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閏月剛躺下,新來的一個宮女盼兒便來探口風,詢問閏月可需要守夜。
守夜,則是宮女在她的床榻邊上睡。宮裡都有宮女守夜的規矩,方便伺候主子。
其實閏月也希望她來守夜,不過看到康熙如狼似虎的眼神,她還是默默將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
清了清嗓子,閏月道:“不用了,眼下天氣涼,吩咐長高長嚴將宮門下鑰,也早些回屋歇了吧。”
這番話,在尋常的宮女看來,或許是主子體恤奴才,但在盼兒聽來,卻是覺得王貴人不信任她。
對於宮女來說,受主子器重的宮人才有資格給主子守夜。
來鹹福宮幾天,王貴人都表示不需要宮女守夜,這分明是沒把他們當自己人。
盼兒揣著一肚子氣回到屋裡,見同來的宮女綾香已經在鋪被準備休息,頓時怒氣翻滾,直衝衝上前將她的被子掀到地上,低斥道:“沒用的東西,就知道躲在這兒享福,趕緊去給主子守夜去。”
綾香受了欺負,也不敢反抗,輕聲說:“盼兒姐姐,主子說是不用守夜了。”
“主子給你臉麵你就忘記自個兒的身份了是不是?”盼兒將她的枕褥甩到地上,怒道:“殿門口守著去,咱們要是都睡死了,萬一主子起夜誰去伺候?”
綾香委委屈屈的,卻又不敢不聽她的話,隻能抱著被褥去正殿門口打盹。
夜裡寂靜,外頭一一點聲音裡頭也能聽得清楚,更彆說是耳聰目名的康熙了。
閏月推了推他的身子,喘息著,小聲說:“不要了,有人。”
康熙咬了咬她的下唇,動作卻是沒停,一下又一下,又輕又緩,叫閏月溺在其中。
門外,綾香輕輕扣了扣門,她見裡頭還有一盞微弱的燭光,以為閏月尚未歇下,便說道:“主子,盼兒姐姐叫奴婢來守夜,奴婢就在門口守著,不如奴婢幫主子把燈熄了?”
閏月嚇了一跳,整個身子瞬間緊繃,康熙頓了頓,隨即他咬牙切齒的聲音便在閏月耳邊響起。
“朕明日就讓梁九功把這幾個人弄走。”
閏月嘴角扯了扯,沒忍住,在黑夜中笑出了聲。
“王閏月!”他惱怒。
閏月怕被外頭人聽見,連忙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手則拍了拍他的背。
“你哄小孩呢?”康熙抱著閏月翻了個身,閏月沒忍住嚶嚀一聲,怕被綾香聽出異動,連忙忍住衝著門外喊了一句,“不用了,我自己來便好。”
綾香沒有起疑心,來鹹福宮王貴人就壓根沒讓他們做過什麼事,若不是盼兒,連守夜都不用。
外麵沒聲音了,想來是綾香已經睡下,閏月伏在康熙的身上,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也不敢動,生怕再刺激了他。
康熙捋了捋閏月的頭發,身下動了動。
閏月忍住脫口而出的驚叫,一口咬在了他的唇上。
康熙順勢撬開她的唇,輕輕試探。
——
後半夜,突然起了大風,毓慶宮的窗戶被風頂開許多次,惱得人無法安然歇息,瓜爾佳氏隻能命人用木栓壓著。
“後半夜多半還有大雨,讓底下人預備著,路上的積水一定要早些處理了,太子還要上早朝,李佳氏那邊派太醫盯著去彆受驚了。”
瓜爾佳氏一一吩咐,想起德妃和十四阿哥,她又問:“阿哥所那邊如何了?”
