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這個,是說父皇的,太皇太後的,好好,倒是無懼無畏,啊……”
劉辯一口氣扔出了十多本,怒視著身前的八人,喝道:“這就是你們做的事情?事先是怎麼說的,穩妥,穩妥,就是這樣穩妥的嗎?”
朝臣們迎著劉辯的劈頭蓋臉的責罵,哪敢開口,隻能齊齊抬手,默默承受。
他們料到會有一些波瀾,卻是沒想到會這麼大!
劉辯見他們不說話,頓時更加生氣,一拍桌子,怒聲道:“說話!現在怎麼辦!?”
荀彧抬著手,稍稍沉思,道:“陛下,開弓沒有回頭箭,臣請繼續查辦。”
劉辯看著荀彧,怒極而笑了,道:“好好好,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們現在已經開始指摘父皇、太皇太後了?你說,怎麼繼續查辦?父皇駕崩多年了,祖母還在世,朕帶著你們去陳留王府,將祖母抓到廷尉府審訊嗎!?”
荀彧神情不動,一時也無法開口。
先皇以及董太後是什麼樣的人,在場的是心知肚明,甚至是大漢朝都眾所周知。
隻是他們都沒有想到,某些人太過大膽,居然將他們扯了進來。
這時,何太後已經來到近前,聽著裡麵劉辯的怒吼聲,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她帶著怒氣而來,但聽著兒子也在發怒,疑惑了一下,伸手招過門旁的徐衍。
徐衍小碎步進來,抬手見禮道:“小人見過太後娘娘。”
何太後瞥了眼不遠處的門縫,低聲道:“我問你,陛下為什麼發怒?”
在何太後的印象裡,他的寶貝兒子向來溫潤如玉,極少發怒,城府深的可怕。
徐衍猶豫了一下,上前低聲輕語了一陣。
何太後麵露驚疑,道:“外臣,外臣敢這麼乾?”
徐衍退後,輕輕點頭。
何太後雙眉皺起,猶豫著還要不要進去。
她本身不是為了什麼國政來的,就是為了她二哥何苗,但這種情形,就不適合她進去了。
左思右想,何太後還是打算晚上再說,與徐衍道:“本宮就不進去了,讓陛下晚上到長樂宮用膳。”
“是。”徐衍應道。
何太後又聽了幾句,帶著人離開了崇德殿。
而殿內,麵對劉辯的怒喝,朝臣們相互對視一眼,開始陸續發言。
鐘繇道:“陛下,臣以為,朝廷決不能退讓,有一必有二,此例一開,後患無窮。”
劉辯隻是冷眼看著他,並沒有說話。
荀攸閉口不言,恭謹的立著。
劉辯目光在他臉上盤旋一陣,轉向三法司的主官,田豐,戲誌才,許攸。
許攸小心觀察著劉辯的神色,忽然有了主意,抬起手,大聲道:“陛下,臣以為,可以抓大放小,將罪責嚴重的嚴懲,其餘則小懲大誡。”
劉辯哼了一聲,懶得理會。
許攸悻悻收回手。
戲誌才作思索狀,無聲無息。
劉辯強壓怒意,雙眼冷漠的盯向了田豐。
但不得田豐開口,王朗反而說話了,沉聲道:“陛下,臣讚同丞相之言,‘整頓吏治’是朝廷國策,絕無更改、退縮的可能!這些奏本,更加說明了吏治的複雜與緊迫,臣請明旨申斥!”
劉辯氣笑了,道:“明旨申斥?怎麼申斥?這些人的奏本,縱然有誇大其詞,可真的就沒有半點可信嗎?尤其是父皇與祖母這些,朕怎麼申斥?告訴天下人,那些都是子虛烏有嗎?就算朕不要臉了,先帝時的那些三公、尚書,他們呢?朕這邊申斥,他們那邊就自首了,朕的顏麵何存,大漢的顏麵何存!?”
王朗被劉辯一頓訓斥,臉色僵硬,慢慢放下手,低著頭不敢說話。
“田豐!”
劉辯忍耐已經到了極限,雙眼銳利似劍的盯著他,道:“是你一而再的要求朕徹查河道一事,朕要你再三謹慎,而今鬨成這副局麵,你告訴朕,該如何收場!?”
所有人的目光,隨著劉辯的聲音落下,也悄悄放到了田豐的臉上。
田豐這個人,是一個狠人,手段狠辣,殺人無忌。
如果這件事必須要有一個朝廷大員背鍋,那麼禦史中丞,無疑相當不錯。
在一眾人心思盤旋的時候,田豐從容冷靜的抬起手,道:“回陛下,臣認為,陛下繼位,新朝新政,力除弊政,澄清海內,當與過去有所切割。就比如‘整頓吏治’,應當有所範圍限定,比如,先帝以前不做追究,在野不做追究。”
“不溯既往?”
劉辯眉頭皺起,若有所思的自語。
田豐麵不改色,道:“是。先帝以前,太過渾沌,追究起來龐雜不清,既無作用亦無必要。在野官員同樣如此,隻要朝廷正本清源,而選官嚴格審核,不出十年,定然清正盈朝,海內皆明。”
劉辯臉上的怒容慢慢消失,審視了田豐片刻,目光掃過其他人,淡淡道:“你們怎麼看?”
荀彧沉吟著,道:“陛下,臣認為可。”
鐘繇,荀攸緊跟著抬手,道:“臣等附議。”
他們是從先帝時過來的,朕要‘徹查’,彆說涉及的身邊人、親族,便是他們自身,一樣難說‘清白’。
“臣等附議。”許攸,戲誌才,王朗,陳琳同時抬手道。
劉辯見狀,輕吐一口氣,臉色和緩,道:“那就這麼辦吧。”
“臣等領旨。告退。”荀彧領頭,一眾人行禮,向後退去。
劉辯看著一眾人,忽然道:“田卿家留一下。”
田豐腳步一頓,又向前走過來。
其他人悄悄用餘光掃了眼田豐,悄步退出後殿。
劉辯喝了口茶,臉色陡然一變,笑嗬嗬的道:“卿家思緒敏捷,有理有據,實為王佐之才。”
“臣不敢當。”田豐不卑不亢的道。
劉辯抱著茶杯,笑嗬嗬的道:“卿家謙虛。對了,卿家是如何拿下吳景的?他沒有一絲反抗嗎?”
田豐麵色如常,抬起手,道:“回陛下,是孫權去勸說,吳景自知末路,所以主動投案。”
劉辯將他的表情、動作儘收眼底,微微點頭,道:“朕知道了。”
“臣告退。”田豐再次見禮,緩緩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