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裂痕(1 / 2)

漢家功業 官笙 13731 字 9個月前

第394章 裂痕

改元的儀典,在詔書頒布之後,如常的進行。

先是宮裡祭祀宗廟,而後出城祭祀四方神邸,無數的臣民跟隨。

鑼鼓開的,鞭炮齊鳴,熱鬨的前所未有。

禮曹侍郎陳琳親自主持,祭詞也由他所寫,來來往往,以他最為辛苦。

尚書台,六曹,九寺的頭頭腦腦一個不缺,在東西南北忙碌不斷。

劉辯穿著厚重的冕服,一舉一動帶著無上的威嚴,並不如以往那般玩偶,親力親為,諸多儀式一本正經,不苟絲毫。

他已經是皇帝了,做了六年皇帝,過往的那種隨性,對各種典禮儀式的厭煩,有了不一樣的態度。

他認真的祭祀皇天後土,朗讀著一道一道祭祀悼文。

祭壇向外,先是皇室宗親,接著是百官,而後是百姓,著實是裡三層外三層。

“大殿下也來了,這是,陛下是要立儲了嗎?”

有六曹的下官們,趁著劉辯在祭祀,百無聊賴的竊竊私語。

“早就傳出風聲了,應該快了吧?”

“陛下隻帶了大殿下一個人,看來,果真是大殿下。”

“大殿下是皇長子,陛下又未立後,自然是立長。”

“不過也說不準。我聽說,大殿下有些癡傻,二殿下深受陛下寵幸,要是陛下立唐娘娘為後,那二殿下就是嫡子了……”

“二殿下不是一直在生病嗎?不是長壽之人啊……”

“那也總比癡傻的好……”

“不見得不見得,你們還沒聽說嗎?宮裡新晉的二位美人極其受寵,已經有了身孕,要是她們之一被立後,說不得東宮另有人選……”

這些小官吏們躲在一起悄聲議論,更後麵的則是一些各州郡以及塞外進貢的使臣。

烏桓,鮮卑,匈奴,羌人,三羌,劉璋的人,劉表的人,士家的人,還有一些身份敏感又比較邊緣的人,比如周瑜,馬超,以及袁紹之子袁譚。

袁譚負手而立,遙遙望著在祭祀的劉辯,神情很是羨慕,雙眼灼灼的低聲道:“我聽說,那董卓在相縣也進行過類似的祭天?”

審配抱著手,掃了眼四周,道:“公子,莫要妄語。”

袁譚同樣警惕了眼周圍,旋即冷笑道:“彆看這狗皇帝現在這麼囂張,他日我一定隨父親殺回洛陽,一雪滅族之仇!”

在袁譚看來,如果不是狗皇帝滅了袁家,憑借袁家四世三公的威望,他又豈會位列在人群之後,應該在最前列才是!

審配暗自搖頭,再次抬頭,注視著那遠處的背影。

那皇帝還在祭祀,以審配的目光來看,姿勢拙劣,流程不清,形同一個不知所謂的士家紈絝。

‘回光返照嗎?’

審配心裡思索著,目光複雜。

大漢朝到了今天,已經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大亂之後方有大治,這般強撐,於國於民,沒有半點好處?

‘若是早些年的黃巾軍一舉攻破洛陽,覆滅漢室,群雄逐鹿天下,到了現今,或許已經有人平定天下,安民於四方了吧?’

審配從劉辯背影轉移,落在前麵的荀彧,荀攸,曹操等人身上,暗自皺眉:‘莫非,真的要重現周末,那數百年的亂世不可嗎?’

“先生,我給這個狗皇帝準備了一份大禮。”突然間,袁譚湊到審配帶著得意的低聲道。

審配臉色驟變,道:“曹操那件事,是你做的?”

袁譚一愣,連忙道:“那不是,我剛準備好。”

審配提起的心驟然又放下,道:“那就好那就好。”

‘曹操貪瀆案’貌似無聲無息的過去了,但知曉內情的人都清楚,這個案子絕對不會過去。

曹操不必說,王朗以及背後的楊家,尤其是執掌朝廷的‘潁川黨’,吃了這麼大一個悶虧,絕然不會輕易罷休。

要是查到了袁譚頭上,他們肯定得死,說不得,揚州那邊還得再掀大戰。

這些,嚴重不符合袁紹定下的戰略。

審配冷靜之後,又問道;“公子準備做什麼?”

袁譚冷笑連連,道:“先生等著瞧便是。”

審配剛要追問,鼓聲驟起,儀典變動,前麵人頭攢動,開始跟隨鼓聲移動。

轉動間,袁譚注意到了周瑜以及不遠處劉琦,眼珠子轉動,嘴角勾勒出一絲冷笑。

儀典一直進行到晚上才算結束,劉辯在卻非殿擺下大席,大宴群臣。

最前麵的,分彆是左邊的荀彧、王朗,右邊的曹操、劉協。

朝臣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座次,不由得議論紛紛。

劉辯坐在位置上,飲著酒,與站在邊上盧毓說話。

荀彧喝了兩口,便抬起酒杯,與曹操道:“曹司馬,請。”

曹操連忙舉起酒杯,道:“丞相,請。”

劉協,王朗,荀攸,司馬儁等人見著,不動聲色的繼續喝酒。

荀彧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微笑著道:“曹司馬,打算從哪裡開始,從何處著手?”

