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發怒
長樂宮。
何苗衣衫襤褸,渾身泥土,坐在何太後對麵,用手抓碗裡的飯菜,狼吞虎咽,一邊吃一邊哭,鼻涕眼淚混雜其中也不管。
狼狽到了極點。
誰能想到,曾經顯赫一時的車騎將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對麵的何太後心疼的不行,不斷的給他推著飯菜,不時回頭,道:“去,快讓禦廚多做一些,立即送過來。”
宮女應著,急匆匆去安排。
何太後等了一會兒,見何苗還是隻顧吃,又心疼又氣的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說話啊!?”
何苗再怎麼落魄,那也是何太後的親哥哥,當今皇帝陛下的親舅舅,誰又能真的把他怎麼樣?
何苗抬起頭,黝黑的臉上,充滿了委屈與痛苦,突然大聲哭腔道:“太後,他們他們欺辱我……”
“誰!”何太後柳眉倒豎,猛的坐直身體,雙眸火星如電。
她雖然不太管政事,可她還是當朝太後!
她真要發脾氣,大漢朝,沒人能承受得住!
何苗抬起頭胳膊,用力擦了把臉,忍著眼淚道:“我我本來是在並州牧吳景的那,吳景給我好吃好喝,我想,我想就是老死在那也不錯,免得免得麻煩太後與陛下……”
“胡說八道!”
何太後聽不下去了,喝道:“你我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何來麻煩一說!?陛下也是你親外甥,有什麼麻煩的?是少你吃的穿的還是住的!”
何苗眼淚嘩嘩直流,哽咽的說不出來,隻有一雙枯槁的雙眼盯著何太後。
何太後被他盯的難受,眼前的二兄與幾年前簡直天壤之彆!
雖然何苗被劉辯發配出去了,可也沒有關押問罪,何太後是怎麼都想不到,何苗會落到這種地步。
痛苦,心疼,內疚,惱怒。
何太後心裡十分複雜,臉色也跟著變化,突然道:“你說吳景,就是前不久被押進洛陽的那個並州牧?”
何苗哽咽著點頭,再次用袖子摸了把臉,如同餓死鬼一樣,繼續雙手抓著飯菜。
何太後越發心疼了,道:“那你沒有被牽連進去吧?”
她不管政事,可也不是聾子,宮外鬨出那麼大動靜,何太後想不知道都難。
何苗吃著吃著,突然哭了起來。
何太後本來有些心疼,見他這副模樣,又開始生氣,一拍桌子,喝道:“堂堂男兒,哭什麼!有什麼事情,本宮給你做主!”
何苗臉角似哭似笑,抬頭看著何太後道:“太後,你真的以為是那吳景貪瀆才被抓的嗎?”
何太後一怔,道:“難道不是嗎?”
何苗抹了把鼻涕,道:“去年河道發生那麼大的事情,陛下震怒,要求禦史台徹查,結果還是拖了大半年。撥給河道的錢糧,是從工曹奏請,尚書台核準,戶曹複核,再從太倉出來的,這裡麵經過了多少人,再給到工曹的能有多少?再到地方上的河官,還剩多少?太後,這些事情,伱應該比我清楚吧。”
何太後聽的愣神,張了張嘴,一個字說不出來。
她也是從先帝時過來的,那時貪腐成風,從上到下,就沒有不貪的。
上麵拿大頭,剩下的再給下麵分,下麵也是這麼分的,到‘目的地’能不能剩下,就看這些上上下下的人,是否還有‘良心’這東西。
“你是說,吳景是被推出來,頂罪的?”何太後反應了一會兒,還是有些不可置信的道。
何苗苦笑一聲,道:“太後,那你說,尚書台那些人有沒有貪?太倉,戶曹那邊都是乾乾淨淨的嗎?再說了,吳景都調任並州一年多了。”
啪
何太後一拍桌子,臉色鐵青的道:“他們就是這般糊弄陛下的嗎!?”
何苗摸了摸臉,低頭小口吃著,道:“具體的我不清楚,反正那吳景告訴過我,原本撥給他的八千萬,到手連一半都不剩。而且當時工曹都是‘潁川黨’安插的人手,到現在為止,一個‘潁川黨’都沒抓。”
何太後已經開始咬牙了,胸口起伏,突然轉頭看向身旁的女官,喝道:“你,去宮外,不,去外廷,給何苗找一間房,他從今往後,就住宮裡了,本宮說的是!”
女官猶豫了下,輕聲道:“娘娘,要不要,知會一下長秋宮?”
長秋宮,皇後居所。
“本宮的話,還需要皇後同意嗎!?”
何太後怒了,猛的又是一拍桌子,起身道:“跟我走,去見陛下!”
何苗嚇了一跳,急忙阻止道:“娘娘,娘娘,我我是偷偷進宮的,我我要是去見了陛下,外臣,外臣不會放過我的……”
“有我在,誰敢動你!”
何太後怒氣上頭,上前就要拉何苗,但卻發現他渾身泥垢,還彌散著屎尿味,手伸到一半縮了回去,道:“你這樣也見不了陛下,來人,給何苗準備沐浴,換一身乾淨衣服,我現在就去見陛下!”
宮女、黃門應著,匆匆去準備。
何苗目送著何太後的背影,滿是淚水的雙眼閃過狡黠得意之色。
在何太後出長樂宮,前往崇德殿的時候,劉辯正在發脾氣。
他坐在椅子上,身前的桌上,堆了四五十本,司馬懿剛剛送來的奏疏。
而他身前站著尚書台三人,荀彧,鐘繇,荀攸,三法司的主官,田豐,戲誌才,荀攸,外加吏曹尚書王朗,禮曹尚書陳琳。
他們看著麵沉如水,明顯被激怒的皇帝陛下,心裡無不忐忑。
在他們印象裡,這位年輕的陛下,很多年沒有沒有這般生氣了。
劉辯越看臉色越難看,最後忍不住了,手裡的奏本一道道打開,然後向前麵扔過去,怒聲不止。
“好嘛,這位是自證清白的,用了兩千字,說了他的家產是怎麼來的!”
“這位,開壇講學,聚眾數百,當眾羞憤不已,拔劍要自殺的。”
“這個是大家啊,門生無數,朕還讀過他的文章,羞於見人,閉門絕食了。”
“這個……算是朕的皇祖輩,院子已經掛出去,扛著涼席,帶著一眾女眷在睡大街……”
“這是舉報信,舉報鐘繇的。”
“舉報丞相的。”
“舉報大司馬的。”
“這些這些,都是先帝時三公,證據羅列的整整齊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