宮女答:“傍晚時永和宮的人來傳信,說是十四阿哥已經大好,等臉上的豆痂脫落,便可出阿哥所了。伺候的宮人無一染病的。”
瓜爾佳氏按了按額角,總算是有一件稱心的事了。
她和太子已經幫德妃遮掩夠多了,眼下大阿哥盯得緊,十四阿哥要是再不好,早晚得露餡。
有宮女推門進來,殿內猛地湧進一股寒風,隻著單衣的瓜爾佳氏不禁攏了攏衣衫。
宮女彎腰屈膝回稟道:“主子,太子方才回宮了,現下在李佳側福晉殿裡歇息。”
瓜爾佳氏頷首,“更衣吧。”
兩個宮女上前,扶著她到梳妝鏡前坐下,替她將頭上金碧華貴的珠翠卸下。
一位宮女幫她梳頭,另一個就去將床褥鋪好。
一入冬,瓜爾佳氏就容易手腳冰涼,身邊的兩個宮女都是從娘家帶來的,知她根底,鋪床時,就已經幫她把湯婆子熱好。
瓜爾佳氏抱著湯婆子,躺在床上閉目聽宮女稟報今日的宮務。
待宮女念到乾清宮宮人依然在頻繁變動時,她眉頭蹙了蹙,梁九功是康熙的心腹,對康熙彆無二心,他這樣的頻繁變動康熙身邊伺候的宮人,恐怕幾位皇子真的要動手了。
太子並不信任她,有些事情,對她也語焉不詳。很多事情,隻能靠猜。
太子的優勢,是他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儲君,這是康熙親封的,天下皆知,一旦康熙壽終正寢,皇位隻有太子繼承。
問題就是康熙昏迷不醒,就算突然駕崩,也會被人懷疑皇上的死因。
去歲康熙在西征期間也病重過一次,太子和三阿哥去康熙行宮探病,三阿哥見皇上病重,痛哭流涕,可太子卻未帶半點傷感之色,被皇上當場斥責,還被遣回京師。這一件事一出,讓太子飽受流言蜚語,朝中諸多大臣都在猜測,是否皇上已經對太子心存不滿,這一年來,陸陸續續有人遞送廢太子的折子,皇上並未回複,卻全部留中不發,又大肆嘉獎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還讓大阿哥領兵上戰場。
皇上的這一連串的行為,更加讓其他阿哥蠢蠢欲動,也讓太子的儲君之位搖搖欲墜。
瓜爾佳氏看得出來,太子對皇上尚且存有濃厚的父子之情,但這父子之情在大阿哥十萬大軍的威脅之下,不過是滄海一粟。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皇室的情感,在皇位麵前永遠不值一提。
下雨了,雨水打在屋簷上,滴滴答答連綿不斷,手中的湯婆子漸漸沒了溫度,瓜爾佳氏將它遞給宮女,“換水吧。”
話剛落,就聽見門外傳來嘈雜的聲音,依稀可聽見風聲,雨聲,還有吵鬨聲。
瓜爾佳氏探了探身子,宮女連忙上前將她的被褥蓋好,並說道:“主子安歇,奴婢馬上去問清楚情況。”
瓜爾佳氏點頭,披了件外衣靠坐床沿等她回來。
那宮女動作很快,不過須臾,便將事情打聽清楚,再次入殿時,神色焦急。
她不敢耽擱,虛虛行禮便一股腦兒將打聽來的事情交代清楚,說:“回稟主子,李佳側福晉要生了。”她抬頭,神色難辨,“不大好。”
瓜爾佳氏驀地起身,“更衣!”
李佳側福晉所居住的偏殿燈火通明,宮人們個個神色匆忙,一個個恨不得有三頭六臂。
瓜爾佳氏趕到的時候,太子正在書房審問李佳氏身邊的幾個奴才。
他衣衫有些淩亂,身後站著一個太監,正幫他綁辮子,有些狼狽。
瓜爾佳氏斂容下拜,向太子行禮。
太子的臉色並不好,見瓜爾佳氏來了,直接甩下一句,“好好查!”便憤然離開。
瓜爾佳氏被迫又接手了一個爛攤子。
李佳側福晉今日上午剛剛請過平安脈,胎像穩固。午後服用過一碗安胎藥,事先由太醫驗過,沒被動過手腳。除此之外,隻有傍晚時用過一碗清粥。
瓜爾佳氏覺得有疑,“側福晉的膳食由小廚房調配,怎麼今日就用了碗粥?”
李佳側福晉身邊伺候的宮女回答道:“側福晉服完安胎藥後用了一小碟子蜜餞,側福晉說用完胃裡泛酸,吃不下其他,就吩咐小廚房做了一碗粥,想要清清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