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悔改的人,憑什麼要被人原諒?”
駱卿這話說出口是帶著哭腔的,可她雙眼瞠大,眼淚愣是沒掉下來。
“你……”
顧明柔從小到大沒受過這份兒氣,隻覺自己家世好,背後有靠山,駱卿比不得,當下也鬨著要去尋皇後娘娘評理。
此事事關重大,張嬤嬤饒是宮中老人也不敢私下調和了,隻得深夜去擾皇後娘娘的清眠了。
皇後娘娘身邊的大宮女彩蝶看著張嬤嬤,還有她身後帶著的兩位秀女並幾個宮女,禁不住蹙起了眉頭。
“張嬤嬤,你是宮中老人了,這時候皇後娘娘要歇了,今兒陛下也來了,有什麼事兒明兒再說吧。”
“是,規矩我都知曉,可是……”張嬤嬤看了身後的駱卿一眼,是頗為為難,上前一步,同彩蝶耳語道,“隻是這位如卿小主不是個簡單的,她手上抱著的琴怕是怡親王爺的。”
彩蝶看了眼駱卿手上的琴,琴弦已斷,散亂地垂下,是好不淒涼。
她再仔細瞧了瞧,琴身上竟還有鳳凰圖騰。
“如卿小主……”她低低念了一句,然後對張嬤嬤道,“張嬤嬤,你且帶著兩位小主在殿外稍等片刻,我去同陛下和娘娘回稟。”
張嬤嬤點了點頭:“勞煩了,我是感激不儘。”
彩蝶搖了搖頭,轉身進得了皇後的寢殿。
“陛下、娘娘,外麵張嬤嬤帶著兩個小主來了,如卿小主還抱著把琴,奴婢眼拙,認不出那琴來,但……琴聲上有鳳凰圖騰,看著似是同怡親王爺有些關係。”
皇上正由一宮女服侍著脫下了靴子,而皇後則由一宮女幫著梳理頭發,聽得這話,她擺了擺手讓宮女停下了。
她回身看向皇上,就聽得他吩咐道:“讓她們進來吧。”
她頭發也不梳了,讓宮女給自己穿了件外衫,回頭一瞧卻見皇上複又穿好靴子站起身來了。
她忙接過宮女拿來的繡有騰龍圖案的黃色披風,細細展開,親自給皇上披上了。
帝後二人到得外殿,站在殿內的眾人忙跪下身來行禮。
皇上和皇後在上位坐定,皇上才問道:“大晚上的,是有何事非要鬨到皇後這裡來?”
駱卿還不及說話顧明柔倒是惡人先告狀起來。
“陛下、娘娘,您們可要為明柔做主啊,駱如卿,囂張跋扈,還打……竟還打了明柔一巴掌……之前還給……還給明柔下毒,明柔是一忍再忍,今兒是忍不下了!”
皇後立時肅了眉色,還帶上了幾分憂慮。
“快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顧明柔抽抽搭搭地抬起了被駱卿打的左半邊臉,上麵還清晰地印有五根纖細的手指印,該是一點沒留手。
皇上挑了挑眉,禁不住多看了駱卿一眼,卻見她安靜垂首跪在那裡,是一句辯解也沒有。
他也沒直接發問駱卿,而是沉聲向張嬤嬤問責起來。
“張嬤嬤,你作為教引嬤嬤,就是這般管束秀女們的?什麼毒害、打架,你作為宮中老人了,教引不好秀女們,朕看也不必你去教養了。”
其實此事本不該皇上過問的,在選秀前皇上也一般不會見得秀女,如今這廂純屬巧合,又牽扯到了駱卿,他也才興起出來過問一二,沒想到還有這許多事。
張嬤嬤聽得皇上的責難,忙磕了個頭,道:“是奴婢督查不力,請陛下責罰。”
皇上沒管張嬤嬤的請罪,轉而又問起了駱卿:“駱如卿,你來說說,顧明柔所說之事可是事實?你打了她?還對她下毒?”
駱卿往下俯了俯身,恭敬答道:“回陛下,是如卿打的她,她割斷了如卿的琴,如卿就打了她一巴掌。至於下毒之事,還尚未定論,但決計不是如卿下的毒,不然如卿也不必救她了。”
說著,她聲音愈發冷了。
“早知曉她會斷了如卿的琴弦,當初她中了毒如卿就不該救她,真真是後悔得很!”
皇上訝然,沒成想駱卿這般直言不諱,而後又了然,小皇叔帶出來的嘛,這脾性,還真跟他有幾分像。
這般想著,他又將視線挪到了一直被駱卿抱在懷裡的琴上,隻一眼就令他坐得愈發筆直了,要不是皇後在一邊兒拉了拉他,他怕是要直接站起來了。
他害怕是自己看錯了,招了招手,對一邊兒的宮女道:“去,把琴呈上來,給朕看看。”
駱卿抱緊懷裡殘破的琴,膝行著往後退了幾步,垂首告罪道:“望陛下恕罪,此琴旁人不可碰。”
皇上突然想起了十年前,那時候他還小,整日裡就喜歡跟在言淮屁股後麵轉。
一日他瞧見言淮彈琴就想去碰碰那琴,手還沒碰到就被言淮一把給打開了,他還鄭重其事地同他說,這把琴是誰也不能碰。
如今看來……
他心內悵惘,又覺著諷刺,太皇太後說得還真是沒錯,言淮看重的果真是她,竟連自己母妃的遺物都願意送給她,這是認定了啊。
這三年一回的選秀正好輪到了今年,他之前想著如今內憂外患的,今年的選秀便作罷,可太皇太後硬要逼著他選秀,還特地叮囑要他將駱卿召進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