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想起王執被帶去都察院受審,王氏大約是受了刺激,若非那一日王嫻從中挑撥,王婧興許也不會腦門發熱一心貶低寧晏,說白了王氏也不是善茬。
“彆吵著夫人。”隻扔下這一句便走了。
事實上,早在上回他看過蕭元朗那道折子,私下便安排彭川去查王執,公廨銀一直是衙門的一項弊端,朝廷官員帶頭搜刮民脂民膏,絕不可取,他早前便提議內閣要整頓此事,那王執身為刑部尚書,帶頭犯法,首當其衝。
他本以為通過蕭元朗提點了王執,王執必定及時收手,沒成想這位刑部尚書把他的關照當做耳邊風。那些公廨銀真正用在公務上的少,中飽私囊的多。長此以往,必將助長公款私用貪贓枉法的歪風。將王執拿下,其他各部必定望風而靡。
夏日悶躁,寧晏沒多久便醒來,周嬤嬤伺候她用了早膳,才把國公府的事告訴她,寧晏頓時心急,趕忙回到國公府,倒不是她關心王氏,家裡有大事,她身為掌家的媳婦不在,很不妥帖,大晉的風俗,府上生了孩子,得給親戚與鄰裡送喜餅與煮好的紅雞蛋,王氏比預產期提前了半個月,一點準備也沒有。
寧晏坐在議事廳內,安排人去市集采購喜餅,又坐在一旁看著那些有經驗的嬸嬸嫂子們製紅雞蛋,先把雞蛋煮好醃製,又用褚料給染紅,再一個個包起來。
王家昨夜出了大事,王老太太帶著長媳午時才趕到燕府,在垂花廳見到了寧晏,心潮翻湧,王家有五房,王嫻之父王太師是長房,王執是王太師的同胞弟弟,王太師故去多年,王執便是王家的頂梁柱,現在頂梁柱岌岌可危,王老太太心情不言而喻。
錯在王家,老太太無話可說,先上前與寧晏道了一聲罪,又特意備了賠罪禮給她,
“少夫人權當給我這老婦一個麵子,莫要與那些蠢丫頭計較。”老太太還不知自己女兒拱火堂妹的事,隻當是王婧嫉妒寧晏口出惡言。
寧晏也懶得與她細說,麵色如常道,“老太太客氣了,三弟妹還在等著您,您快些過去吧。”
王嫻是頭胎,孩子一時半會還下不來,有了王老太太助陣,徐氏壓力減少,總算得空打理府中諸事,“下月初,玥兒要出嫁,老三媳婦在這個節骨眼發作,這麼多事一樁疊著一樁,可是要累死我才作罷。”
邵嬤嬤在一旁攙著她回容山堂,笑道,“這叫好事多磨。”
徐氏冷笑一聲,“早知那王婧是如此輕佻之人,那日便不該讓她過府,王家出了事,老三一家又能有什麼好臉麵?”
邵嬤嬤往議事廳的方向看了一眼,麵露晦澀,“哎,昨夜那麼多人等了一宿,世子也沒露個臉。”
徐氏卻搖頭,“他新官上任本就要做一些實績來,原先看著姻親的麵子,王家也能免去一劫,誰知道他們蠢到往槍口上撞,這事怨不得他。”提著裙擺上了容山堂的台階,見燕玥眼巴巴杵在廊蕪下,徐氏臉色一青,發作她道,
“這兩日的事你也親眼目睹,若還蠢到處處與你長嫂作對,你以後也少回娘家來,省得連累我被你氣死。”
燕玥也曉得這幾日母親心力交瘁,一會兒忙她的婚事,一會兒操心王嫻,除夕那位報喜的姨娘也快要生了,母親沒一日不發愁,眼下被斥責,是半字不辯,溫聲不吞跟在她身後,期期艾艾道,“娘,您看有什麼事是我幫得上忙的?”
徐氏想起女兒一手好牌打得稀爛,立在門檻內悲從中來,看也不看她,“回你的閨房去,乖乖準備新婚敬茶的賀禮,便是幫了我的大忙。”
燕玥眼淚在眼眶打轉,卻不敢落下來,慢騰騰轉身,待要離開,卻聽得徐氏忽然轉身過來,扶著門框語氣急促吩咐她,
“去議事廳,去給你大嫂幫忙,瞧瞧人家怎麼管家,她吩咐你做什麼,你不許說一個不字,否則你就回閨房去,我這你也彆來了。”
徐氏這是狠下心,必須逼著女兒交好長房。
燕玥對上母親嚴厲的眼神,將淚水吞回去,哽咽著點頭。
寧晏剛從議事廳出來,打算回明熙堂歇一會兒,便見燕玥捏著手帕在門前的廊蕪下踟躕,撞上她出來,燕玥沒了退縮的餘地,隻得鼓起勇氣上前,懦聲道,“母親遣我過來,看看有沒有可幫襯之處?”
