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心裡都有這樣的疑慮,隻不過出於對晏潮生的信任,沒人多說什麼。
待人散去,戰雪央留下了,他本來也是要跟著一眾人離開的,如今猶豫道:“前幾日我路過無情殿,聽見一女子聲音,她說她叫夢姬。”
晏潮生看過來,笑意不達眼底:“你想說什麼?”
戰雪央對上他視線,有些心虛,他咳了一聲:“屬下自是跟隨妖君的,可她說得情真意切,說妖君忘記了昔日大仇,沉浸在仙族女子編織的溫柔鄉中,不願再複仇。”
“她還說……她還說……”戰雪央的聲音越來越小,心裡也覺得荒誕不已,“她說她是您的母親。”
晏潮生沒有說話,手指漫不經心點在身下的王座上。
戰雪央心裡訝異,妖君這個反應,莫不是那瘋女人說的是真的?
“不過屬下也想知道,妖君是否還取徽靈之心?”
“你不信本君?”
戰雪央蹙眉,搖了搖頭。
晏潮生說:“那這件事,你便不必再管,本君心中自有決斷。”
戰雪央垂下頭,懨懨離開。
他心裡壓著事,走出寢宮不遠,聽見幾個妖族在議論幾日前那場劫雷。
他們憤憤不平地道:“都說仙族渡劫凶險萬分,怎麼就沒劈死那個赤水琉雙。”
還有的說:“劈不死她,妖君總也會折磨死她。”
“今日不是你給她準備膳食嗎,我給你說,加點……”
他們提起琉雙,滿眼的厭惡。戰雪央的手觸摸著自己的斧頭,心裡有幾分沉甸甸的。
他驟然想起三年前,仙體潰散的那個女子,她抱著他的流沙人,安靜又可愛,半點兒都沒有頹喪之氣,還恭敬地喚自己為先生。
戰雪央被困在泑山,本以為自己到死也出不去,八千年的怨憤,最後導致他那樣做。那件事在他心中徘徊良久,如今又出了泑山,他實在是忍不住了,從來沒有乾過這麼缺德的事,他歎了口氣,腳步一轉,去了關押琉雙的宮殿。
那些宮婢認得他,倒是沒有攔,琉雙已經起來了,如今鬼域冷,她穿了一件大氅,身上的鏈子長長蜿蜒至桌案,她自己執黑子,在下棋。
大氅把她整個人裹進去,襯得小臉瑩白,她傷才痊愈,看上去氣色並不好。
見了戰雪央,她緩了一會兒,才認出來:“先生?”
戰雪央看見她就心虛,他行醫那麼多年,真正害過的人就兩個,一個在大殿裡坐著,如今成了飄渺無倚的魂,一個在麵前,被那人囚禁。
他們二人如今的局麵,自己和宿倫“功不可沒”。宿倫或許沒有心理負擔,戰雪央卻沒法不內疚,尤其是如今執念已破,泑山被毀。
想到後麵,她可能還會忍受淬心之痛,而妖君身上的膽子和使命,也沉重得可怕,戰雪央都覺得他們二人可憐。
一個情深似海,從來不宣之於口,寧願咬牙自己扛,另一個明明沒什麼錯,卻要承受剜心之痛。
“鬼域陰氣重,大氅無用,回頭我讓人送一些純陽法器,仙子佩戴在身上,或許會好些。”
琉雙笑著點頭,沒想到在這裡還能遇見熟人:“勞煩先生,先生請坐,可惜如今我是階下囚,沒什麼能招待您的,您彆介意。”
戰雪央在她對麵坐下。
“你對我是妖君的人,似乎並不意外。”
琉雙輕輕笑了笑:“那倒不是,我還以為您很恨他呢。”
當初費儘心思,也要把流沙人的寶石送到自己的手中,讓自己對晏潮生起疑心。可後來琉雙越想,越覺得不對,若真是晏潮生的仇敵,不會與宿倫交好。
宿倫大人心思零敏,聰慧不已,哪能識人不清。
“當初……在泑山,我給你煉藥,需要一份龍血。”越說這件事,戰雪央越臊得慌,他從來沒有坦白過這麼難為情的事,“當時你也感覺出來了,那血裡,有即墨少主的氣息。”
琉雙點頭。
“其實我手裡有兩份血。一份是即墨少主拚死換來的龍血,另一份。”戰雪央頓了頓,“是那日清晨,妖君陛下拿來的,他自己的血。抱歉,我故意令你誤會他,隻為令他斬情絕愛,我有離開泑山的機會。”
琉雙怔了怔。
戰雪央硬著頭皮道:“妖君走那日,囑咐過,讓我告訴你,那是即墨少幽拿來的,是我自作主張,說了那番話。”
他歎了口氣,苦笑道:“妖君他……我看得出來,縱然到了今日,他依舊不舍得傷害你,立場不同,多有苦衷。”
她手中黑子掉下去,依稀能想象,那日晏潮生懷著怎樣的心情,為她取血,可她當初,隻覺得那少年卑鄙。良久,琉雙垂眸,輕輕笑了笑:“還好,還好。”
還好今日有好好與他講話,不然那少年心裡得多委屈難受。,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