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2 / 2)

公府長媳 希昀 14642 字 9個月前

雲蕊之注意到她那雙水汪汪的杏眼溢著滿滿星光,笑著捏了捏她的麵頰,

“這才是情意綿綿的模樣嘛。”

此前無論何時瞧見寧晏,她總是那副四平八穩的模樣,仿佛沒有什麼能掀起她心中的漣漪,眼下她眸光悸動,顯然是入了心坎裡,燕翎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午膳擺在花園東側臨湖的采擷廳,男女分席,當中垂著一扇珠簾。

燕翎本該早早回府,偏生昨夜首輔程鑲著了涼,今日晨起告假,內閣隻剩燕翎一人,他走脫不開,隻得拜托戚無忌替他宴客,心想著待會晚邊早日下衙,好回去陪她。

他猜到寧晏不喜歡熱鬨,請的都是熟悉的好友,寧晏應該不會不自在,寧晏著實很歡喜,處處都很合她心意,夫妻一載,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讓她覺著,燕翎當真是把她放在心尖上的。至於燕翎缺席午膳,寧晏不在意,他早就說今日沒空,他那麼忙還能費心籌備這些,已然足夠。

午膳過後,大家又在長公主遊玩一番,下午申時方才漸漸散去,大家相互熟知,也沒有格外需要客套的地方,走的時候周嬤嬤還給每位孩童贈了一套赤金的長命鎖,都玩得很儘興。

其他人都散去了,寧晏拉著淳安公主立在橫廳聊天,淳安公主還在感慨園子的精致,琢磨著如何複刻過去,寧晏卻牽著她衣角問,“你今日怎麼來了?”燕翎跟她一向不合,怎麼會請她。

淳安斜眼睨她道,“你生辰我怎能忘呢,不過燕翎那小子也著實上道,昨日去給太後請安時,特意將我請了去,第一回正兒八經給我行禮,邀請我來長公主府赴宴。”

寧晏便知燕翎是因為她,給淳安公主低了頭。

“衝他今日這番舉止,過往的事本公主不與他追究了。”

寧晏哈哈大笑。

淳安公主目光不知不覺瞥到門口送客的戚無忌,臉色頓生不自在,連忙住了口。

寧晏順著她視線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麼,感情的事外人不好摻和。

戚無忌將最後一位客人送走,扭頭朝這邊望來。

明明隔得很遠,也就那麼不經意的一眼,淳安公主的心仿佛被燙了一下,她長籲一口氣,與寧晏道,“我先回去了,改日來看你。”該麵對的總要麵對。

她背著手如往常那般大搖大擺往門口走,上了台階,離著那修長的男子越來越近,她呼吸也跟著緊迫了些,卻還是保持鎮定在他對麵停住腳步,語氣稀鬆平常,“今日辛苦你替晏晏待客。”

戚無忌目色悠長凝望她,半晌朝她作了一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淳安公主頷首,能說的話信裡已說得明白,不必贅言,於是她大步跨出門檻。

戚無忌隨著她轉身,與她隔著一道門檻,遙遙追望,“還能一起打馬球嗎?在下馬球技術不錯,公主若需要人助陣,可以隨時喚我。”

淳安在信裡告訴他,她憧憬的駙馬模樣,條條款款都跟他大相徑庭。

即便猜到她是故意讓他死心,心也不可避免被刺痛。

淳安公主聽到這句話,心裡那種不適忽然湧到了頂點,她尚且還意識不到這是為什麼,卻還是瀟灑地轉身,朝他揮了揮手,“好呀....”