寧晏心想來的正好,指了指廳堂角落裡擺著的幾籃雞蛋,“那就麻煩大姑娘按照各家各房人丁,把這些喜蛋與喜餅分派好,回頭等你嫂嫂生了,再一家一家送過去報喜。”
燕玥也沒拒絕,手絞著帕子,錯開她的視線,嗯了一聲。
待她踏進裡頭,卻見寧晏優哉遊哉出門去了,她懵了一瞬,指著寧晏的背影問管事道,
“她怎麼走了?今日府上這麼多事,她有功夫逍遙?”
一旁負責管外事的丁婆子道,“少夫人今日還算待得久的,平日裡來了兩刻鐘便回去歇著,少夫人說了,她不問過程,隻問結果,咱們各人的差事都分派好了,按部就班完成就可,能自個兒操心的就自個兒操心,等閒小事彆去煩少夫人。”
燕玥心想這樣就可以了嗎,那等她到了程王府,也學寧晏這麼乾。
寧晏用過午膳,雷打不動睡了一覺,大約是下午申時初刻,聽說三房報喜,王氏產下一名女嬰,寧晏聽了,心生羨慕,不論王氏這個人,孩子的到來總是令人欣喜的。
王氏至今都沒來明熙堂請過安,寧晏也不打算給王氏麵子,她並未去產房探望,隻吩咐人送了一份賀儀過去。
王老太太坐在產房,聽得下人稟報,麵露疑惑,看向王嫻身旁的嬤嬤,這是王家帶來的陪嫁嬤嬤,也是王老太太心腹,
“那世子夫人這般不給麵子,連麵都不露?”
嬤嬤苦笑道,“怪不得人家,自世子夫人嫁過來,咱們小主子從未去明熙堂請過安,人家到底是長嫂,怎會放下架子過來?”
王老太太臉色一沉,看著床榻上已睡過去的小女兒,嚴肅道,“簡直是糊塗之至,待她醒來,我必須教訓她。”
寧晏在議事廳核對完報喜的賀儀,回了明熙堂,卻見一俏麗女子負手立在院中,正仰眸望著藍空發歎,
寧晏大喜過望,“殿下,您怎麼來了?”連忙迎了過去。
淳安公主瞥見她,沒有往日的喜色,反而一臉焦愁,拉著她搖搖頭,“還不是戚無忌那個混賬,害得我一宿沒睡,我心煩氣悶,來尋你說話。”
寧晏細心打量她,見她眼下有片黑青,抿唇輕笑,“那殿下想的如何了?”
淳安公主愁色一收,嚴肅道,“我想清楚了,我不能答應他。”
寧晏一聽愣住,“為什麼?”
淳安公主見她滿臉遺憾,惱道,“我當然不能答應,你想想,我以後得應付戚無雙那個蠢貨,還得喊她娘婆母,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那戚夫人不知被我罵過多回,我哪有臉去嫁她兒子,不乾不乾。”淳安擺擺手。
寧晏笑笑,“言之有理。”
“不過,拋開戚無雙與戚夫人,你覺得戚無忌這個人怎麼樣?”在寧晏看來,關鍵不在戚無雙母女,淳安是公主,大可帶著戚無忌住去公主府。
沒有人敢在公主麵前擺婆婆架子,相反,還得當祖宗一樣供著。夫妻二人最重要的是心意相通,如果淳安不喜歡戚無忌,那無話可說。
淳安聞言,臉色變得意味深長,沒有立即作答。
寧晏便知有戲,“好了,先隨我進去歇著,日頭還大著,你也不嫌曬黑了自己。”
拉著淳安正要進去。
門口邁進來一道身影,正是燕翎。
“你怎麼來了?”
他好不容易提前回來想陪著寧晏用晚膳,結果就撞上淳安公主,他懷疑他跟淳安八字不合。
淳安看他也格外不順眼,昨日無非燕翎,她也不會捅破戚無忌那個馬蜂窩,冷笑道,“我怎麼就不能來了,我今晚還要住這呢。”
換做以前,燕翎必定惱火,他今日隻是不鹹不淡扔了一句,“是嗎?那我現在去請戚無忌過府.....”
淳安頓時大驚失色,如臨大敵,“彆,彆去,我吃個晚膳就走....”
燕翎默默勾了勾唇,回過眸來,視線落在寧晏身上,“那我去書房用晚膳。”
夫妻二人盈盈對了一眼,寧晏嗯了一聲。
淳安對著他背影狠狠扔幾記眼刀子,回身來,眼巴巴望著寧晏,
“晏晏,你能不能出息一些,像燕翎拿捏我這般,拿捏燕翎。”
寧晏鼓起腮囊,攤攤手,也很犯難,“我有什麼本事拿捏他?”
淳安恨鐵不成鋼,拽起粉拳,“你學啊,向崔玉家的崔夫人學習禦夫之術,那崔夫人指東,崔玉可不往往西。”
寧晏美目慢騰騰轉溜半圈,幻想了下她指東燕翎不敢往西的畫麵,打了個激靈,
“這不可能。”:,,.,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