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沈之淵和林靜書】
林靜書萬萬沒想到沈大將軍會為了這事暴怒,但轉念一想,瞬間明白了。
堂堂一個威武大將軍,抱著一個自己厭惡的婢女哭爹喊娘,確實是有損尊嚴。
看著那雙深邃的眼眸中迸射出的殺氣,林靜書隻感覺到一陣窒息。
她這條小命,怕是要交代在這了。
可她逃跑的路線都安排妥當,連逃出去以何為生她都打算好了,她還沒活夠,她不想死。
眼看著麵前煞神一般的男人對她伸出一隻大手來,林靜書雙腿一軟,撲通跪在了他麵前,朗聲喊道:“爹!”
既然沈大將軍因為醉酒錯喊她娘而發怒,那她喊回去就是了。
雖不知有沒有用,但總好過坐地等死。
反正她那賣女求榮的爹也不是個什麼好爹,她絲毫沒有負罪感。
聽著那脆生生的一聲“爹”,沈之淵將將卡在那纖細脖子上的大手頓住,英俊的麵龐有些扭曲。
林靜書見這招管用,嘴一張忙又喊:“爹!爹!爹!爹!”
她記得,他昨晚醉得稀裡糊塗,好像一共喊了她四聲娘,她這前後加起來喊了他五聲爹,算是還回去了吧。
沈之淵是何等聰明之人,瞬間明白這女子為何這般。
看著麵前女子那因膽怯而潤紅的雙眸,聽著那一聲聲情真意切的“爹”,沈之淵心中的怒火忽地就散了個七七八八,把手收了回去。
但依舊繃著臉,斥道:“出去。”
如蒙大赦,林靜書知道小命保住了,連忙站起來,連謝都來不及道,禮都來不及施,轉身撒腿就跑。
在真正的生死麵前,再也顧不上在皇宮多年養成的禮儀端莊。
聽著那哐當一聲門響,沈之淵愣了片刻,倒回床上。
他很少飲酒,不為彆的,蓋因他心底著實淒苦。
爹娘皆去,兄嫂慘死,那麼可愛的小侄女還不能帶在身邊,他想他們。
他一喝酒就多,一多就醉,醉了就要哭嚎,不是喊爹就是喊娘,要麼懷念他大哥大嫂。
而最可氣的,彆人醉了再醒,大多會斷片。
可他不同,他醒來之後,醉酒之時乾的丟臉混賬事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他記得昨晚那和男人截然不同的柔軟身體,記得是他強行摟住她把她拖上了床,他當然知道她絲毫沒有勾|引他的意思,自然也不會為此生氣。
他氣得是自己,堂堂一個男人,還是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將軍,居然像個小奶娃一樣抱著個女人哭哭啼啼地喊娘!
丟煞人也!
剛才那一瞬,他是真想掐死她的。
可她居然喊他“爹”!還一疊聲喊了那麼多次。
沈之淵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又抽了抽,隨即肩膀抖動,笑了起來。
一開始他以為她和她那個爹一樣,也是個汲汲營營一心攀附權貴的庸俗女子。
後來,他以為她是個隻知道做飯的膽小怕事之人,性子軟綿,還算老實。
可剛才這一出,倒是很讓人意外,還挺……,能屈能伸的。
沈之淵躺在床上笑了好一會兒,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
嗯,此女頗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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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靜書死裡逃生,嚇得不輕,躲在房間裡一整天沒出門,連隔壁粗使婆子來喊她吃飯,她都推說不餓,沒出去。
整個將軍府的人都知道,昨晚上林靜書留在將軍屋裡沒出來,一時間也沒人知道該以何種態度對她。
畢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將軍又喝醉了……
林靜書緩過勁兒來,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怕是在將軍府眾人眼中,她已經成了沈大將軍的女人。
心中直呼冤枉,可她也不好到人前去澄清,說我跟你們將軍,眼下隻是互稱爹娘的關係。
在屋子裡窩了一大天,吃光了那幾塊胡餅,直到天黑下來,林靜書才偷偷摸摸出門,摸到廚房,想給自己弄點吃的。
灶膛的火已經熄滅,廚房裡觸手冰涼,她手腳麻利地生火燒水,隨著鍋裡的水蒸騰冒氣,廚房暖和起來。
她兌了一些溫水,熟練地和麵擀麵,隨後切成寬寬的麵條,放在一邊。
大年初一,廚房的各種食材應有儘有,她從一塊鹵好的羊腿上切下一些肉,另外燒了一口小鍋,放油燒熱,給自己煮了一碗羊肉寬麵。
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林靜書坐到廚房角落的小板凳上,夾起一根麵,吹著熱氣,正準備吃,門就打開了。
當看清門口那人,嚇得她手一抖,麵碗差點扣地上。
沈之淵一個箭步上前,把碗接了過去。
自從林靜書鬼鬼祟祟出了房門往廚房來,沈七就告知了他。
他一開始並未在意,可後來手裡的書卻是怎麼也看不下去了,書一放,出了門。
聞著手裡那碗香味撲鼻的羊肉麵,沈之淵沒管那呆愣的傻女人,自行拿了雙筷子,吃了起來。
餓了一大天,忙了好一會兒,一碗麵在那男人手裡頃刻見了底,林靜書有些委屈,可她不敢言。
還得在那那人把空碗遞過來時,體貼關懷地問上一句:“將軍可吃飽了?”
