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這些耳提命麵的告誡和勸慰,是為了霍長英更多,遠大於周曉月。
“還好今天是我來接你,不然長英看到了怎麼辦,你怎麼說?”周父搖搖頭,“你交什麼男性朋友啊,和女同學玩不行嗎?”
周曉月的喜悅一點點地落下去。
看到爸爸的時候,周曉月其實非常高興。她滿心以為昨天在霍家住了一晚,爸爸媽媽還是忍不住擔心,才會過來一趟的。
周父的話,卻給周曉月又一個打擊。
她已經沒有背書包了,抱在腿上,但肩膀還是垂下收緊,缺少安全感地縮著。
周曉月小聲說:“我也在努力和女生們做朋友……”
她和李雪兒、陳容容走得越來越近了。
但是,她確實還沒什麼朋友。
衛沉是周曉月自己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卻被周父一口駁回了,這種不認同讓周曉月很受挫。爸爸之前從來不這樣教訓她的。
無論是她亂花錢提前用光,還是考到倒數第一害得家長會批評,周父都隻是寵溺地笑笑就揭過去了。
可是。
偏偏在周曉月熬過這麼艱難的一周,好不容易走上正軌越來越好的時候,周父擺出臉色批了她一頓。
這會讓周曉月忍不住懷疑自己。
明明她在認真學習,明明她在自理自立,明明她在一點點變好,為什麼爸爸反而更生氣了,難道她做的那些努力都是沒有意義的嗎?
周父聽出女兒的委屈,歎一口氣揭過這茬。
“算了,沒有女生朋友也沒事。你在學校裡交到的朋友也沒什麼用,還不如多和長英參加一些宴會,那些年輕人才是你的朋友……”
周父說:“霍家要在周末舉辦一場宴會,這次邀請了很多人,好像是為了慶祝什麼。曉月,長英有和你說到過嗎?”
周曉月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沉默一會兒才開口:“……到時候應該就知道了。”
“唉,好吧。”周父的歎氣徹底擊碎了周曉月最後的僥幸願望。
爸爸不是因為擔心才來接她的。
她也終於明白,爸爸媽媽最看重的,到底是什麼。
周家對她所有的期盼和希望,都是為了讓她嫁進霍家,成為霍長英的富太太。至於其他,都是不必要的。
從小到大,她唯一的任務目標就是陪著霍長英。
他們這麼早地就把這個女兒看作一個注定要嫁出去當妻子的人,又怎麼會再去認真、用心地培養。萬一哪裡變了,霍長英就不喜歡了呢?
她不是假千金。
可是麵對她真的爸爸,真的媽媽,周曉月還是感到另一種難過,另一種傷心。意外的誤會,讓她揭開了這個家的另一麵。
少女的眼眶酸脹起來,氤氳成霧氣。
周曉月吸吸鼻子,沒有掉下眼淚。
“晚上回去,讓媽媽好好幫你挑選裙子,這麼大的宴會,長英肯定會邀請你當女伴的,平常就算了,爸爸媽媽也不要求你什麼,這種時候可不能給長英掉鏈子啊。”
他們心心念念的,其實也不是霍長英,而是霍家的繼承人。
可是——
周曉月說不出她知道的真相。
回到家裡。
她也是沉默地任由爸爸媽媽們商量宴會細節,把自己從頭到腳的打扮都交給他們決定,等選擇都定下來,她才能起身回房間。
放置了兩天的手機,終於解鎖屏幕,開了機。
兩個信息先後彈出來。
第一條,是霍長英發來的:“曉月,霍家要在周六晚上召開認親歡迎會了……這次,你還願意當我的女伴嗎?”
然後是衛沉的短信。
“他們還是要辦這個宴會。”衛沉附了一份邀請函上麵的介紹,“周曉月,你去嗎?”
他沒有問得很詳細,但是衛沉其實就是在問,周曉月去不去,能不能陪他一起去,然後才再做決定。
周曉月在兩個界麵來回滑動,在決定答不答應,答應哪個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該先回複哪一條。
‘滋滋……’係統冒出來問她,‘……選不出來?’
‘那你幫我選好了。’
周曉月等待係統回答的時候,“嗡”的一聲。
是手機傳來了響動,周曉月打開彈出消息,才發現是自己之前用衛沉的號碼搜索申請的好友通過了請求。
是衛沉?
不等周曉月發出詢問,對方先一步發送了一段文字。
“曉月,你好,我是孫若男阿姨。這個手機其實是我的,我生病之後就給了衛沉用。現在,霍家給我準備了一個新手機。我剛用之前的賬號登上軟件,才看到你的好友申請。”
孫若男一字一句,很誠懇地解釋為什麼這麼久沒有通過申請的原因。
周曉月連忙回複“沒關係”。
原來衛沉是用的孫若男的手機,才這麼陳舊。
他的手機號碼大概也已經被孫若男注冊掉大部分軟件了。難怪衛沉根本不怎麼使用除了電話、短信、銀行轉賬之外的功能。
她們沒聊多久,孫若男的狀態裡就顯示出漫長的“正在輸入中”,最終孫若男發來一段。
“曉月,我能不能厚著臉皮拜托你一件事。你也知道我們兩家現在的事……霍家想急著認阿沉回去,我也沒臉留他,但這孩子脾氣怪,性子犟,你能幫忙勸一些嗎?”
