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1 / 2)

公主府庶子 小小知了 15971 字 10個月前

突然天降大喜,崔茂懷還真有點懵。

安公公笑的一臉慈和真摯,還轉達了陛下的口諭,說是知道他行動不便,進宮謝恩就先免了,等徹底養好了再去謝恩不遲。

妥當送走了安公公,家裡鄰裡自然又是一番熱鬨喜慶。但礙於大環境,自然不會像上次得爵鬨的那般歡快。何況崔茂懷有傷在身,謝過幾位道喜的客人後就以身體不適躲屋裡去了。外頭自有崔二阿秋他們招呼,家裡也有常媽媽和須金勒,並不需要他多操心。

拿著聖旨回了裡屋,崔茂懷看著聖旨上漂亮的忠淳二字,這封號剛才聽不覺得,這會兒他自己念怎麼就覺得拗口呢?

而且忠淳子,聽著好像鄰國女人這個子那個子的名字?忠淳,忠淳,越念越繞口不說,念快點怎麼聽起來像“真蠢”?!

“陛下其實是在借機諷刺我吧?”崔茂懷睜著大眼睛,一臉認真的問周辭淵。

周辭淵一怔,旋即笑的不能自抑。實在是他根本沒往彆處想,偏他的懷弟一直歪著腦袋在那碎碎念,口齒不清本就念的含混奇怪,最後真蠢真蠢的喊,他依舊沒反應,直到懷弟問他,周辭淵才發覺詞語變了,毫無違和……

這邊崔茂懷和周辭淵正扭到一處為蠢不蠢打趣說笑,明黃聖旨就被擺在一旁的高幾上。崔茂懷卻不知,這還是近兩日從宮裡出來的所有聖旨、口諭中,唯一一份沾喜的旨意!

當日,陛下又發了數道聖旨,除了繼續獲罪抄斬流放的,更有一道貶為庶人,一道圈禁的旨意令人矚目。

宮裡的薑淑妃沒了。

據說在聽聞魯王叛亂後掙紮著從床上起來,給陛下留了封請罪血書,當夜就投繯了。魯王卻是到被革爵圈禁的旨意下來,才知道母妃死訊。

然後在禁軍看守下一路跪行到薑淑妃宮殿,兩日過去,薑淑妃居然還掛在大殿高梁上。魯王乍見,目眥欲裂,噴血嘶喊了聲“母妃——兒錯了!”之後,就像是啞了一般再不發一語……

沒人知道薑淑妃給陛下的血書裡寫了什麼,但到底,薑淑妃用自己命,或者還有邊關薑老將軍的麵子,換了魯王一條命。

而回宮路上一直跪求救母妃的晉王,其母蘇昭儀倒是得了太醫看診勉強保下一命,跟著就被打入冷宮。

晉王被貶為庶人發配北寒之地,忠正侯府全府獲罪下獄。

崔茂懷聽的一激靈。

回想當初,不過忠正侯的一個下人就能擺弄的他們家鋪子沒了立身之本。之後數次見晉王,哪回不是洋洋矜貴,便是平易近人,那也真是‘折節、下交’之態。

直到他成了陛下親近臣子,得了爵位,這才和晉王有說話來往的時候,那麼一副喜怒不形於色,不知前嫌的模樣,說真的,崔茂懷暗地裡懸了好久的心。

卻萬萬不曾想到,這才多長時間,曾經隱隱就是太子的晉王,連帶著煊赫一時的蘇家侯門都全沒了……

也因為接連折了三個皇子,無數權貴被牽連,最近盛安城的氣氛總是戰戰兢兢的。原本進了臘月,正是該家家戶戶緊備年貨,熱鬨過年的時候,今年路上卻哪有那麼些歡笑喧鬨聲!

就連西市的物價也比去年這會兒便宜了近兩成。

另有許多品相好的鮮果、海貨,據說都是從南邊和沿海運來的,原本都是給高門府邸裡送的,不想貨遠途拉來了,訂貨的卻全家獲罪,這些東西可不就成了沒主顧的……

崔茂懷倒不在乎什麼沾晦氣或是其他,隻要確保貨物不是人家已經給了錢買定的,他就讓家人大批量采購了一番。自己有酒樓,過年推年菜、新菜,正好用。

又挑揀出品相質量最好的一些,打包讓須金勒送去侯府。

當日他本要去侯府拜見長公主和大哥,順道結年貨的。可是一道聖旨下來,升爵不說,陛下還體恤他腿腳不便免了他進宮謝恩,如此,連宮裡都不去哪裡還敢去侯府。

否則不是在說長公主和侯爺比陛下還重要!

