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望著劉紹的目光十分複雜,心中起伏不定。
這位是皇長子,在無嫡子的情況下,東宮的最有可能人選!
加上之前祭禮的事,一些人浮想聯翩,目光由複雜變得熾熱。
劉紹來到荀彧跟前,雙手舉起酒杯,道:“丞相,請。”
荀彧連忙跪坐起來,雙手舉著酒杯,低著頭道:“殿下請。”
小家夥行禮之後,便喝了一半,然後轉向曹操。
“曹司馬,請。”小家夥一本正經,禮數周全。
曹操滿臉莊重,舉著酒杯,道:“不敢,殿下請。”
小家夥這次喝完,然後轉頭望向上麵的劉辯。
劉辯笑著道:“你囑咐曹司馬幾句。”
小家夥眨了眨眼,又轉向曹操,道:“曹司馬,還請為國分憂。”
“臣遵命。”曹操躬身應道。
小家夥眨了眨眼,再次轉向劉辯。
劉辯招了招手,道:“曹司馬聽到了,你回來吧。”
小家夥走上台階,又來到劉辯的身前。
劉辯拉著他,坐到邊上,俯視著在座的朝臣,朗聲道:“這改元儀典完成了,酒席也喝了,諸位卿家,辛苦了。”
“臣等領旨!”
一眾朝臣齊齊抬手,大聲應道。
劉辯慢慢起身,而後看著劉紹道:“朕在這裡,諸位卿家不自在,你代朕在這裡招呼諸位卿家,不用擔心,盧毓陪著你。”
小家夥臉上並沒有懼怕的神色,看了看盧毓,坐在那道:“嗯。”
劉辯笑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轉身離去。
“臣等恭送陛下。”文武百官,向著劉辯的背影行禮。
等劉辯走後,劉紹坐在那,看著滿殿朝臣,不知道該怎麼做,抬頭向盧毓。
盧毓會意,命人將劉紹的小桌子搬過來,而後在他耳邊低聲道:“殿下什麼都不用,也不用說,吃就行了,等到了時間,微臣會與殿下說。”
小家夥點了點頭,便拿起筷子,自顧的吃起來。
荀彧見劉紹不說話,便也坐回來,自顧的吃著。
曹操,王朗,劉協等人幾乎一樣的動作,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彆。
這裡是卻非殿,是在宮裡,一舉一動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
這些大人物矜持,可後麵一些相對小一些便沒有那麼多顧及,幾杯酒之後,便交頭接耳,你一言我一語的低聲交談。
“這麼看來,應該是大殿下了吧?”
“是啊,陛下今天帶殿下出來,又坐到那個位置上,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陛下是要立儲了嗎?沒有風聲啊?”
“這不就是風聲?有了今天,明日,不今日就會有人寫舉薦奏本,待到合適時候,陛下便可順水推舟的立後、立儲。”
蔡邕這會兒也在,自從因為王允一事,被劉辯貶謫,隻剩下一個東觀校書郎的官職,現在主持東觀事宜。
不遠處的孔融突然抬起手,與蔡邕笑嗬嗬的道:“蔡公,可喜可賀。”
本來一直低頭吃飯,默不作聲的蔡邕,聞言直覺心驚肉跳,渾身冰冷,根本不搭理孔融,急急起身,與劉紹行禮之後,疾步如飛的離開了卻非殿。
這一幕看到孔融目瞪口呆,完全不明所以。
其他人見狀先是一怔,旋即若有所覺,吵鬨聲漸漸消停。
孔融富態的臉上寫滿了困惑,隻能放下酒杯,心裡嘀咕不斷。
最上麵的劉紹望著他的外公跑了出去,眨了眨眼,轉頭向邊上的盧毓。
盧毓俯身低語道:“殿下莫管。”
小家夥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繼續吃著小桌上的飯菜。
而最前麵的荀彧,曹操,劉協,王朗等人似無所覺,自顧的吃著,偶爾相互敬酒,不冷不熱的交談幾句。
是真的交談,不像之前那麼機鋒淩厲,刀兵暗藏。
不知道過了多久,盧毓與劉紹低語一句,而後直起身道:“時辰到!”
朝臣們其實早就吃好了,不約而同的在等時間,聽到盧毓的聲音,抬手向劉紹,道:“臣等告退!”
