇上派禁軍日夜盯著梯田水車,還特特說讓看牢了我,以防我去抓魚禍害稻子,簡直沒道理嘛。可等他老人家要設宴嘗鮮的時候,一句話,十幾尾魚不立刻就抓了。那麼些人,我一共吃了……連半條魚都沒有。”

崔茂懷窩在周辭淵懷裡一麵吃石榴一麵悄聲吐槽,順口問起,“不過我瞧著皇帝最近心情好像不錯?那天又是給我的新月餅起名字,又是誇誰會辦事,我不知道人,但聽了一耳朵,依稀是北境守城的?”

周辭淵微笑,就著兩人親密的姿勢,“中秋過後北地就該冷了,胡人也該擾邊搶掠為過冬做準備了。可惜今年有韓呈進獻的變石之法,接連兩戰胡人一無所獲。胡人各部落折損不均起了內訌,就有部落想要投誠了……”

這倒真是好消息,難怪皇帝心情好。

胡人自來是靖朝的心患,從建國前到建國後就沒消停過。直到崔茂睿引兵深入草原,一戰大勝,才算滅了胡人數十年的氣焰。

可轉眼十餘年過去了,當初再是重創胡人,經過這麼些年調息休養,胡人也緩過來了。若非胡人各部落勢力均等導致一直內訌不止,隻怕於靖朝北邊又是大患……

果然,中秋剛過,北邊新捷報又傳了回來。隨捷報一起上報朝廷的,還有兩個胡人部落請求入朝拜見大靖朝皇帝,願意歸附大靖朝的好消息。

據說皇帝不但當朝準了,還賞了邊將守軍,和邊將一同嘉賞升官的,還有進獻變石之法有功的韓呈。

不過數月,盛安城內、包括城外幾條主要官道,都已經鋪上了水泥。再向外延伸的,韓呈直接推舉了手下繼續,他則親自蹲守到崔茂懷曾吐槽過的南城汙水排泄口,大熱天親自執鋤站在堵塞的臭水溝裡挖溝排渠一段一段用水泥加深加固……

最新消息,南三坊一直以來汙水泛溢、臭氣熏天的狀況已經好了許多。就連最南邊幾個裡坊的地皮,如今也有人開始打問想要落戶購買了,從前不堪住宿搬走的人也有拖家帶口返回的。

而韓呈其名,在“變石之法”的神跡出名後,這一次,是真正被盛安城內城外百姓讚頌出名了。甚至市井很多人百姓都在議論,如韓大人這樣既沒有架子,不怕臟臭,一味辦實事的,才該是百官表率吧!

崔茂懷聽了也不由微笑。

他如今和韓呈隔幾日總能見一麵的,皇帝很是喜歡將韓呈帶在身邊,在崔茂懷看來,根本是無時無刻不在釋放“這人是朕護著的,妥妥的天子重臣心腹!”的信息。有事也總隨口就讓韓呈去辦。

便如現在,皇帝終於當眾發下開鐮收稻的口諭,轉頭就讓韓呈去請盛安城內外各村縣代表。

“這下高興了吧,就因為不讓你撈田裡的魚,心裡不知腹誹朕多少回了吧?”皇帝那邊剛吩咐完韓呈,轉而就點著崔茂懷道,“還跟人說你是弱小無助又可憐,心裡的酸水噴泉一樣。來,跟朕說說,你有多可憐,心裡又有多少酸水?”

崔茂懷:“……(⊙o⊙)!”

尼瑪,在這山莊裡到底還有沒有秘密了。不過是隨口吐槽兩句,是誰給捅到皇帝耳朵裡去的?!幸好更多的話他一個字都沒往外說……

崔茂懷張口圓睜著眼睛還沒來得及請罪,皇帝身邊的安公公又笑著對皇帝道:“皇上您瞧崔公子這模樣,肯定是在心裡使勁琢磨是誰偷偷給陛下您打的小報告呢!”

“嗯,一瞧就是。”皇帝用折扇點點崔茂懷,口氣聽著嚴厲,可嘴角眼裡卻全是笑意。

安公公立刻朝崔茂懷道,“崔公子彆猜了,好教崔公子知道,背後跟陛下告狀的就是老奴我。老奴在陛下身邊伺候,既然無意間聽到了崔公子的委屈,又哪能不為您到陛下麵前訴一訴委屈呢?崔公子到時可怎麼謝我?”