上麵這句話是周辭淵說的,崔茂懷半天噢了一聲,也隻能遵從這道理,乖乖在家感念著陛下的隆恩休息。轉而吩咐須金勒帶著阿秋、阿活去侯府說一聲,替他向母親和大哥告罪。

不想這邊才收拾妥當,辛姑姑就陪著崔茂琛來了。後頭一溜兒騾馬驢車,代長安領著,正是典州送來的年貨。

進的門來,一邊恭喜,一邊告罪,又忙忙碌碌指揮眾人安置年貨。順道就在酒樓設席,隻讓這回從典州押送年貨來的眾人去吃酒吃肉鬆快鬆快……

至晚間,將要睡下,崔茂睿卻一個人來了。

說是探望他的傷勢,偏又在問及他救駕的事情上詢問的仔細。連帶大火什麼時候起的?怎麼過的毓清齋?一路往行宮去就沒注意到其他?

說真的,若非白日周辭淵跟他講明謝衛長的“通融”之情,崔茂懷還真沒意識到這一點。但再想想,毓清齋後頭的水泥路,原本就是專為陛下方便來往於行宮和毓清齋修的,屬於陛下私人禦道,尋常哪個能走?

沒見崔茂懷之前去行宮請安,還愣是得繞一座山嗎?就連住在山莊的老臣勳貴,大雪天去行宮,也沒見陛下通融特賞讓誰走那條捷徑。

而當晚的情況,叛軍不明,敵我難分。若非謝二郎有心為他,隻怕縱使皇子皇孫,安國忠當晚到那要通過,都不容易……

“不過你大哥還算有心。他若來問,你彆說謝二郎,倒可以把路上伏兵和殿上的事說給他聽。”

周辭淵這麼說,崔茂懷隻覺得話裡有話。

“什麼叫我大哥有心?殿上的事,那天我沒注意我大哥在不在,可我看到何徽了,他不得跟我大哥說?”崔茂懷問。

周辭淵卻笑笑。

“你不覺得你家年貨運來的時機太巧了嗎?聽說是你大哥莊子上的管事做主,今年不但提早出發,沿路更是不停催促……”

“啊?”

崔茂懷忽而就想起,當日茂瀾、茂琛他們到山上玩,他大哥罕見的也來了。臨行一句句跟他說什麼:你也彆總在山上……也該回城安排……還要他回去看顧延善坊的鋪麵。

偏年貨運到的那天的確巧,他看曹壘辛苦,說了句不著急,曹壘怎麼回的?說是孫管事一路催的急,想來侯府那邊規定的時間早……

而那一日,若非臨行前息風製止,他肯定就跟曹壘下山安置年貨了。那麼,也遇不到當晚的叛亂!

當日,山上的確死傷無數,可城中隻在幾處兵營發生了械鬥。之後全程戒嚴,雖然整夜兵馬聲不歇,實則於百姓無礙……

“大哥,早就得了消息嗎?”

崔茂懷問的小心翼翼。因為知道會有叛亂,山上危險,所以才找理由讓他回城。

周辭淵笑而不語。隻繼續解釋崔茂懷的第二個疑問。

“何家是陛下的臣子不假,借著侯府盯著成王一脈也不假,這些年下來手裡也的確存了些消息名單。可到了現在,他們家未嘗沒有拿捏著這些人和消息爭取更多好處的心思。”

“你是說,他們家看似忠於陛下,實則也在跟成王賣好,腳踩兩條船,最後不管誰上位,他們家都能繼續富貴下去?”崔茂懷問,可再想想又覺得不對。

“何家為什麼偷偷幫成王?真想富貴延續,難道不該是下注皇子嗎?”

然後,崔茂懷就見周辭淵嘴角露出一抹嘲諷,“何徽這人,雖然不討喜,但眼光還是有的……”

“陛下當年何等境地,他一個東宮不入流的年輕小吏,最後能跟著翻身爬到如今的官身,且官位衡穩,陛下信任,就是本事。這人早年在朝中一直有些孤臣的意思,從不參與黨爭,何況皇儲之位。若最後皇子順利登基,不論是誰,像他這樣的臣子,加上這些年經營下來的親舊門生,陛下身邊的親信不行,可繼續穩居朝堂,總都不是難事……他,是在防另外的萬一……”

“……”

崔茂懷便有些理解了。

正常傳位自然不怕,父傳子便是有些波折,但新上來的皇帝對這一朝舊臣總歸有私怨的少。可成王卻不同,他自來就是陛下的眼中釘,肉中刺。若他想上位,非謀反篡位一條路不可,而且對這位成王來說,因著陛下的態度,朝堂上多少人沒有明裡暗裡踩過他。更彆提借機搜集他家證據,想要將他家徹底踩死的何徽何家了!