劉紹抬起手,頗為恭謹的回禮。
然後,在盧毓的攙扶下,從側門離開。
劉紹走了,朝臣們在三三兩兩起身,竊竊私語,分批次的走出卻非殿。
走在最前麵的是荀彧,荀攸,鐘繇三人,其他人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落後了三人幾步。
對於身後的議論聲,荀彧三人並沒有理會,反而轉向了尚書台。
曹操注視著三人的背影,也轉道去了大司馬府。
劉協,王朗,司馬儁等人見著,無聲的繼續出宮。
“你們怎麼看?”荀彧的值房內,荀彧甫一坐下便問向荀攸,鐘繇二人。
鐘繇神色鬆緩,略帶笑意的道:“陛下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大殿下。”
荀攸還是有些疑慮,道:“應該是,但陛下,似乎隻是為了安撫朝野人心,並未有立即立儲的意思。”
荀彧點頭,道:“陛下春秋正盛,立儲有意就行,無需太急。我問你們的是,關於曹孟德。”
“曹操?”
荀攸迅速反應過來,道:“你剛才在殿裡逼問曹操,是否是發現了什麼?”
荀彧卻搖頭,道:“我隻是覺得,曹操與宮裡的反應有些奇怪。”
鐘繇聞言,若有所思的道:“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宮裡這一杆打了所有人,並不像陛下以往的作風,除非裡麵另有蹊蹺。”
荀攸神情驟冷,道:“那曹操或許知道些什麼!”
荀彧見他們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道:“不管如何,我今天算是給了他一個警告,改元之後,須以‘新政’為當先,那種事情,決不能再發生第二次!”
鐘繇瞥了眼荀攸,荀彧這句話,其實是說給荀攸聽得。
荀攸心裡一直壓著怒氣,聽到荀彧的話,臉色有些難看,並不作聲。
荀彧隻當沒看見,道:“明日之後,尚書台會陸續頒布‘新政’命令,我會陸續將各州牧以及一些太守招到洛陽來,屆時你們做些準備,必須迫使他們應下任務。再過一個月,我會遣六曹九寺的主官出京巡視,對於一些不作為的,不論官職背景,一律罷除,重則下獄論罪,你們要有心裡準備。”
鐘繇見荀彧亮刀,率先抬手道:“下官領命!”
荀攸哪裡聽不出荀彧對他的‘指指點點’,深吸一口氣,強壓怒火,道:“下官領命。”
荀彧見他應下了,與鐘繇道:“元常,你再去見一見那袁譚,劉琦,馬超等人,朝廷的精力要集中在‘新政’,儘可能的不要再開戰。”
鐘繇道:“好,必要的話,我親自走一圈。”
大漢朝四周都是威脅,從北方的烏桓,鮮卑,匈奴,西北的三羌,西南的益州劉璋,南方的劉表、士家,東南的袁紹,大漢朝已經被異族、叛逆所包圍。
這些威脅並不能一次性解決,而虛弱至極的大漢朝需要時間來清理弊政,安定百姓,恢複元氣。
借著平滅董卓的威風,大漢朝廷上下,希望能爭取到至少三年的和平時期。
有了三年時間,大漢北方的八州能夠趨於穩定,渡過最艱難的時間,進而恢複一些元氣,有能力應對一場大戰。
隻要緩過這口氣,大漢朝就能續命,而後逐步的解決異族與叛逆,再興大漢!
荀攸皺了皺眉。
‘建安五年施政綱要’,五花八門,包含了整個大漢的方方麵麵,可古人雲‘治國先治吏’,而這‘吏’,絕大部分都在荀攸手裡。
‘新政’的第一步,便是衝著荀攸,以及以荀攸而來的‘潁川黨’!
鐘繇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默默許久,與荀攸道:“公達,吏治,是陛下一直在整頓的事,‘京察’的那份名單,陛下一直都不滿意。皇城府,黃門北寺獄其實一直在做事,我們不能姑息養奸了。”
荀攸臉角抽動再三,道:“我知道。”
鐘繇聽著他生硬的回答,道:“我與丞相商議過了,此事交給你,以吏曹為主,儘可能不引起波瀾。”
荀攸自然不會信鐘繇的話,心裡的怒火隱隱有些壓不住,忽的起身,一甩袖子,大步離去。
鐘繇伸手想要阻攔,一時間又說不出什麼話來。
隨著‘新政’的不斷推進、深入,荀攸的對於‘新政’的態度不斷的發生變化,在兩年前,鐘繇與荀彧就察覺到了。
荀彧與荀攸的摩擦悄然發生,並且逐漸累積,這麼久下來,彌而不破。
但是,今天不一樣了。
改元了。
從明天開始,‘新政’將要進入一個新階段,一切阻塞,甚至無法推進的地方,將要被強行貫通。
“算了。”
荀彧輕歎了一口氣,道:“我待會兒去他府邸。”
鐘繇有些憂心的注視著荀攸離去的地方,道:“我擔心你勸不住他,我更擔心他行差踏錯,引來滅族之禍。”
‘新政’是宮裡推行多年,以求中興大漢的國政。
為了‘新政’,宮裡在去年做出了前所未有的讓步。
這不隻是讓步,還是一種殺機淩厲的最後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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