“……嘿嘿,那安公公再幫我跟皇上說說,我都這麼可憐委屈了,等明日放水收魚的時候能不能再多分我些。我必多挑兩尾肥魚送您當謝禮!”

誰都看得出,這是皇上逗崔茂懷玩的。崔茂懷又有什麼好緊張害怕的,便跟著和皇上、安公公拌嘴皮子玩兒。

卻不知他這幅自然隨性的樣兒,尤其是皇帝並皇帝身邊第一大太監對其的態度,讓多少人看在眼裡,盤旋進心裡……

到晚上,崔茂懷泡了溫泉出來,任由周辭淵給他擦頭發,昏昏欲睡間聽到周辭淵的聲音:

“近來,聽說安國忠每次遇到你,都會招呼說笑幾句?”

“嗯,不是每次皇上來了總得到那邊請安問好嗎,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熟了自然就招呼多了開始耍嘴皮子了……”

崔茂懷今日也不閒,明天更得早起,需要陪著去梯田上作秀再捉魚。周辭淵此時又在身邊,整個人不由自主就放鬆下來含混回了幾句話,又問“有事?”

“沒事。睡吧!”

周辭淵的聲音帶著安撫,手掌插入崔茂懷的發間輕揉發頂助其入睡。看向崔茂懷的目光卻滿是寵溺笑意。

和安國忠熟了就打招呼說笑?

那朝中內外不知有多少人安國忠的熟人、兄弟,又有哪個能得他一句如此客套親近的?

說白了,這家夥是聰明人。能數十年伺候在禦前,始終當著他第一大太監,誰都越不過他去。這人就最是知道趨利避害、什麼人能近、什麼人該遠的道理。

正如朝臣私下所想的:他的態度,何嘗不是皇帝對某人某事態度的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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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周辭淵在崔茂懷睡去後都想了些什麼崔茂懷自然不知。

翌日寅初,他被鄧伯叫起穿戴好了,就得到毓清齋外隨大流候著。小半個時辰後,皇帝才一身便裝出來,先見了盛安城周邊各縣縣令,跟著就和韓呈昨夜接來的各村縣代表說話,一路往外走著,一路聊起周邊田地畜產收成。

崔茂懷作為白身,即便是度假山莊的老板,但在國-家大老板麵前,自覺的吊在隊尾,就等皇帝帶著他上到親近的肱骨大臣,下到官方周邊縣令,再有各村的耆老族長、莊稼老把式,從山上的風車水車,到梯田溝渠布局,再到如今稻穀的垂穗,水裡隨處可見的魚,通通看了個遍後,放水撈魚。

其實這樣的視察活動皇帝已經搞過一次,關於梯田開荒耕種,稻田養魚,其中原理循環早就摸清了。這回再請這些人來,最根本是,是驗收成果。

且不論是水裡的魚,還是這片梯田的稻穀產量,據周辭淵說,皇帝其實早派人來回測量計算過了。就是想讓這些人看到實實在在的增產和“多魚”的好處,才能自願踏實的擴散養魚種稻,開耕山地。而非因一道聖旨,不得不種!

隨著一聲“放水!”梯田水道開口,層層水流向下,而和水流一起在晨光中紛然起躍的,正是一尾尾肥胖的稻花魚。

人群中不由發出“嗬!”的歎聲,早預備好的藤筐、大秤、木桶,層層疊疊擺了好大一片。一簍簍魚輕易被抓上來,過稱後再放進儲了水的木桶裡。並隨著報秤聲不斷引來鄉村代表的驚呼。

崔茂懷私心裡本還想著親自下田裡撈魚玩玩,不過眼看這情況,皇帝明顯是要稻花魚的準確產量。另一方麵,還不許人碰著、勾到稻田裡低垂的稻穗,這也是要詳細記錄產量的。

沒瞧見那些威武軍一個個在田裡驅趕魚、徒手捉魚都小心翼翼的……

無趣的崔茂懷最終湊到兩個宮廷畫師後,看兩人將今日這幅熱鬨的動景彙聚到畫紙之上。

雖然隻是草圖,但圖中數十人物輪廓已有。另外梯田形狀,山脊上半露的水車,層層成熟的金黃稻穀,水渠簍筐中翻泄的胖魚,田間還在彎腰捉魚的人……近景處,正有一尾鼓著肚子、身材極豐腴大魚躍出水麵銜住飽滿低垂的稻穗……

