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那躺在床上,穿著一身白色裡衣,金尊玉貴器宇不凡的沈大將軍,一見到她的尊容就毫不客氣露出了嫌棄無比的神情。
他說:“你這是掉灶坑裡了?”
隨後,他揮了揮手,讓她滾回去收拾乾淨再來見他,莫要汙了他的眼睛。
是的,她忘了,除了戰功赫赫,英俊瀟灑的名聲在外,沈大將軍還有個毛病,眼睛裡看不得醜東西。
不光他自己長得好,他身邊的護衛,隨從,也全都長得不差。
無奈,林靜書隻好回房去梳洗乾淨,換了身稍微得體那麼一點的衣裳,再次回去複命。
看著順眼多了的女人,沈之淵臉色好看多了。
要不是這幾日吃著她做的可口飯菜,他都已經忘了還有這麼個女人了。
和管家打聽了一下這幾個月她的所作所為,沈之淵對她的識時務表示很滿意,然後就想見見她。
可此刻,四目相對,他又不知道要說什麼。
沉默許久,林靜書開了口:“將軍,若無其他事,奴婢就先告退了,廚房還燉著湯。”
在軍中,幾十萬大軍,他是說一不一的存在。
他沒發話,其他人隻會靜靜地等著,很少有人敢先一步開口離去。
四肢緊繃,急著離去,他就這麼嚇人?
沈之淵心中不悅,雖然也沒什麼話說,可看著那張洗得乾乾淨淨不施粉黛的小臉,他莫名其妙地就不想遂了她的意。
“過來。”他開口。
林靜書嚇了一跳,可也不敢違抗,隻好小碎步地走前幾步,站在了床邊兩步遠處,盯著地麵目不斜視:“將軍有何吩咐?”
沈之淵指了指自己的腿:“捶腿。”
在晉國虛與委蛇那段日子,晉國那驕奢**的皇帝送他的兩個美婢,每天都想蹭到他身邊給他捶腿。
聽著她們捏著嗓子忸怩作態的樣子,把他惡心得不行,一律罵了出去。
可看著麵前這個看起來溫順的女子,他就想體驗一把,這捶腿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林靜書遲疑了一刻,可還是在那淩厲目光的威壓下走了過去,俯身握拳,去給他捶腿。
“大力一些,將軍府餓著你肚子了還是怎麼回事?”捶了沒幾下,沈之淵不滿。
林靜書好脾氣的應了是,加大了力道在他肌肉結實的雙腿上繼續捶著。
“再大力些,彆跟個貓似的。”
好,再大力。
“快點。”
好,快點。
直到,累得她氣喘籲籲,額頭汗珠撲撲直落,也沒能換來沈大將軍的一句滿意誇讚。
到最後,林靜書手都快斷了,也不見他喊停。
彎腰太久,用力過猛,她一個頭暈,向前栽去,直接趴到在他腿上。
感受到雙腿之上傳來的軟綿綿,沈之淵僵住了,隨即黑了臉,伸手把人扯起來:“少打我的主意。”
休想從他這騙走孩子!
林靜書臊得無地自容,強裝鎮定,恭敬施禮告退,出門之後,撒丫子狂奔,一溜煙不見了人影。
端著茶水進來的小廝緊貼著牆邊,手裡的茶盤才沒被撞翻。
沈之淵板著臉,兩隻手按住腿上剛才被軟綿綿的一團壓住了的地方,神色晦暗不明。
林靜書躲在房間裡一天沒出來。好在第一天,就聽聞沈將軍回軍營去了。
她鬆了一大口氣,暗下決心以後一定儘量避免再見那男人。
日子按部就班地過著,沈將軍又是許久不曾回府,林靜書卻不敢像上次那般放鬆警惕。
她開始想著法子的攢錢,做繡品,做點心,隔三差五拿到集市上賣。
當然,都是花她自己的銀子購買的材料,也在老管家那裡過了明路。
老管家那裡,將軍交代過,隻要她不糾纏將軍,其他的都沒所謂。
不過每次她出門,老管家還是差人跟著她,美名其曰保護。
見她隻是老老實實買東西賣東西,並未做出什麼不合規矩的事,老管家也就放下心來,後麵就不再管她。
林靜書一開始還擔心將軍府的人一直跟著她,但後來想明白了,她這樣的身份,死在外麵或丟了,對將軍府來說,可能是件好事。
等沒人跟著她之後,她就開始偷偷打聽出城的路線,了解來往的商隊。
沈大將軍再沒出現,荷包裡的積蓄越來越多,也已經花錢在黑市辦好了路引和假的身份證明。
隻等尋個合適機會,一走了之。
像她這樣的,彆說是丟了,哪怕是死了,想必沈大將軍眉頭也不會眨一下,說不定還會覺得輕鬆。
就在她躊躇滿誌,對未來的自由生活充滿了向往的時候,發生了一次意外。
除夕之夜,沈大將軍喝醉了。
把所有人趕了出來,不讓人服侍。
屋外圍了一圈護衛,還有老管家和木頭。
聽著屋內傳來的悲痛哭聲,還有那壓抑的“娘”,大家焦急不已,卻束手無策。
本以為他哭一陣子就好了,可不知是酒太烈,還是醉得太狠,素日冷靜自持地沈大將軍久久不好。
怕哭多了傷身,老管家把正在熬醒酒湯的林靜書給薅了過來,硬塞進屋裡。
看著靠坐在床邊地上,曲著一條腿痛哭流涕的沈大將軍,林靜書驚訝不已。
原來,那個頂天立地的大將軍,也會哭著喊娘的嘛。
她遲疑了一會兒,走了過去,蹲在他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眼淚糊住眼睛的沈大將軍木木地轉過頭來,呆愣愣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喊了她一句“娘”,隨後用力抱住了她。
被鐵箍一樣的臂膀勒得差點兒斷了氣,林靜書隻好摸著他的大腦袋,裝成他娘哄著他。
從他哀哀戚戚地哭訴中,她才知道,原來今晚她張羅的一桌子菜,有好幾道都是他喜歡吃的,是他娘以前經常給他做的。
這可真是,鬼使神差歪打正著誤打誤撞了。
林靜書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後來,隻能溫聲細語地哄著抱著她不撒手的“大兒子”,把他扶上床,給他脫衣上,蓋被子。
正準備功成身退時,卻被他一把扯住撈到了床上,摟著她的脖子,大腦袋在她身前拱啊拱,嘴裡還念叨著:“娘,彆走。”
饒是林靜書脾氣再好,可好歹也是一個未曾定親的十幾歲的小姑娘,哪裡經過這個,滿臉通紅薅著他的腦袋就往起扯,可哪裡是他的對手。
想著哄他睡著再走,可忙了一大天,一身疲憊,沒想到居然就那麼睡了過去。
等到她再醒來,麵對的就是男人那要吃人一般的眼神。
她嚇得手腳並用連滾帶爬下了地,對天發誓,這純粹是個意外,她絕對沒有染指他的意思,否則天打雷劈。
可她猜錯了,男人不是為了這個生氣。
因為他黑著臉咬牙切齒地說:“你敢冒充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