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1 / 2)

公府長媳 希昀 14642 字 8個月前

燕翎思忖片刻,並未去見蕭元朗,他這會兒心情不錯,若見了蕭元朗指不定要被氣死,好不容易將人哄得肯親他,若生了嫌隙得不償失。隻吩咐雲卓將蕭夫人的食盒與包袱送了過去,上回他將折子退回去,保全蕭元朗,這回雖對王執下手,卻也是計劃將蕭元朗摘開的,救人救到底,即便寧晏不走這一趟,蕭元朗遲早也會被放出來。

他每每吃味,寧晏都會來哄他,就是不知她什麼時候掀一掀醋缸,他也好表現表現,可惜小妻子過於從容淡定,鮮少鬨脾氣,燕翎是一身本事無用武之地。

夜裡燕翎回來,寧晏也不催問,她既然察覺丈夫對表兄多有忌諱,就不會蠢到處處去提,這場婚姻漸入佳境,卻還沒牢固到無懈可擊。燕翎見她不聞不語,心裡最後那點不適也煙消雲散。

第二日下午,蕭府傳來消息,蕭元朗已被放出來,寧晏鬆了一口氣,蕭夫人欲登門致謝,卻被蕭元朗給攔住,“人家未必高興見到您,您就在家裡待著,彆連累她。”蕭元朗神色疲憊,扔下這話回了房。

蕭夫人看著兒子消沉的背影,心痛不已。

七月二十這一日,王氏出了月子,這是燕璟第一個孩子,寧晏問徐氏如何操辦滿月酒,不成想王氏那邊放話不許辦酒,徐氏很納悶,這是國公爺第一個孫女,怎麼能不辦酒,傳出去還以為燕家嫌棄女兒呢,燕璟過來回話,

“她說家裡剛辦了酒,又大辦,沒得折騰親戚們,而且王家如今正在風口浪尖,怕也沒心情來吃酒,娘,總之就依她吧,兒子也好過些。”燕璟滿臉疲憊。

自王嫻開始坐月子,燕璟便沒睡過一個好覺,王嫻生孩子前不言不語,整日冷著臉極少有個笑容,生完孩子,情緒變得起伏不定,今日不是為這事爭吵,明日便是嫌丫鬟伺候不儘心,孩子哭鬨得厲害,王嫻越發動氣,這個月子簡直是雞飛狗跳,燕璟好哄歹哄,再好的性情也被磨出繭。

徐氏心疼兒子,卻還是勸道,“璟兒,有的婦人剛生完孩子,喜怒不定,你多擔待些,等過一陣子就好了。”燕璟悶悶不說話,最終擺擺手離開了。

王嫻的脾氣徐氏了解,拗得很,她現在性情多變,若拂了她的意,回頭事情鬨大也不好看,於是便吩咐寧晏,“先擱下吧,回頭辦周歲宴也是成的。”

寧晏樂得省一筆銀子落個清閒,於是應下了。

待她要轉身離開,徐氏忽然想起一樁事連忙叫住了她,“哎呀,瞧我給忘了,過幾日是你生辰,你打算如何辦,這是你在燕家第一個生辰,無論如何不能冷清了,乾脆一起辦了。”

徐氏笑得有幾分尷尬,她這段時日太忙,將寧晏生辰給忽略了,前腳不給孫女辦酒,這會兒寧晏怕是想辦也會拒絕。

果然聽見寧晏淡聲道,“我不愛過生辰,若母親疼惜我,便讓我偷一日懶。”這倒是寧晏的真心話,除了在穆家的三年,她從未過過生辰,每回也就榮嬤嬤給她煮一碗長壽麵,林叔給她備一份生辰禮。

徐氏很過意不去。

這幾日燕翎回來得很晚,寧晏猶豫要不要與他提生辰的事,沒彆的意思,畢竟是夫妻,就想那一日他早些回來陪她吃一碗長壽麵,正想開口,反而是燕翎先問她一樁事,

“陛下臨時決定將今年的秋獵提前,過兩日便要啟程去西山行宮,你是打算一道去秋獵,還是留在家裡?”

撞一塊了,寧晏微有懊惱,便問,“那你呢,你要隨駕嗎?”

燭光被簾帳遮去大半,一點微弱的火光跌入他眼裡,化做春日裡的三分柔情,他捧著她麵頰,輕聲問,“你想去,我便陪你去,你不想,我便與舅舅請旨留守內閣當值。”

寧晏眼眶一瞬間漫上洶湧的酸意,去年行宮秋獵,他把她一個人丟在行宮,今年卻為了她放棄隨駕,她手輕輕捏著他衣領,帶著點軟糯,“我想留在家裡...”她並不喜歡熱鬨。

“好....”燕翎將她圈入懷裡,

寧晏貼著他利落的鬢角,仰眸瞥著他挺拔的劍眉,軟聲問,“二十八這一日,你得空嗎?”