孫若男說:“霍家很看重他,想要給他辦一個風光的歡迎宴會。我這個身體不行,去不了,能不能拜托你多照顧阿沉一些。”
孫若男不知道衛沉已經主動向周曉月開口了,她猶猶豫豫,糾結遲疑,還是發來這麼一個請求。
她早就看出衛沉對周曉月不一樣。
所以,孫若男也想多一些事情,彌補對衛沉過了這麼久不幸的歉疚。孫若男委婉地求著周曉月,就是想讓她陪衛沉一起參加這個宴會。
長輩的請求、拜托讓周曉月心裡一軟。
天平一端加上了一道砝碼,周曉月動搖了。她猶豫一會兒,在手機屏幕上移動手指,點開和衛沉的對話框。
“嗡。”
又一個信息發過來。
來自周曉月的通訊錄,她早就記下了這個人的電話號碼,但她和對方從來沒有在私下裡單獨聯係過。
周曉月備注的名字是:霍阿姨(章綺)。
竟然是霍夫人發來的。
“曉月,我是霍阿姨。這麼晚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想來想去,還是應該找你聊一聊。你也知道現在這個情況……兩個孩子不安心,我們兩家也都睡不好覺。”
雖然這隻是一串文字,沒有聲音。
但是霍夫人的用詞都變了。
這也是周曉月第一次看見霍夫人用這種隱隱有點放低姿態的語氣和她溝通。
“我們家裡肯定是著急認阿沉回來的,所以才要辦一個公開、盛大的宴會,把孩子們的關係都說清楚。但這樣做,多多少少會傷到長英。
希望你彆笑話我想得多,事情變成這樣,好像怎麼做,都會讓另一個孩子難受,霍家這麼大,每個人又有每個人的想法,我也不敢說怎麼處理才是最好的。”
“等宴會結束,一切都會變了。”
霍夫人敲敲打打,表立場訴苦衷,把每一處的情緒都補充詳儘沒有遺漏,然後霍夫人言辭一轉又落到周曉月的身上,把事情轉化到對方,才能更好地讓人感同身受,引起共鳴。
“曉月,我知道你也和我們一樣擔心。你都沒和你爸爸媽媽說,是不是在想婚約的事啊?
之前定婚事的時候,我們也是看長英這孩子喜歡你,就同意了。那時候,誰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如果你爸爸媽媽之後問起來,我會好好和他們說的。
你放心,曉月,我們霍家答應的事不會輕易反悔,你們要是有其他想法,我們也一定不會讓你們吃虧。”
霍夫人表現得非常為周曉月考慮,處處體貼,全都在從周曉月角度出發去思考怎麼解決,怎麼應對,她連周家生氣、悔改的可能反應都想到了。
等到確信周曉月看完這些會放鬆安心,信任自己之後,霍夫人才吐露最終的目的。
“曉月,不管你有什麼想法,都沒有任何問題。隻是長英這孩子要強,越長大越厲害,想得比我都多。
我就怕他受不住這樣的落差阿姨就隻有一個請求,如果長英還來找你,邀請你當他的女伴,能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再答應他一次?”
這麼一長串話下來,把周曉月裡裡外外的想法全都猜遍,幾乎堵住了所有拒絕的口子。
周曉月看得心裡忽起忽落,隻覺得難受。
霍總忙於數個估值在世界排名前列的公司經營,很少在家。
霍夫人作為霍家的長媳,一直打理內外事務,她大概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後代身上,嚴格把控,精密規範,不放過一絲一毫,才終於教導出一個讓霍老爺子滿意至極,也讓霍家其他人挑不出任何錯誤的完美繼承人。
為了實現這個目的,霍夫人可以犧牲一切。
但當霍夫人達成所願,甚至讓霍長英成長得遠遠超出目標,難以掌控,世界又開了一個玩笑,直接奪走了她這輩子的心血,要交還給另一個母親。
母性的天職讓兩位母親都無法放下自己帶大的孩子。
可是,這對她們各自的親生骨肉來說,多少又顯得有一些殘忍。
“啊啊啊!”
周曉月頭大如牛。
她乾脆把自己和手機一起扔到床上,埋在被褥裡,不願麵對這種難到上天的困境選擇題。周曉月隻覺得,這麼多年的“真假千金”網文白看了。
原來那些親父母、養父母,還有必定會有的“未婚夫”,都過得這麼難嗎!她現在換置身份,就是“未婚夫”角色了吧。
如果霍長英是主角,她就會因為霍長英是假少爺而嫌棄,選擇抱衛沉的大腿,然後被打臉鬱鬱難解。
如果衛沉是主角,她就會厭惡衛沉這個真少爺登不上台麵,堅持和霍長英結婚,再被打臉追悔莫及……
等一下,這樣的話,她不還是女配反派的設定嗎?
周曉月敲係統,‘能不能再劇透一點!’
就算“滋滋”說不出什麼東西,再給一兩個關鍵詞也行啊。
係統的聲音亂顫:‘……滋、你……滋滋……都要好了……’
‘……’
周曉月不得不問出這個問題:‘……你到底是什麼係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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