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王允的口舌利害
聽著王允的話,蔡邕徹底酒醒了。
他脖子發冷,不自禁的縮著脖子。
王允的話,嚇到他了。
他在文學上有著極高的成就,在大漢朝享譽盛名。同樣的,他對仕途有著極其強烈的渴望,想要站在更高處,令更多的人仰望!
原本,就差那麼一步!
他女兒入宮,生下皇長子,備受寵愛。
按照以往的慣例,宮裡的陛下愛屋及烏,他蔡邕必然風雲驟起,登臨高位。
曾經一度他心潮澎湃,飄飄乎不知所以。
直到前不久,他被當朝訓斥,降級三等,這才猶如冰水澆頭,令他徹底清醒過來。
這段時間,他是渾渾噩噩,連生女兒都不能讓他有所恢複,頹喪的十分徹底。
但是王允這番話,燃起了他的希望,又帶給了他恐懼。
他女兒蔡琰如果能被立為皇後,他外孫劉紹為太子,他飛黃騰達毋庸置疑!
可如果不是,那唐瑁便是他的下場!
蔡邕心裡翻江倒海,難以平靜,好半晌才清醒過來,急聲道:“我不能舉薦,隻會適得其反!”
老丈人舉薦女兒,宮裡的陛下怎麼看?朝野會怎麼看?隻會使得他名譽掃地!
王允一直注視著蔡邕,見他明顯意動,漠然道:“蔡公確實不合適,但有一個人,十分合適。”
蔡邕心頭一震,道:“是誰?”
王允神情不動,盯著蔡邕沉默片刻,慢慢說道:“禦史中丞,伏完。”
蔡邕擰眉,伏完是劉協的老丈人,在朝野眼裡,是個不想‘招惹’之人。
蔡邕神情驚色,連聲道:“不可不可!誰都可以,就他不可以!”
蔡邕再怎麼樣,都不想與伏完,劉協沾邊。
王允越發漠然,道:“蔡公想怎麼做?”
蔡邕看著王允,隻覺口乾舌燥,腦子裡暈乎乎的。
王允突然這個提議,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間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王允心裡冷哼,這蔡邕也是‘不可共計大事’!
但蔡邕的身份太過特彆,王允需要他的幫助!
強壓著不滿,王允一言不發。
蔡邕見王允不說話,反而更著急了,猶豫再三,道:“伏完,真的能行?”
王允麵不改色,道:“我能說服他。”
蔡邕心裡既激動又緊張,並且緊張占大部分。
他看著王允,嘴唇蠕動著,想要說什麼,卻又無從說起。
忽然想起來,連忙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這一口下肚,腸胃涼爽,整個人也清醒了不少。
蔡邕放下酒杯,控製著表情,道:“王公想要做什麼?”
王允突然跑過來,跟他說‘議立太子’,必是有所圖謀!
王允漠然的臉上出現堅定之色,道:“我若助你得償所願,你須助我遏製潁川黨,尤其是大考名錄,先得我過目。”
蔡邕神情凝色,沉默不語。
作為太常寺卿,天下學院都歸他管,除非特旨,大考都是由他主持,具體的‘入仕’名單,自然也在他手上。
按理說,這是需要尚書台,也就是楊彪與王允同意的,現在,王允要求先行過目,蔡邕有些犯難。
王允雙眸冷銳的盯著蔡邕,道:“蔡公,我隻是要先行過目,並不要求你做什麼。”
蔡邕麵色小心,道:“你隻是看一眼?”
王允道:“一字不改。”
蔡邕有些勉強的點頭,連忙又道:“你真的能說服伏完?”
王允神情漠然從容,道:“蔡公還請記得你的承諾。”
蔡邕心裡還是遲疑,又擔心大外孫的太子之位跑了,掙紮半天,還是點頭道:“好。”
王允道:“我要看前不久的名單。”
依照劉辯‘秋闈’的要求,也是各地急需補充大小官吏的現實迫切,九月底下旬,太學、鴻都門學再次聯考。
到了這種關頭,蔡邕沒有遲疑,道:“我府裡沒有,明日送給你看看。”
“我看後,你至少要推遲三日送交吏曹。”王允道。
蔡邕想了想,道:“好。”
王允見蔡邕‘聽話’,原本還有些擔憂的心思放下來,道:“我聽說,兗州,司隸,並州的太學、鴻都門學籌建的差不多了?”