哪成想,他居然說:“再來一碗。”
看著空空如也的鍋底,林靜書無奈:“是,那奴婢再做。”
沈之淵點頭:“多做點吧,你不是也沒吃。”
林靜書依言,重新做了一鍋羊肉麵,給沈之淵盛了一大碗,她自己盛了一小碗。
兩人默默無言吃完。
沈之淵並未離開,就那麼站在那裡看著她。
被那意味不明的目光盯著,林靜書強裝鎮定,兌了溫水洗洗涮涮。
好在,在她洗完最後一個碗時,那男人轉身走了。
可那之後,但凡他回府,就會叫她張羅飯食,還讓她親自送過去,服侍在側。
大多時候他是沉默的,偶爾會和她聊上幾句。
因為沈大將軍對她的關注,將軍府的人看她的目光變了,調侃的,八卦的,好奇的,但大都是善意的。
這些都還好,她不在意,但最讓她著急的是,眼看著她和彆人約定的時間要到了,沈大將軍又又回府了。
暗自腹誹他這半年是不是回府回得太勤了些,可也沒有辦法,隻能不動聲色的給他張羅飯菜,陪在一邊等他吃完。
可破天荒的,沈大將軍跟抽了風一樣,居然讓她坐下來一起吃。
膽戰心驚陪著他吃完了一頓飯,林靜書收拾碗筷轉身告退。
在她走到門口之際,沈大將軍開口:“待會兒過來幫我換藥。”
原來是受了傷才回來的嗎?那要多久能好,什麼時候離開?
想著自己已經交給商隊的定金,林靜書焦急不已。
要是沈大將軍在府裡,她怕是不好找借口出府,更彆說逃跑了。
可也隻能聽從吩咐,把碗筷送回廚房交給粗使婆子後,又回了沈將軍的房間給他換藥。
剛經過一場惡戰,他身上大傷小傷傷了幾處。
服侍他退下衣衫,看著那猙獰的傷口,再看他一臉平靜,林靜書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傷成這樣,還能四平八穩坐在那吃飯,絲毫沒叫她看出來,可真是心性堅韌。
身上,腿上,林靜書小心翼翼地幫他上藥包紮。
麵對那一身結實緊繃的肌肉,她絲毫沒有任何羞怯之意,注意力全被那一身大大小小縱橫交錯的傷疤給吸引走了。
原來,戰功赫赫的名頭,是這樣得來的。
她心中敬佩,毫無旖旎,可二十出頭,身強力壯的沈大將軍卻生了些許彆的念想。
女人的手這麼柔軟的嗎,換藥包紮還可以這麼輕柔的。
就這麼著,每天端湯送藥,她照顧他換藥包紮,二人之間的關係似乎陡然間升了溫。
可似乎,這隻是沈大將軍一人的感受。
已經錯過約好的日期,林靜書正為她那損失了的定金心痛不已。
積蓄平白損失,自由遙遙無期,再想到那日日相對的英俊男人,心中無端升起莫名煩躁。
心神不寧,當晚上再次給沈之淵換藥之時,林靜書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戳到了他的傷口。
那一點痛,在沈之淵這裡根本不算個什麼事,可那女人麵對他這樣一個才貌雙全的男人,居然還能神不守舍,這一點讓他接受不了。
他從她手裡接過繃帶,黑著臉自己纏好,趕她出去。
林靜書回神,施禮轉身就走。
看著那絲毫沒有留戀的背影,沈之淵心中更加不爽,鬼使神差地說了句:“留下來服侍我就寢。”
林靜書脊背僵硬,心頭突突直跳,腦中突然冒出一句話“果然還是來了”。
隨後心中大駭。
她突然意識到,她內心深處,似乎隱隱期待著這一刻?
不不不,絕對不能和他……
林靜書頭一次違背了沈大將軍的命令,抬腳就跑。
可剛打開門,身後就伸過來一隻大手,“哐當”把門關上了。
隨後耳邊響起極其不悅的聲音:“怎麼,不願?”
林靜書不知如何回答。
若說是剛來那陣,她是死活不願的。
可現如今,相伴數日,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願,還是不願。
不說身份地位,不想婚配嫁娶,但就此刻壓在她身後這個男人來說,她說不清楚道不明自己的心意。
不想就這麼委身於人,可如果是他,她似乎並不抗拒。
可她早晚是要走的,如果二人……
百轉千回,短短片刻功夫,林靜書腦中就已想了許多。
可那殺伐決斷的男人,哪裡肯給她多加思考的時間,單手撈起她,甩到肩上,就把她扛了回去。
隨後天旋地轉,她就仰躺在床鋪之上。
本能想跑,剛翻過身,就被他握著腳腕又拽了回去。
二人嘰裡咕嚕滾做一團,一番激烈拉扯之後,親也親了,咬了咬了,就在林靜書以為大勢已去之時,男人突然鬆開了她,讓她走。
她從床上爬起來,奪門而逃。
驚嚇過度,當天晚上,她發燒了。
第二天,見她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起來給將軍做飯,老管家讓粗使婆子去喊她,這才知道她病了。
當消息報到沈之淵那,他黑了臉,吩咐請了大夫,等大夫開了藥,下人熬好了藥,他親自端過去給她。
林靜書迷迷糊糊一睜眼,看到床邊黑著臉的男人,嚇得身子一軟,差點兒掉到床下,被他一手扶住。
盯著那嚇死人的目光,林靜書乖乖把藥給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