她眉梢還是那般肆意,仿佛永遠沒有憂愁。

隻要她好,其他一切都不值得在意。

戚無忌目送她走遠,隨後與寧晏遠遠作了一揖,方才離去。

他的步子或許不那麼快,卻是穩當悠然,無論何時何地,他永遠是那個閒庭信步的無忌公子。寧晏扶著門框,看著他們一個朝北,一個往南,背道而馳,兩輛馬車又忽然在她目光的儘頭同時折個彎,沿著同一個方向駛向遠方。

雲旭告訴寧晏,燕翎下衙後會回來陪她用晚膳,寧晏念著時辰還早,便先回了一趟國公府,與徐氏與國公爺告了罪,老人家很高興,讓他們年輕人去玩。寧晏又去了一趟議事廳,處置了幾樁事,又折回長公主府。

彼時天色已暗下來,暮風忽然將絢麗的彩霞切割成兩半,一半被青雲遮去,連同夕陽也被吞沒,一半瑰豔多姿像是從烏雲中伸出的觸角,變化成無窮無儘的模樣,儘情展示它最後的榮光。

寧晏坐在蘭舟裡等著燕翎,兩盞羊角宮燈一前一後掛在船簷,隨風搖晃出一團斑駁的光,光影如鬼麵在她麵前一幀幀晃過,她唇角不自禁揚了揚,卻又慢慢放平,心底慢慢油生一抹悵惘,或者自小缺失關愛令她對突如其來的美好有些無所適從,有些害怕,害怕這是一場迷夢,怕一不小心就給碎了,害怕幸福來的太突然,她承受不住。

時間一點點流逝。

涼風乍起。

蘭舟已不知不覺被風吹拂著在水麵晃晃悠悠,驟然,劈裡啪啦的雨滴打破了夜的寧靜,一股寒風裹挾濕氣卷來,寧晏打了個寒顫,抬眸,落英被細雨載著當空搖落。

秋不期而至。

闃然無聲的四境忽然起了嘈雜,雜聲由遠及近,緊接著一道雪亮的火光破門而開,寧晏隔著藕蓮看到那一抹亮光一點點在逼近。

心驀地揪起,她緩緩劃動舟楫往岸上去。

一道熟悉的身影慢慢從夜色裡清晰地映出來,緊接著雲旭提著火把靠近岸邊,隔著一丈不到的水麵朝她大喊,

“夫人,出事了。”

寧晏心裡繃著的那根弦倏忽斷了,她都等了一個時辰都不見燕翎回來,必定是出了大事,否則以燕翎今日這般心意,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失約,她猛地用力一劃,船隻用力往岸上撞去,雲旭飛快抬起腳,按住即將撞岩的船,一腳替寧晏穩住船隻。

寧晏敏捷地從船上跳了下來,開口便問,“世子怎麼了?”

雲旭搖頭,“世子無礙,是西山行宮出事了,世子一個時辰前奉召趕赴西山,今夜怕是回不來了,讓小的告訴您,千萬彆空等。”

隻要不是燕翎出事就好。

寧晏壓在心口那塊巨石得以挪開,長長籲了一口氣,兀自穩住心緒問,“出了什麼事?”

雲旭眉頭緊縮,語氣低沉,“聽說太子殿下受了傷....”

寧晏臉色大變,險些站不穩身,半晌抽了一口涼氣,慢慢尋到自己的聲音,“很嚴重嗎?”

雲旭重重點了下頭。

寧晏卸下的緊張很快又漫上來,她沿著石徑慢吞吞往汀蘭苑走,如霜與如月一前一後迎了過來,雲旭跟在她身後,“夫人,要不小的護送您回國公府,在家裡至少安生一些。”

“是,我正要回去。”無論如何家裡還有國公爺,這等關鍵時刻,一家人該要在一起。

寧晏快速收拾一下,帶著下人趕回國公府。

細雨婆娑空濛如煙,容山堂燈火惶惶,寧晏進去時,徐氏正服侍國公爺穿上盔甲,寧晏瞧見這等情形,意識到事情可能比想象中還要嚴重,心跟著抖了一下,“父親,母親...”