蔡邕還沒有完全平靜下來,稍一想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便道:“嗯,太原,洛陽,山陽三地,都已經籌建的差不多了,前期入學的,總共近一萬人。”
六所學院,才一萬人,平均不到兩千。
王允思索著,道:“我聽說,鴻都門學完全免費,隻招收庶民?而且錢糧由太常出?”
蔡邕有所警醒,看著王允道:“鴻都門學,是先帝所立,這,並沒有什麼問題。”
王允冷哼一聲,道:“將來這些人,像先帝時那樣,直接為太守,甚至入六曹侍郎、尚書,你還會覺得沒有什麼問題嗎?”
蔡邕嚇了一跳,急忙道:“不可能!朝廷有規製,凡事入仕,皆須通過聯考,任何人不得意外。”
“那司馬儁考了嗎?”王允道。
蔡邕不知道為什麼,對這王允生出了莫名的畏懼之心,陪著笑道:“司馬公不同,他是陛下親自征召,並非初次入仕。以前任潁川太守,入為刑曹尚書,並不算過分。”
王允對‘朝廷規製’這種,是一點都不信,大漢朝的規製還少嗎?到現在,還能堅持的有幾條?
他也不能將話說的太直接,稍稍沉吟,道:“今天我與你說的,你記在心裡,暫且任何人都不要說。”
蔡邕哪裡敢,現在的他,比之前還要小心謹慎了,連連點頭,道:“王公,伏完那邊……”
“我會找時機去說,你無需擔心。”王允道。
蔡邕沉著臉,重重點頭,但心裡哪能不憂。
兩人這邊說著的時候,皇甫嵩,盧植出了大司馬府,深夜進入崇德殿。
劉辯好不容易將三個小家夥哄睡,交給婢女帶走,不等鬆口氣,便又接見他們二人。
三人坐定,還不等說話,盧植便一直咳嗽,幾乎不停。
劉辯看著他,見他臉色蒼白,咳嗽的十分痛苦,招過潘隱,道:“去,傳醫師。”
不等潘隱回話,又給盧植倒茶,道:“卿家喝口茶壓一壓,醫師馬上到。”
盧植躬身,強力控製,頭上青筋跳動,道:“謝陛下,臣無礙,隻是感染風寒。臣等深夜叨擾陛下,是因為冀州的戰事有結果了。”
話音未落,又不斷咳嗽起來。
劉辯坐直了一點,見他這樣,連忙道:“盧卿家先休息一下,皇甫卿家,你來說。”
皇甫嵩遞過一道奏本,道:“是。陛下,應劭用了詐計,大敗黑山軍,俘虜六萬,斬首三千餘,目前張燕,白繞,於毒等叛逆潰散,逃亡並州、冀州、幽州等交界處,冀州之圍已解。”
劉辯又驚又喜,接過奏本,隻見寫的十分粗略,抬頭看向皇甫嵩,心裡千思百轉,道:“命張遼、夏侯惇歸應劭調遣,儘速平定冀州各處匪亂。對了,讓趙雲回禁軍大營,朕要知道詳細經過。”
“是。”
皇甫嵩應著,道:“陛下,冀州暫且無礙,現在,問題反而出在徐州。”
劉辯正激動,籌謀著在冀州推行‘新政’,鞏固‘鹽政’,聞言一怔,道:“徐州,什麼事?”
皇甫嵩有些猶豫,道:“那呂布占據了徐州三郡,近來各處奏報、彈劾,那董卓,更是派人多番籠絡。一旦呂布倒向董卓,事態恐有大變。”
劉辯雙眼微微眯起,心裡嘀咕道:怪不得,朕之前就覺得,這些場景有些似曾相識,原來如此。
是曆史的慣性,還是人性相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