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城,禦書房。
許純之正給新皇李澤生彙報此次匪患最終的刑訊結果,不料皇帝突然開口說道:“聽說黑炎軍和京兆府共同辦理了一件東大街的商鋪爭奪案?”新皇看起來三十歲上下,正是一個男人最鼎盛的時候。
許純之一怔,微微斟酌,遂露出一抹不好意思之色道:“回稟聖上,此乃微臣以權謀私……”
不等許純之將話說完,皇帝又道:“齊縣縣令曾言,提醒他抓回叛匪的是林家的四小姐,也就是你這次插手幫忙的姑娘?朕聽聞,她還曾捏著這個去虎嘯閣賣消息?”
“不簡單啊,這個小姑娘。”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許純之身上瞬間一緊,又放鬆笑道:“不過是個小姑娘而已,微臣近來一直在調查,想找出她背後的角色,若無人指點,想來一個小姑娘沒有這樣的韜略。”
“那可未必。”皇帝目光一抬,看向許純之,“當初朕遇見你時,你也隻是個在主人家喂馬被鞭打的十一二歲毛頭小子,誰能想到日後會成為天下兵馬大元帥?”
“英雄不問出身,智者不問年齡。古有十二歲稚子拜相,如今有個心思機敏方術大成的小姑娘,倒也並非奇事。”皇帝一句話給林菀欣定了性。
許純之目光微凝,順從道:“聖上所言極是。”
皇帝又笑道,帶了一點揶揄的味道:“這麼說來,純之也確實到了該娶妻的年紀了。尋常男子在你這個年紀恐怕都妻妾成群,就你還是個孤家寡人。要不這樣,朕給你……”
許純之頭皮一麻,立即單膝跪地,恭敬而鄭重道:“聖上,國恩未報何以為家,臣願請命出征江南,國賊一日不除,微臣一日無家!”
皇帝的笑意淡了下來,看了看許純之,忽然又心情不錯地道:“不知道以小姑娘的能耐能否測算出賊子的動向,嗯?她不是找到了匪患大本營,還預測到對方的逃跑方向,這才征調了朕的黑炎軍、齊縣城防軍以及林家三郎麾下的民兵,於談笑間造了一個局,來個甕中捉鱉?”
許純之沒想到皇上早已了解至深,遂道:“是否需要將那小姑娘帶來?請聖上示下。”
皇帝笑了笑,漫不經心道:“再看吧。”
再看,便是再看看小姑娘到底有沒有用,能有多少用,如果匪患一事隻是僥幸,那便不用浪費這個時間了。
“是。”許純之領命,又道,“聖上,玉璽之事……”
皇帝擺了擺手:“沒找到就接著找,不是說南賊來搶,沉江了麼。噢,這件事小姑娘好像也預測過?”
一瞬間,皇帝的目光如刀山壓頂,肅殺至極:“尹霆堯……嗬,敢搶朕的東西,就要預備好代價。”
許純之眼中利芒一閃,看來無論是方術還是以權謀私,在皇帝的眼中都不是問題,唯一的心頭大患,乃是與北方大慶朝形成南北對抗之勢的南賊——前朝公主幼子——尹霆堯。
林家。
聽雨軒。
林菀欣帶著一眾丫鬟婆子連同弟弟林慎安及其小廝,在廳中擺開極大的陣勢,一一對照當年娘親的嫁妝單子清點物品。
短短兩天內,林菀欣接連收到來自祖母和大夫人周氏以嘉獎她對林家有功為由的“賞賜”——說白了就是曾經貪墨的她娘的東西,如今還了回來。
有了這兩人表率在前,二夫人薑氏就算再怎麼不舍得那些東西,也不得不一一點齊了準備給聽雨軒送去。
對此,林蘇卉日日在屋裡砸東西鬨脾氣:“娘,這個不要拿走,這是我最喜歡的鑲金遊龍玉如意,啊!那是我的千年沉香木觀音,你們夠了啊,再搬我這兒就要空了!”
林蘇卉每鬨一次,薑氏的頭便更疼一分,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把這些東西都送走,奈何老爺子已經發了話,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再鬨出點什麼難看的事,恐怕就不是勻兩個鋪子的事了。
“來人,把二小姐拉住,繼續搬!”薑氏下令道。
與二房雞飛狗跳不同,大房一如既往的安靜恬淡,即便這兩日一直在收攏規整從山中帶來的一應事務,也是有條不紊。
屋子裡,大夫人周氏一邊整理從薑氏手中接來的中公賬目,一邊跟女兒林淑真聊著天。
自前天林老爺子當眾表態嘉獎和支持林菀欣,林淑真就隱隱感覺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娘,以後四叔一家在府中的地位要有變化了,這兩日瞅著家中仆人的態度也對他們恭敬許多。”
周氏一笑,道:“近期看定然會是這樣,至於長遠可就未必了。”見女兒不解,她繼續道,“林菀欣這個功勞當然是實打實的,但是,一個功勞的情分又能夠維持多久?何況老爺子還如此強硬地幫他搶回嫁妝,也算兩抵了。”
“在這世間,真正能有長遠價值和利益的,永遠繞不過財和官兩件事,而其中又以官為首要。倘若林敬智真能謀得高官平步青雲,四房地位自然水漲船高,如若不然,就是有財也還需官護,離不開族中庇護,他們就永遠抬不起頭來。”
“不過……”周氏微微一頓,“你倒確實可以多跟你四妹妹親近.親近,看看她背後到底有誰在教她。”周氏始終不相信,如此布局真的會出自一個內宅中小姑娘之手,其後必定有人。
林淑真美麗的下頜微微一收,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周氏一笑,撫慰道:“我兒不用擔心,你才是林家最尊貴聰慧的嫡長孫女,你爹雖然現在隻是五品,但不會一直是五品,你永遠也不可能被她越過。”
林淑真嬌美一笑:“娘想多了,女兒哪裡是擔心這些,隻是……娘最近是不是打算多買些鋪子?”
周氏點了點頭:“不然哪裡夠分?”
“那娘不妨再等等,四妹妹既然得了她娘的嫁妝,想必近期也會有動作,咱們可以看看她會買哪裡的鋪子。”
“嗯……有理,但咱們也不能等太久,現在各家都在大肆購買鋪子,現在好地段的鋪麵已經所剩不多了。”
聽雨軒。
林慎安一邊看著嫁妝清單一邊咂嘴歎道:“可惜啊可惜,那天我上課,沒能親眼看到二房那幾個東西被打臉真是太遺憾了。”
林菀欣笑道:“這有什麼好可惜的?說得好像他們以後就不會作妖了一樣。”
林慎安目光一亮:“也對,這才隻是剛開始而已,現在祖父也回來了,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的,也有人能秉公辦理了。”
林菀欣一頓:“這倒未必。”
“為什麼?”
“祖父又不光是你我二人的祖父,也是林慎文和林蘇卉他們的祖父,之前是薑氏太過分又鬨到了京兆府給了林家難堪,若是平時,這件事還指不定怎麼處理呢。你難道忘了以前咱家的處境?”
林慎安倏忽皺眉,斂了笑容:“這倒也是。”
“不過也不必太憂心,慎安你讀書上進,”見林慎安露出嫌棄的神色,林菀欣笑道,“好吧,習武上進,到時候考個武狀元回來光宗耀祖,咱們四房的地位自然上漲,說白了,誰能給族中帶來利益,誰就有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