“你回來了啊...”國公爺麵色猶然是鎮定的,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任何時候都不能自亂陣腳,國公爺將胸口的護心鏡扣好,含笑與寧晏道,

“孩子,在家裡陪著你母親,哪兒都彆去,爹爹去去就來。”

這一去便是兩日兩夜。

寧晏白日陪著徐氏,夜裡回明熙堂睡覺。

婆媳二人均是沉得住氣的人,誰也沒露出膽怯,後來西府的兩位老夫人也聞訊趕過來,大家都坐在容山堂等消息。

消息封鎖得再嚴實,京城權貴多少聞到些風聲,即便是坐在容山堂的內堂,也能感受到劍拔弩張的氣氛來。

到了八月初一的傍晚,寧晏實在乏累了,回到明熙堂去歇個響,忽然一道寒風從後背刮來,待她轉身,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對不起,我失約了....”

他嗓音乾得如同撕裂的綢緞,身上殘留著混雜草木氣息的汗味。

以前她會嫌棄,他也會避嫌,現如今這一身熟悉的汗氣反而令人安心。

寧晏緊緊貼在他胸膛,雙手從他腋下往後摟住他,顫聲道,“我知道的,若非大事你不會失約,我都明白的....”

以前是因為溫順體貼不在乎,現在是出自對於他本能的信任。

這份信任從哪裡來,是他與日俱增的愛暈養出來的。

用力地貼近他,這時才發現他衣衫肩口殘有一抹血跡,寧晏心猛得一揪,

“你受傷了?”

“沒有.....”燕翎緩緩將她放開,麵色沉重望著他,“太子殿下失血過多,怕也就這兩日的功夫....”

寧晏臉色一瞬間白如蒼雪。

燕翎疲憊地閉了閉眼,“我先換一身衣裳入宮。”

寧晏二話不說連忙伺候他進去沐浴,這會兒誰也沒回避誰,寧晏在一旁替他準備衣裳,燕翎自然而然在她麵前脫下整個衣衫站在那裡淋洗。

寧晏靦腆地走過去,見他後頸還有一絲皂液未被擦乾,又打濕帕子踮著腳給他擦拭乾淨,燕翎衝洗了前身,雙目沉沉凝著她不動,寧晏微微羞紅了臉,麵頰薄透如血,燕翎側身啄了她一口,開始給她講述行宮的事。

原來太子在郊獵時聽聞附近有高產的農田,帶著侍衛與東宮幾名屬官前往農田一探究竟,滑坡而下時,不小心踩到獵人暗藏的弩刀,太子運氣不好,被劃破了大腿內側的動脈,血水如注,侍衛匆匆忙忙把傷口綁好,將太子馱回行宮,可惜失血過多,人已奄奄一息。

這兩日太醫一直在全力救治,可惜無力乏天。

事發後,皇帝立即派人徹查,也同時將三皇子與霍家一黨全部給控製住,就連隨駕的霍貴妃也被拘禁。

霍家以為是三皇子派人乾的,三皇子以為是霍家暗中謀害太子,雙方都心急如焚,駭懼交加,可惜整整三日過去了,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並錦衣衛和東廠,所有人都來來回回審問細查,沒有找到三皇子一黨動手的痕跡。

三皇子更是跪在大殿門口,寧願自割腕血以救太子。

皇帝一夜之間白了頭,坐鎮京中的皇後也一口血吐出,纏綿病榻不起。

蒼茫間,整個大晉上空籠罩著一片陰霾。

於燕翎而言,太子薨逝,不僅會引起朝局動蕩,更會滋生蒙兀的野心,換做他是烏日達,現在就該集結兵力不惜一切代價南下攻晉,烏日達是個成熟的政客,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場危機已席卷而來。

而於寧晏而言,太子出事,三皇子便成為皇位最有力的爭奪者,一邊是方才兩歲的嫡長孫,一邊是健碩的成年皇子,皇帝與朝臣會選誰為繼承人,還真是難以預料。

嫡長子繼承是祖宗禮法,皇太孫有大義名分,而三皇子則占據天時地利人和。

論私心,寧晏不希望三皇子繼承大統,她不想有朝一日跪在寧宣跟前,任她耀武揚威。:,,.,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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