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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1班兩個男生分開,周曉月再去食堂已經晚完了,她也不好意思讓李雪兒她們等,就一個人吃飯。
她有些不習慣,但還是適應過來了。
一整天的課上下來。
周曉月精疲力儘。
晚自習後,又發下來好多作業,老師們儘可能地布置了足夠多的作業,填充周末的時間,不讓學生們閒著。
周曉月背上一堆書回家,重得肩膀都低下去了。
她跟著大家一起走出教室,校門口水馬龍,人來人往。
然而,周曉月在人群裡看了好幾圈,也沒有看到那個熟悉溫柔的少年身影。
霍長英沒有出來,霍家專門用來接送霍長英的車,也沒有來。
周曉月倒是沒有想自己怎麼回去,而是生出更多對霍長英和衛沉的憂心,她就怕他們還要繼續在那件事上爭論很久。
少女心裡牽掛著事,精致的臉蛋上就會把情緒全都一一顯露出來,那雙漂亮凝光的杏眼中流淌出的關切,讓其他人看了,也會跟著一起揪心。
她慢吞吞地往前麵走,落在人堆之中,很是惹眼。
忽然。
周曉月感覺自己的背上一空,好像重力消失一般,讓她連抬步都變得輕快了。
她驚訝地回過頭,卻看到一張平靜到顯得冷漠的清俊容顏。
少年還是穿著昨天那一身便服,他站在周曉月的身後,一聲不吭地幫她拎包,周曉月轉過來,他也隻是調整一下姿勢和站位,沉默地托著她的書包。
“衛沉!”
周曉月不敢置信地驚呼出聲。
“你怎麼會在這裡?”
衛沉抬手向教學樓中間一層的辦公室指了指,示意自己是從那裡出來看到周曉月的。難怪周曉月沒看到他,因為他是從後麵走過來的。
周曉月抬起頭,好像在衛沉指出來的位置隱約看到了霍夫人和教導主任的身影。她忙不迭地低下頭,不敢把他們招來。
他們坐了霍家另外的私家車過來,也不知道停靠在哪裡,周曉月都沒有認出車輛。
衛沉言簡意賅地說:“他們想早點解決我的學籍問題。”
不然隔一個周末,又要往後拖。
衛沉說的“他們”指的應該是霍家人。周曉月於是緊張地問了一句:“那,你和他們談得怎麼樣了?”
衛沉並不想提,但是周曉月問了,他就一定會回答。
“他們找了我媽。”
衛沉現在還隻對孫若男叫媽媽,所以周曉月能理解他在說什麼。
早上的時候,衛沉在飯桌上說了對回到霍家認證身份的看法,他要和孫若男再考慮一下,看來今天,霍總和霍夫人就去第一醫院探望孫若男了。
霍家父母暫時還沒辦法打開衛沉這道難以攻克的關卡,但是對付孫若男,就容易多了。
果然下一刻,衛沉就說:“媽讓我去霍家。”
周曉月緊跟著問:“那你呢?”
“我還沒想好。”
衛沉隻會對周曉月說心裡的想法,那雙沉寂的黑眸動了動,從平靜中浮現一絲少見的遲疑和掙紮,“但是……我想念書。”
他毫無保留地向周曉月說出自己為什麼會先答應轉學。
這是最好的高中。
也是周曉月的學校。
當霍夫人抓住這一點來勸,衛沉僵持許久,還是點了頭。他有些不安地垂眸,黑而密的睫毛輕扇而過,在蒼白到暗沉的眼下落入一圈撲閃的影子。
他生怕周曉月會覺得他變化太快,不夠堅定,隨隨便便就動搖了。
事實上。
霍家能提供這世界上大多數幻想中才能擁有的物質條件,這是任何人都難以抵擋的。
何況,這本來就是衛沉應該擁有、享受到的。他是遲了十七年才拿到,他是這所有人之中,最不應該感到愧疚的。
衛沉也並不是因為霍家而負疚。
他隻是不禁想要知道周曉月對這些的看法,他不希望周曉月產生任何一點誤會、埋怨、反感……
甚至因為太過在意,衛沉變得有些束手束腳。
周曉月立刻就衝衛沉揚起一個明媚的笑臉。
“那你馬上就要來我們學校念書啦,太好了!”