燕翎微微彎了彎唇,下顎往她額尖蹭了蹭,“沒空....”他要陪某個小東西過生辰。

寧晏聞言眼底的光一瞬間黯淡下來,沉默片刻,“哦”了一聲。

燕翎笑了笑,也不與她解釋。

次日秋獵的旨意下來,燕玥回了府,嚷嚷著想讓秦氏隨她一道去玩,徐氏念著王氏剛出月子,估摸著悶壞了,也提議王氏夫婦隨駕,將孩子和乳母留在家裡,由她看著,王氏答應了,徐氏以為寧晏與燕翎肯定會伴駕,不成想寧晏不去,

“也好,那我們娘倆在家裡作伴,回頭我給你過生辰。”

寧晏笑了笑。

燕玥等人這才曉得寧晏生辰到了,麵露尷尬,乾巴巴說了一句,“倒是不好陪大嫂過壽了。”

寧晏並不在乎她們,自然也就無所謂。待次日,人人提前把禮物送了來,寧晏沒細看,就吩咐榮嬤嬤登記造冊,回頭按照規格還禮便是。

夜裡崔玉等人又在明宴樓湊了一桌酒席,依照慣例給燕翎遞個訊,沒料著他會來,結果燕翎如期而至,還主動吩咐周管家上菜,一副東道主的架勢。

大家不免議論起隨駕西山的事,卻見燕翎特意加重了下語氣,

“二十八這一日我媳婦生辰。”

臨川王世子側眸瞧他,“所以你這回不去了?”

燕翎擒著酒盞晃了晃,酒波微漾,“我當然不去,我問的是你們。”

“我們?”大家交換了個眼色,

“對,我媳婦生辰。”燕翎再次強調。

大家瞬間意會,看著燕翎明明求他們卻端著架子的模樣,又氣又笑,捶胸頓足道,

“可以啊,兄弟,這回上道了!”

崔玉拍了一把他的肩,豪氣衝天,“成,咱們留下來給他捧場,正好,今年明宴樓的單全都記他頭上。”燕翎無話可說。

周管家再次抽了抽唇角,默默回到賬房翻了翻崔玉等人的賬目,心疼地捏了捏眉心。

這姑爺如此大手大腳,明宴樓養不起。

大家傳杯換盞吃得好不痛快。

七月二十四這一日,京城大半官宦女眷隨駕西山,太子與三皇子也跟著一道去了,內閣隻剩下首輔程鑲與燕翎當值,家裡一下子冷清不少,寧晏來了小月子,乾脆歪在塌上歇著。

老太醫給她把完脈,開下最後一張方子,待小日子這幾日吃了,宮寒也該清除得差不多,老太醫的藥效果極好,寧晏這一回肚子不疼,身上也不覺得冷,除了小腹微有些脹,幾乎沒有反應,心裡歡歡喜喜的,國公爺那位姨娘不聲不響給他添了個女兒,家裡處處有喜事,寧晏盼望著能輪到自己。

就這麼歇了四日,月事走的乾淨,寧晏渾身通泰,早起去給徐氏和國公爺請安,夫婦倆正抱著小孫女哄,小孩兒跟著爹娘夜裡總要哭幾回,這幾日睡在容山堂反而安生了,都說隔代親,徐氏念著沒給孫女辦滿月酒,偏疼了幾分,小嬰兒生得像燕璟,那眼神兒眯起來與燕璟幾乎一模一樣,國公爺特彆愛,逗了好幾回,瞥見寧晏進來,朝邵管家招了招手。

邵管家捧著個錦盒奉給寧晏,寧晏摸不著頭腦,“父親,這是什麼?”

以往家裡孩子聚在一團,寧晏隱在當中乖乖巧巧並不顯眼,今日就她一人在,國公爺看著她不覺露出幾分父親的憐愛,

“孩子,你嫁進來快一年了,這一年你的功勞我與你母親都看在眼裡,若非你,國公府不可能這般蒸蒸日上,都說娶妻娶賢,娶你這門媳婦,是我們老燕家賺了。”

這是對寧晏最大的肯定。徐氏也在一旁摟著孩子連連點頭。

寧晏露出淺淺的笑,施禮道,“也是父親與母親愛重的結果。”

國公爺頷首,指了指盒子,邵管家替他打開,寧晏瞄了一眼,這是一隻檀木金漆描百子送福圖的香奩,裡麵有四層,擱著一套點翠首飾,從玉笄,簪子,華勝,耳環到金璫瓔珞整整一套,做工精細,顏色鮮豔,十分奪目。

國公爺道,“這是我第一次立下軍功,先皇賞了我一千兩銀子,我興致勃勃去市集給你祖母挑的一套首飾,你祖母捧著這些點翠含著淚,說是我用命換回來的,舍不得戴,她一輩子也就看過幾回,不曾上過身,臨終前交給我,讓我留給後人。”

“我連你母親都沒舍得給,今日你生辰,我將它給了你,孩子,無論家裡有多少如意不如意,這裡永遠是你的家,不必擔心寧家尋你麻煩,也不用怕燕翎欺負你,爹爹永遠都是支持你的。”

寧晏平日是個很淡漠的人,她極少被人撼動,但今日國公爺這番話,還有最後那一句“爹爹”,著實令她動容,她嘴唇蠕動著,慢吞吞露出一絲笑容,“謝謝您....”