曹操端坐筆直,一臉坦誠,道:“已經得陛下允準,明日出京,先去並州。”

荀彧點頭,道:“我已經給何使君去過信,他會配合曹司馬,有任何問題,隻管來信尚書台。”

曹操拿起酒杯,道:“多謝丞相。”

荀彧舉杯相和,喝了一口,道:“曹司馬,對今天的事情怎麼看?”

話音一落,以荀彧、曹操附近瞬間安靜了下來。

即便是上麵的劉辯,也止住話頭,神情平淡的看向曹操。

對於曹操被舉告這件事,劉辯心裡也有著諸多疑惑之處。

而後麵的人感受到突然的安靜,不約而同的住口,楞在原地,轉頭四處張望。

曹操直視著荀彧,麵不改色的道:“頗有些可疑之處。”

荀彧臉上帶著一絲好奇,道:“曹司馬詳細說說。”

劉協,王朗,鐘繇,荀攸,司馬儁,皇甫堅壽,吳景等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曹操身上。

身為大漢最高層,他們對白天發生的事情一清二楚,裡麵有太多吊詭之處了。

即便是劉辯,也拿著酒杯,靜靜的等著曹操的回答。

這件事,皇城府,黃門北寺獄都參與了暗中調查,卻始終沒有查到任何幕後之人的蛛絲馬跡,就仿佛真的是那個家仆受不了曹府的欺壓,主動跑到廷尉府舉告曹操。

這時間點,舉告曹操到廷尉府,單是這兩個巧合就足以說明此事不是巧合!

曹操自然感受到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劉辯的,神色一沉,道:“丞相,陛下登極以來,再三勸告朝臣,黨爭禍國,朝廷須以‘團結’為要,下官深以為然。今日之事,定有不軌之徒從中構陷,請丞相明斷是非,大局為重。”

荀彧直視曹操雙眼,在這雙眼裡,除了冷漠幽深,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曹司馬說的是。”荀彧拿起酒杯,不遠不近的對著曹操。

曹操舉杯相迎,麵不改色的一飲而儘。

荀攸觀察著曹操,卻又悄悄注視著荀彧。

‘文若是看出什麼了?’荀攸心裡暗道。以荀攸的性格,不會在這種場合對曹操進行質問,除非是有所指向。

‘是為了離間曹操與王朗嗎?’荀攸若有所思,在曹操放下酒杯後,忽然道:“曹司馬,三法司對‘贖罪銀’不太滿意,想要取消,你怎麼看?”

曹操稍稍思忖,道:“這是三法司的事,下官隻能說,並不反對。”

王朗見荀攸要禍水東引,出聲道:“荀仆射,下官以為,對於朝廷高官要職,不僅是須吏曹、尚書台舉薦奏稟陛下,還當朝廷共議。”

荀攸淡淡瞥了他一眼,道:“王廷尉,廷尉府獨專審斷之權,知否有些不妥?”

“諸位,”

劉協笑嗬嗬的拿起酒杯,道:“今日是改元慶典,不宜討論政事,還請舉杯共飲。”

有劉協打圓場,眾人不能拒絕,紛紛舉杯,高聲應著。

劉辯坐在那,將朝臣的一舉一動儘收眼底,與身旁的盧毓低聲道:“盧毓啊,伱對曹操的話怎麼看?”

盧毓躬著身,在一旁嘈雜中回應道:“陛下,那件事確實十分吊詭,有著諸多說不通的地方。”

劉辯的目光在曹操,荀彧,鐘繇,荀攸,王朗,司馬儁等人身上流轉,笑容不變,道:“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你說,這妖孽是在座的,還是在外麵?”

盧毓神情微變,連忙道:“陛下,大漢中興在即,祥瑞無數,無有妖孽。”

劉辯雙眼微眯,審視著一個個觥籌交錯的朝臣,拿起酒杯,輕輕喝了一口,道:“下次給曹操傳遞消息的時候慢一點,不能快過尚書台。”

盧毓臉角緊繃,低聲道:“微臣明白。”

劉辯伸手招向不遠處自顧坐著的劉紹,道:“來父皇這裡。”

六歲的小家夥,頗有些虎頭虎腦,小臉憨厚平實。

聽到劉辯的聲音,站起來,就來到了劉辯的身前,睜著眼睛,目露好奇以及探尋。

劉辯伸手攬過他,讓他坐到身邊,笑著道:“今天累不累?”

劉紹搖了搖頭,並沒有答音。

劉辯習慣了他這個個性,看向殿內坐著的眾臣,笑著道:“去,招呼一下丞相與曹司馬。”

小家夥回頭看了眼,而後就去他的位置拿起酒杯,來到劉辯身前倒了半滿,轉身就走下台階。

滿殿的人雖然熱鬨非常,可誰的餘光能繞過劉辯?

眼見著他將那位大殿下叫過去,眼見著大殿下拿著酒杯走下台階,殿中頓時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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