成王……

崔茂懷不由就想到初雪那日燈火幽暗處的蒼老人影。

說起來,那天也真是陛下最後一次全家天倫共聚!此後便是有心,人也斷難湊齊了……

崔茂懷腦子裡打了道彎,很快還是關心起眼下的問題。就成王那個樣子,“他真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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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辭淵這次沒有立刻回答崔茂懷,像是在斟酌該不該跟崔茂懷說,又該說多少。半響才道:

“陛下這回被氣的不輕……”

一句話後,又是一段停頓,“陛下想立儲是真的。也的確想借機看看幾位皇子的成色,所以身體不適,以味道重的菜肴引入藥味,包括在幾位皇子間時不時流露出的偏向……”

“所有事都被陛下料到了,連叛軍人數、進攻路線也都事先得了。卻怎麼都沒料到,魯王、晉王會直接殺了韓王,且是在叛軍陣前,眾目睽睽之下……”

“這變故來的突然。要知道陛下能設局,就肯定在幾個兒子身邊放的有人。卻不知為何最後會成了如此局麵。若說沒有黑手推動,肯定是假的。尤其這回,陛下考驗皇子之餘,真正的目的,正是想將背後的那些人引出來,一網打儘。可現在呢?”

平白折了三個皇子,彆說狐狸,連條大魚都沒釣上來。

難怪陛下會生氣!

也難怪他大哥能提前得到消息,讓他下山了……

隻是這一次,是成王技高一籌沒有咬鉤,順利躲過了一劫。但下一次呢?

於是,崔茂懷果真將當夜情形說了仔細。尤其突出當夜陛下下令後,外頭平亂有多快,第二天他看到的到處都是叛軍屍體。暗示崔茂睿謀反這事陛下肯定跟他一樣早就知道,且準備充分……

崔茂懷不知道崔茂睿聽懂沒有,又聽進去多少。倒是在聽到朱相的慷慨陳詞後,崔茂睿問他道:

“你跟朱相有來往?”

“朱相?人是挺好,可人家是宰相,除了見駕的時候偶爾遇到,老人家能跟我有什麼來往。”崔茂懷奇怪,“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沒事。”

崔茂睿搖頭,最後叮囑他以後且不可莽撞,護好自己該放在第一位。又看了他的傷,放下據說是他當年在戰場上用的外傷和跌打藥,人就走了。

崔茂懷這才打著哈欠倒身睡覺,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又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嚇的虎王喵嗚一身,飛跳到床下。對麵的須金勒也聽到動靜,忙喊著“爹,怎麼了?”光腳就跑來。

崔茂懷陷在思緒中有些怔愣,等看到床邊圍了一圈人,才慌忙擺手示意無事。含混著說做噩夢了,讓眾人都快回去休息。

直到把須金勒也勸回去睡覺。崔茂懷一人在黑暗裡躺著,卻再也睡不著了。

周辭淵白日說起大哥的事,他也跟著隻關心他大哥得了信,想要叫他回城。可剛才迷糊的時候,他才突然反應過來,巧合的何嘗是曹壘一行,息風的時間不是抓的更好,正阻止他下山。還護著他一路到了毓清齋前,這才有了謝二郎放水的機會……

這是不是說,周辭淵同樣清楚那晚山上有叛亂,所以才“安排”了他救駕。

那他的莊子呢,叛軍放火聲東擊西引發混亂,他是不是也事先知情?

更有……

周辭淵說起陛下設局,他當時隻關心成王了。可再想周辭淵的語氣說辭,什麼叫設局,難道陛下生病,隱藏的藥味,全是假的?!!!

崔茂懷存了一肚子疑問,可惜接下來幾日都沒見著周辭淵。直到臘月初六,周辭淵裹著風雪匆匆而來。

他該是得到他的消息才抽空趕來的,進門就關心的問他怎麼了?卻連歇息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隻說還有要事。

喉嚨口的話崔茂懷到底沒有這會兒掰扯,隻瞪著眼睛說了句“我猜到你隱瞞我的事了”,就讓他好歹喝了碗骨頭湯,放人走了。

周辭淵的目光明顯閃了一下,跟著卻笑了。抱了抱崔茂懷,附在他耳邊:

“現在什麼都不要懷疑,陛下待你隆恩,山上的時候陛下身體就不好,又乍然失去三個兒子,必定悲痛異常。就照你那天說的,用米豆換臘八粥,集足千家米,進給陛下。”

都踏出門了還不忘回頭叮囑他:“臘八當日熱熱鬨鬨的辦。”才終於走了。

崔茂懷心裡哼了聲我知道。但這兩日莫名躁動的情緒卻被周辭淵剛才的話莫名安撫了……

崔茂懷成了忠淳縣子,是叛亂之後截止現在,宮裡傳出來的唯一喜事。

雖然盛安城裡到現在仍在日日抓捕人下獄,可崔茂懷得了陛下的恩賜,哪裡能藏著掖著。隻這一回,是不方便再到侯府大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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