她雖然容易想東想西,情緒過於充沛,但每一次周曉月都是純粹、全然地沉浸在這些情感裡。
這一刻,她也是真心地為衛沉感到高興。
那些明快、真摯的情感漫上來,包住了衛沉,讓他繃緊的身體緩緩地鬆懈下來。衛沉緊盯著少女的笑容,說:“入學需要測驗。”
他的意思是沒那麼迅速。
周曉月卻聯想自己,以為衛沉是怕考試。畢竟衛沉應該有一段時間沒有上學了,也不知道他的學習到什麼階段。
她提氣鼓勵:“衛沉,你這麼聰明,一定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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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周曉月自己一學期不落地念了這麼久的書,還比不上衛沉掌握的學識。
聊一會兒,周曉月又發現周圍人都在看她。
她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可以隨心所欲地活在自我世界裡麵,當周曉月決定走出象牙塔的那一刻起,就不得不接收來自外界的各種眼光和評價。
大家都在看她,也在看衛沉。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少年沒有穿校服,又瘦又高,長相出挑,氣質特彆,一下子就成為所有路過學生的目光焦點。
尤其是,這個男生還和周曉月走得近。
這讓知道周曉月是誰的人,心裡都不禁產生同一個疑問:霍長英呢?
周曉月被看得不自在,輕輕推著衛沉:“好了,衛沉,你彆拿著我的書包了,我自己背就可以,你快回去和學校談正事吧,”
衛沉搖頭。
“太重。”
他在辦公室就看到周曉月了。衛沉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就找下來。
衛沉抬起黑幽的眼睛,用眼神詢問周曉月要不要拿下來,讓他幫忙提著送過去。如果周曉月不同意,他就寧願這樣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托舉。
他那冷冰冰的表情之下,是一顆燒得炙熱的心。
這種和周曉月之前經曆過的,無微不至的細致照顧全然不同,衛沉生硬卻固執,讓周曉月頭疼得不知道怎麼拒絕。
“滴滴!”一輛寶馬車在門前的停車處鳴笛兩聲,刺耳的聲音引得不少學生看過去,包括周曉月。
她這才認出來,這是周家的車。
車窗滑下。
周曉月看到自己的父親周平。
眼見周父要下車,周曉月把包從衛沉手裡抱到胸前,她說:“我又不會背很久,喏,我爸來接我了,我先回家了。”
她急匆匆地說“衛沉,再見!”就向那輛車跑過去。
衛沉這才停下腳步,沒有再追。
他站住不動,看著周曉月打開車門,坐進去,車輛啟動開走,衛沉才從固定住般的靜止狀態中恢複行動,轉回身往教學樓走。
兩個人攔在衛沉的前麵。
一個好動,眉頭緊皺地盯住衛沉,一個文靜,在旁邊用眼神打量觀察。
濃顏大眼的那個語氣衝:“你誰啊?你和周曉月是什麼關係?”
另一個問得更客氣一些。
“我們朋友讓我們多照顧一些周曉月,剛才看到她和你說話,我們就想著來問問。
同學,之前都沒見過你啊,你是要轉過來的新生嗎?需不需要我們帶你轉一圈?”
因為他們提到“周曉月”,衛沉才回應地看了兩眼,但他的眼睛裡依然是黑沉沉的一片,透不進光,也映不出人影。當他不做任何的表情,淡漠的眼神也足夠寒冷。
寂靜的無聲,帶來一種讓人喘不過氣的壓力。
他對周曉月的沉默,和對其他人的沉默,是不一樣的。
對麵兩人都莫名感到一絲不適,不由得後退。
衛沉則一言不發,徑直從他們中間穿過。對於彆的,他漠不關心,也毫不在乎。
另一邊的車上。
氣氛也並不是很融洽。
周父讓司機回去了,是自己開車過來接周曉月的。
可是周曉月剛興奮地喊完“爸爸”,就被周父打斷話。
周平問她:“剛才那個在你旁邊的男生是誰?”
周曉月一開始沒有聽出異樣,很快地回答,她興衝衝地和自己的家人介紹:“他叫衛沉,是我新認識的朋友。”
“你看到他穿的是什麼東西沒有,破破爛爛的,一點學生的樣子都沒有,曉月,你怎麼和這種人交朋友?他是哪裡的,你又是什麼時候認識他的!”
周父的問題一個緊接著一個,不斷地向周曉月追問。
“不是的,衛沉讀書很厲害,他之後就要轉到我們學校來了。”
周曉月慌亂地幫衛沉解釋。
聽到衛沉也會來市一中上學,周父的語氣好轉一些,但他還是重重地強調一句:“曉月,你不要隨隨便便和那些男生走得太近了,影響不好,學校裡有什麼事,你找長英不就好了嗎?”
這是父母在女兒青春期最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怕女兒被不知道哪來的小子帶歪了。
周父說得理所當然。
但他把霍長英排除在禁止接觸的名單之外,因為霍長英是唯一獲得準許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