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陵窩在這個人懷中,眨巴著水汪汪的眼。
小男孩沒有從他身上嗅到妖氣,也沒有仙氣,就像凡人似的。哦不,不是他,應該是她。
她的懷抱很軟很暖,還帶著淺淺的香氣。她抱著雲陵,腳下的雲煬傻愣愣的,心驚膽戰趴在巨劍上。
女子摸了摸雲陵的小腦袋,帶他們飛出這一塊地界。她裹得很嚴實,隻露出清淩淩一雙眼,看上去十分美麗溫柔。
雲陵放鬆下來,饑餓和傷痛下,不知不覺在她懷裡睡了過去。
琉雙帶著這兩個骨瘦如柴的小家夥,一路往鬼域飛。
白羽囂看見空中巨劍時,撇了撇嘴過來看:“又帶了倆小討債鬼回來啊。”
可不是,在他眼裡,那個死去的少年晏潮生,就是大討債鬼,死了也不安生,讓琉雙這三年疲於奔命,四處去救他同族,救回來就送入鬼域藏著,在關閉的鬼門裡設下陣法,讓他們活下去。
晏潮生是討債鬼,他的這些小妖,不就是小討債鬼。
琉雙習慣了他口無遮攔:“白族長給我帶了什麼。”
“一封信,你自己看吧。我來看我哥的。”
“稍等,我先送他們去安全的地方。”
她給大一點兒的孩子治了傷,又用黑色巨劍運了他們,往鬼域去。
她的住處裡鬼域不遠,卻又不在鬼域,每次進出,都不太容易。白羽囂拎起少年妖族:“走吧,反正都來了,我幫你。”
“謝謝。”
“和我說什麼謝。”
白追旭若真死了,白羽囂如今恐怕恨不得一劍一個小妖怪,可如今自家兄長還算有半條命在,這些慘兮兮的家夥,卻是實在沒了家。
白羽囂在心裡唾棄自己,年歲漸長,他的心腸竟然還沒以前硬。
不過,他才不是幫這些妖怪,純粹幫琉雙拎孩子罷了。
兩人合力把他們送入鬼域前,小一點的孩子醒了,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眼也不眨地看著琉雙。
“看什麼看,小鬼頭。”白羽囂說。
他的不客氣,讓雲陵還以為自己落在了仙門手中,縮了縮脖子,眼淚流了下來。琉雙頭疼地把他抱過來,低聲道:“好了,沒事,他嚇你的,我們不捉妖族。”
“真的嗎?”雲陵抽泣問。
“嗯,不騙你。”琉雙說,“現在我送你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以後你們就不怕被人找到了。”
這樣好的事,小孩幾乎不敢想,他看看傷已經被治好的兄長,要跪下來給貴人們磕頭。
他才丁點大,已經懂了世事倫常,也懂得作為妖族的酸辛。
琉雙沒讓他磕頭,在他頭發上輕輕摸了摸,垂眸說:“對不起。”
孩子似懂非懂地看著她。
她沒解釋,結了法印,看著兩個小妖族消失在漆黑的鬼門入口處。
白羽囂抱著自己的劍:“你和他們道什麼歉,當初的事,不是你的錯。我去看過,那法陣要不了人命,你何必對一群妖怪愧疚。你救了他們,又從來不暴露身份,圖什麼。”
他麵色古怪:“還是說,你該不會……”
琉雙說:“你還想不想看大公子了。”
白羽囂笑道:“看,怎麼不看。”
他挑了挑眉,覺得有趣地很,也不知他哥現在長成了什麼模樣。琉雙這幾年晝夜不停地修煉,赤水家血脈果然厲害,如今兩個自己,也不一定打得過赤水琉雙,也不知她用了什麼法子,竟然把他哥的殘魂生生養好,融入了一個凡人死嬰的體內,借著那孩子的軀體,重新活了過來。
不過活了雖活了,算作白追組,也不算白追旭,以後就是個普通的凡人,再不是空桑仙境,境主座下最得意的仙長了。
前塵往事忘了個乾淨,成了一張全新的白紙。
比起魂飛魄散,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日後入了輪回,說不定某一世,還能重新修仙。
現在的仙界又不是什麼好地方,當個凡人,說不定是件無憂無慮的好事。
琉雙換了衣裳,領著白羽囂來到一戶農家前。
農家小院兒裡,一個兩歲半大的娃娃,睜著烏溜溜的眼睛,在用蟲子喂雞。
琉雙看著白羽囂一言難儘的臉色,憋笑道:“喏,大公子,你哥。”
白羽囂說:“都做凡人了,還這麼老成。”
琉雙也是笑得不行。
兩人心情都輕快了些,他們沒有現身打擾,靜靜看了一會兒,沒多久,一個農家婦人走出來,抱起孩子,心疼地拍拍哄哄。
白羽囂默默看著,雖然那曾是他兄長,可今後,終究要以另一種和自己毫不相乾的方式活下去了。
上一次來看白追旭,他尚且是繈褓嬰孩,如今已經兩歲大。
凡人的一生,短暫得令人驚歎,卻又豐富得令人傾羨。
琉雙給他兄長找的家人,雖然不富裕,卻真的疼愛孩子,他兄長定能順遂過一生。
“那個人的魂呢,你沒想過讓他像我兄長一樣複活?”
琉雙垂下眸子,搖了搖頭:“他……他和白追旭不一樣,回不來了。”
受了兩大神器的傷害,也無人為他挽魂。琉雙後來在重塑白追旭魂魄時,才知白追旭留住殘魂的代價,竟是晏潮生半枚內丹。
而晏潮生死那日,除了無儘的痛苦和孤單,再無人對他施以半點溫情。
縱然這三年,她四處尋找他的殘魂,試圖挽救如今的局麵,什麼笨方法都用過了,甚至,動用了自己的徽靈之力……依舊尋不到半絲他的氣息,世間再無他的蹤跡。
琉雙想,他或許永遠回不來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