‘我也會在裡麵嗎?’崔茂懷看著如此生動的畫,不由想到。

而梯田邊,捕魚稱魚還在繼續。最後的數字對比崔茂懷當初放進稻田的魚苗價格數量,顯然是驚人的。崔茂懷沒去參加這份熱鬨,知道緊接著就是魚宴。山莊的廚子、連同宮裡的禦廚早都備下了,崔茂懷也就隻等著吃。

倒是坐席的時候,崔茂懷自覺在末尾等著排位,沒想到正發呆的他卻被安公公親自領著到了第三排的位置,雖然席位在最側裡,可單論排行可是頂考前的……

讓崔茂懷不由在心裡嘀咕。

可惜沒有周辭淵,哪有人會為他解惑。一頓魚宴吃完,聽了一大堆對稻花魚、對皇帝的誇讚,崔茂懷看著山莊的人將廳裡收拾妥當,剛要回去就有小太監傳話,皇帝宣他去毓清齋。

崔茂懷趕忙去了,卻沒見到皇帝。安公公親自出來,說皇上勞累一日,已經歇下,睡前卻吩咐了,魚宴後剩下的稻花魚,皇上留下兩桶,剩餘的就是崔公子的了。

“……”

崔茂懷略怔一瞬,想起周辭淵有過的提點,依例先在毓清齋外給皇帝磕頭謝恩。緊跟著便對安公公道:“第一茬稻花魚,本該都獻給皇上的。可憐我想吃它們想了幾個月,就大膽向皇上討一桶來,剩下的,全憑皇上做主吧。”

“哈哈哈哈,瞧崔公子……是越發會說話了。”安公公一笑,再沒說什麼,直接回了毓清齋。

崔茂懷呢,等洗澡更衣出來,鄧伯已經在外頭候著了。說了一桶魚共多少斤,大尾約多少條,中尾約有多少條,小魚有幾指寬,另有泥鰍多少斤,就等崔茂懷安排看給各處怎麼送了。

今兒皇帝親自看著收的稻花魚,加上全魚宴,這會兒消息保準已傳遍全盛安城了。

早前一屏山上種水稻,稻田裡養魚就傳的全城遠近皆知。不是沒有想上山看熱鬨的,不過是皇帝如今時不時就愛歇在這山上,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是威武軍,又從山下就有崔茂懷立的示警牌,一般百姓哪敢再往山上走。官宦人家呢,但凡消息靈通點的,更不敢沾山邊。

直到現在,水車灌溉梯田,稻苗下養魚的成果揭開,不知多少人這會兒正好奇稻花魚是怎樣的魚?口感又如何吧?

“多派些人,趁著魚都活著新鮮幾處一起送。侯府肯定放第一位,金襄郡王府、鄭家,這都先送。再有之前帖子上勾選的,像是賀少尹,家裡生意上親近的,哪怕送一條,心意要到……”

崔茂懷一麵說著,一麵在心裡計算。彆看一桶魚有半浴桶之多,好像儘夠了,可單人情往來,怕都不夠應付。

“是,公子放心。那我也去吧。必然將活魚送到……王府?”鄧伯詢問。

“不,王府那邊你挑個妥當的去就行。你另帶一個麵生的,挑大中小幾尾魚,再撿些泥鰍,估摸著時間,送去鳳凰……不,是盧家。”崔茂懷道。

鄧達頓了一下,跟著就明白了崔茂懷的意思。這是要他避著些人,專門選了好的給盧九郎送去。

“公子放心,我一定辦的妥妥當當。”

鄧達去了,崔茂懷卻仍有些怔愣。一旦提起鳳凰蛋,他心裡就總不免有些難受。

他能看到的韓呈如今深得民心,步步高升。而鳳凰蛋呢,和庾氏的婚訊出來後,他的聲名也比之從前更甚,到處都能聽到他的為人事跡,可那些傳聞,卻總像是虛浮在半空,隨時會散落消弭一般……

特彆是今年中秋始終沒等到鳳凰蛋過來要酒,倒是常媽媽說盧家的管事帶了人來不管是點心鋪子裡的禮盒,還是酒樓的食盒很買了不少。

崔茂懷當時還沒多想什麼,直到中秋節剛過,聽周辭淵給他解悶說起幾位皇子爭鬥,洪州汪家成了炮灰,族中成年男丁一律斬首,女眷發賣,不足年歲的則全部發配流放。崔茂懷才一下子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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