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拔、弩張。
從上麵衝下來的人個個手持利刃,這些人之後,又有十餘弓箭手依次占據了樓梯上的高位,搭箭滿弓,瞄準地窖裡的人。
“衛國,你敢?!”高俊義厲喝出聲。
回應他的是一支洞穿他手下喉嚨的利箭。崔茂懷站的位置正無遮攔、一眼看到那人脖子上突然冒出一截箭羽,鮮血如泉口汩流外噴,倒下後身體不停抽搐,黑紅液體向外擴流……
崔茂懷胃裡一陣翻湧,渾身也止不住顫抖,若非常伯扶著他,他真要嚇倒在這兒了。
“公子莫怕!”
常伯的手撫在崔茂懷後背,順便交換站位,遮掉地麵的屍體……
所有人也都因為這一箭有了不同反應,龐銀反應極快,第一時間擋到高俊義身前拔刀指向衛國。先前防備過常伯、吳藐的人現在也全部轉向最後衝進來的這批人。
雙方對峙,敵眾我寡。
高俊義卻在此時一把將龐銀揮開,直麵衛國。
“衛國,你果然忍不下去了?我才明白楚榮用皇室遺孤的消息尋我們後沛軍合作,為什麼他能剛好尋上我。涉及皇室遺孤的消息又怎麼能成功瞞過你……”
高俊義看向衛國,“根本都是你的計劃。你知道我私下一直在找皇室後嗣,一旦得了這消息,必定會離開西南親來盛安。你就有機會除掉我了……”
“看看,看看這裡,我死在盛安,被殺死在盛安城外的行宮,剛好方便你嫁禍靖軍。說不定等你回去還能借著我的死訊激勵我軍士氣!哈哈哈哈真是好謀劃!”
高俊義笑過幾步衝到衛國跟前,彎腰對上衛國的眼睛。
“可你為什麼能容忍我這麼些年?衛國,你殺我,你舍得那大筆寶藏嗎?”
“……”
高俊義話裡的誘惑力太大,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常伯也難掩驚訝。一直表現的什麼都不在意的衛國至此也終於抬起眼皮,但他不是意外,隻像是單純陳述,“果真是你。”
“自然是我。”
高俊義緩緩站起身,“後沛六老,威名赫赫,權傾朝野。可也是你們,攪的朝堂紛爭不斷,同室操戈,給了靖賊機會……”
“衛國,你試探我多次,容忍我至今,不就是想確定我到底知不知道寶藏所在?想知道陛下最後、跟我說了什麼嗎?”
高俊義冷哼一聲,“你不信陛下會把起複後沛的寶藏告訴你以外的人,不願意相信陛下已經不再信任你的事實……”
“衛國,其實我也懷疑過。畢竟陛下從前對你何等信重,斧鉞軍自交到你手上就再無易主。多少事你先斬後奏陛下知道了也不見追究!可後來再看你的所作所為我懂了……”
高俊義此時看向衛國的眼神確實變了。
“範老戰死,冷老為護衛小公主和幾位娘娘身中一十餘箭死狀渾入刺蝟,陳將軍和曾老為了給我們多爭取逃離時間果斷斷後……可你呢?你踩著這麼多人的血鋪出來的活路後來又做了什麼?”
“排除異己,獨攬大權。跟吳煥合作!”高俊義聲音驟然拔高,“吳煥當年在西蜀殺我後沛多少將士,屠城之日又手染多少封氏鮮血,可你居然跟他合作!簡直豬狗不如,比認賊作父還不恥!”
“更敢混淆皇室血脈,妄圖挾天子以令諸侯。就是岐王孫,當年若非你私心作祟,焉能晚……焉能晚了這麼多年才尋到!”
高俊義說到激動處,額上青筋突暴,中間莫名頓了一瞬,繼續質問道:“衛國,你的所作所為哪裡還是為了後沛複國?根本是為了你自己弄權的私心!若陛下今在,衛國,你敢麵對陛下嗎?”
聲聲質問後,高俊義又惡意滿滿走近衛國。
“你不是想知道陛下最後跟我說了什麼嗎?”
高俊義特意調整呼吸,隻為說的更清楚。
“陛下告知我寶藏所在,要我之後將地點、機關詳細告訴曾老。陛下說,那些銀錢兵器‘惟他可善用’……”
“衛國,陛下最後信任的已經不是你。寄托了複國希望的也不是你,而是曾辟。”
“……”
在場所有人默契禁聲。
不得不說,高手交戰就是不同凡響。衛國籌謀縝密為的是殺人滅口,高俊義臨時起意無疑就是在誅心。
崔茂懷聽常伯說起過衛國和後沛末帝的故事。
彆看衛國現在了不得,但太監這行當一開始的路都差不多,日夜苦活累活乾不完,還要常受大太監的欺負。衛國因為身形氣質陽-剛不似太監更是被某些老閹-貨視為所屬物。若非入了少年皇帝的眼,他以後會經曆什麼還真不敢想……
所以衛國對陛下真是忠心耿耿,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至少早年是這樣。
衛國也就尤其在乎陛下對他的態度喜惡。後來或許嘗到了權利的好處,那麼陛下對他的寵幸和信任,無疑就更重要……
而曾辟,曾老。曾經“六老”集團的一把手,據說一直和衛國呈競爭狀態。
彆看曾辟始終屈居“六老”中的老-一位置,好像永遠爭不過衛國。但實際上,明明大家都是朝臣文人嘴裡臭名昭著的‘太監禍國集團’,偏他曾辟的名聲就比他們其他人好一些。
這從朝臣彈劾他們的奏折多寡就能明顯比較出來……
導致衛國在這世上第一在意的人,應該就是這位曾辟曾老了。
現在得知一直器重自己的頂頭上司、其實真正看中的是自己的競爭對手?嘖嘖,這是什麼慘絕人寰的雙重暴擊!
可彆說,大佬就是大佬,衛國坐在那全程聽高俊義說完,愣是臉色都沒變一下。直到高俊義把要說的都說完,衛國才終於正眼看向高俊義,就是那眼神實在不屑輕蔑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