她長了這麼大,都不曾從寧一鶴嘴裡聽過“爹爹”二字,不成想這份遲來的父愛在國公爺這裡得到零星的彌補,即便寧晏明白國公爺能給她的愛極其有限,但僅僅一點就夠了,她已滿足。

徐氏心裡很明白,國公爺平日雖疼愛底下幾個孩子,但該給長媳的尊榮與體麵,他一點都不含糊,這個家終究要交到誰的手裡,他的態度是很鮮明的。

徐氏給了她一對赤金鑲綠鬆的鐲子,寧晏不肯收,徐氏卻笑著打趣,

“怎麼,你父親給的你收得利索,卻不肯收我的,是不認我這個婆母了?”

寧晏紅著臉,無奈收下,“兒媳是不忍您破費。”

原本要在容山堂用午膳,卻聽得婆子來報,說是長公主府的庫房失了火,寧晏大急,連忙跟國公爺與徐氏告罪,帶著如霜與如月匆匆趕往長公主府。

下了馬車,府門口一個人都沒有,寧晏越發擔心,提著裙擺躍上台階,信手推門而開。

濃烈的香馥撲鼻而來,各式各樣的花盆整齊有序擺在庭院當中,放眼望去,十來位穿著粉色宮裝的婢女來回穿梭在廳堂當中,廊蕪下張燈結彩,處處紮著粉紅的燈盞,人人臉上洋溢著喜慶的笑容,哪有半點失火的跡象。

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念頭隱隱冒出來,寧晏恍惚聽到後麵庭院傳來嬉笑聲,間雜些熟悉的隻言片語,迫不及待卻又儘量保持著端莊穩重的儀態,順著左側廊廡上了廳堂,越過穿堂....被麵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牡丹吐豔,蝶飛鶯舞,樹梢上,環廊上紮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時不時有熟悉的笑臉打花粉後悄悄探出,亦有活潑的少兒環繞假山嬉戲,更有膽大的撲入蘭舟劃水,可謂是錦繡枝頭繞,蘭舟好話閒,花紅柳綠,人煙薈萃,熱熱鬨鬨的景象彙成一幅活生生的畫。

淳安立在船頭朝她揮手,“晏晏,我還是第一次來姑姑的公主府玩,太美了,回頭我得讓父皇參照長公主府修繕花園....”話未說完,岸上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正朝她扔水漂,她急得雙手劃槳,一片深深的漣漪蕩開,她俏影已不知不覺藏去藕花深處。

東頭假山的亭中,戚無忌一襲白衫負手而立,手執竹笛遙遙往藕花處望了一眼,麵露怔惘,崔夫人與雲蕊之一前一後牽著孩子含笑朝她走來。

一直冷冷清清的人,其實不太適應這樣的熱鬨,跟做夢似的,寧晏拽著繡帕捂著胸口,癡癡看著這一幕,看著這一片本該不屬於她的繁華。

雲蕊之的大女兒上前來搖了搖她的胳膊,“表嬸,您發什麼呆呀...”

寧晏被她晃出一臉笑,猶然失神問雲蕊之,“你們怎麼在這啊,不是去行宮了嗎?”

崔夫人在一旁促狹接過話,“是啊,原本行裝都打點好了,偏生某位大人非要把我們都給留下來,說是要給一位叫晏晏的寶貝疙瘩慶祝生辰....”

一位叫晏晏的寶貝疙瘩....

寧晏一張臉躁得無地自容,連忙收斂了驚色,露出得體的笑,“我不知來了這麼多貴客,我這就去廚房瞧瞧可安排妥帖....”邁開半步,被雲蕊之雙手一攔,“你呀,今日哪兒都彆去,正正經經坐在這裡,就等著我們給你拜壽。”

寧晏哭笑不得,“我年紀輕,哪裡受得住姐姐嫂嫂們的禮...”

“受得住,受得住....”崔夫人將她往旁邊一拉,指了指身後橫廳當中一條長案,“瞧瞧那是什麼?”

一行人邁過去,明黃的絹帛攤開,上麵裹著冊封寧晏為二品誥命的聖旨。

寧晏怔立住,眼眶慢慢溢出一些酸楚。

雲蕊之搖著她,“瞧瞧,這是什麼福氣,我怕是得等將來生個兒子,靠著兒子才能給我掙誥命,你這剛成婚便是二品誥命,後頭怕還有個一品誥命等著呢。”言下之意是燕翎遲早升任內閣首輔。

處處沒有他的影子,處處都是他的手筆。

寧晏習慣了被忽略,這會兒被人簇擁,幸福撲麵而來,心裡滿滿溢著感動,即便是再從容的人兒,此刻也不禁失語。

她不知該說什麼,像是驟然被人推至高台,受萬眾矚目,她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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