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莎聽到這話都傻眼了, 發懵了好幾秒後, 結結巴巴道:“教、教授……我……”
她以為,最差的結果就是被訓斥一頓,現在聽顧教授的意思, 是直接讓她不用來了?
錢莎是顧教授母親那一頭的遠房親戚, 也是這個原因她才有機會到顧教授身邊來做事, 好歹也是沾親帶故的, 趕起人來,竟然這麼不留情麵?
“還沒吃晚飯吧?”顧教授依舊笑著,“讓你忙了一下午,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路上當心些, 注意安全。”
逐客令下得這麼明顯,錢莎一個姑娘家肯定沒這麼厚的臉皮繼續在實驗室裡賴下去,隻能紅著眼睛離開。
可就算錢莎最後都紅了眼睛, 顧教授的笑容依然絲毫沒變。
是個狼人啊, 桑娓想。
就這樣,桑娓好不容易盼來的一個幫手, 才沒留幾天,就被趕走了。
錢莎走後,把下午做的實驗重做一次的任務就到了桑娓身上。
顧教授還是那個溫柔又紳士的教授,“辛苦你了,要你重做一遍。”
桑娓連連搖頭, “沒有沒有,不辛苦不辛苦。”現在給她十個膽也不敢抱怨一句辛苦,她敢肯定,她要是說一句太辛苦,下一個走出這實驗室的就是她。
不過顧教授不算喪儘天良,當天晚上他也留在了實驗室裡,並沒有把所以的活都丟給桑娓,而是和她一起做,分擔了不少,桑娓好歹算是輕鬆了一些。
顧教授看著桑娓熟練地使用離心機、收集菌體、超聲破碎等等一係列操作,就像一個工作好幾年的研究員一樣,若有所思。
“聽說你今年才重新考入B大的,讀大一?”顧教授開口問。
桑娓一驚,抬起頭來,有些惴惴地點頭。
她跟顧教授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顧教授就叫出了她的名字,還說“久聞大名”,顯然認得她也知道她的過往。但後來,顧教授再沒有提起過,每次見麵或是開會,同她講的話從來沒離開過項目,絲毫未提私事。
這麼幾個月下來,桑娓幾乎都忘了這一茬事兒,隻以為顧教授同金教授一樣,把她當個普通學生看。
現在看來,顧教授沒提,並不代表他忘了。
桑娓見他忽然說起這個,又鑒於他剛趕走了個助理,一時怕他回想起自己黑曆史,不想再用她,故而惴惴不安地看著顧教授。
顧教授看到她緊張兮兮的表情,溫和地輕笑了聲,“彆緊張,你做得挺好的,大一就可以跟上這項目的進度,不容易。”
他知道自己對工作可以用苛刻來形容,對自己苛刻,對和自己一起共事的人同樣苛刻,隻要覺得對方跟不上自己的步調,趕起人來從不含糊,在加大的時候就有“魔鬼紳士”的稱號。
一直以來,能找到讓他用得順手的助理很不容易,所以剛回國也來不及找。金教授了解他,借給了他郭凡和桑娓這兩個認真踏實又任勞任怨的學生。金教授不會亂收學生,這點顧垣不會質疑,所以哪怕知道桑娓的過去,她既然來了,他也就收了,好不好用了就知道。
不得不說金教授看人的眼光還是很可以的,同桑娓共事沒幾天顧垣就認可她了,所以,過去聽到的那些八卦,他也就當不存在,不再提起。
但是現在,顧垣對桑娓起了好奇心。
桑娓聽到這話,微微呼出一口氣,放心了。
顧教授看她這模樣,隻覺得好笑,這姑娘跟傳聞裡說的,相差也太大了。
“什麼時候開始跟著金教授的?”顧教授又問。
“開學之後沒多久。”桑娓如實回答。
顧教授:“以前呢?以前在彆的地方接觸過這些實驗器材?”
桑娓搖頭,“高考前就隻是抽空來旁聽,跟了金教授後才能進實驗室。”
“都能跟上?”
桑娓又點頭,就是剛開始有些累而已。
顧垣眉毛微微挑起,“大學課程都自學完了?”不然怎麼能跟得上?看懂都難吧。正經的研究生都未必吃得消,所以他們手裡學生基本都是博士在讀生。
“也沒有全部自學完吧,”桑娓很實誠地回答,“自學了部分,後來去了金教授那裡,很多不太明白,又惡補了金教授研究的那一塊領域。”
“這麼拚?”
“以前浪費了許多時間,想補回來。”
顧教授點了點頭,又說:“快期末了吧?如果寫paper或者考試複習忙不過來就跟我說,放你幾天假。”
桑娓想也不想就連忙搖頭拒絕,“不用不用,我忙得過來。”
顧教授看她緊張的樣子就覺得好笑,又見她眼下頂著那兩黑眼圈,都是從學生時期過來的,能不懂期末的痛嗎?僅僅是做他的項目就已經有很大的工作量,還要兼顧課程考試,顧垣都有些佩服她。
“真忙不過來就跟我說,沒心要打腫臉充胖子,我又不是絲毫不通人情的人。”
桑娓半信半疑的看著他,講真顧教授在她眼裡就是沒有人情的,透過溫柔的表相裡頭就是一魔鬼。
她小心地問:“不會影響項目進展嗎?”
“會影響,但我能怎麼辦?總不能把你壓榨死吧?壓榨死了進展更慢。”
他見桑娓還是愣愣的,似乎在想他是真心會給她放假還是客套話,笑說:“放心,我對你很滿意,希望你可以把這個項目一直做下去到結題。”
聽他這麼說,桑娓終於確認他真的肯給假期了。
但她的感激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又聽顧教授道:“不過進展拖後,恐怕就要辛苦你寒假縮短些日子。”
桑娓:“……”她能說什麼呢?她隻能依然感激地道謝。
桑娓和顧教授兩人在實驗室裡工作到淩晨,一直到重新做出了實驗結果才收工。期間顧教授一邊做實驗的時候,一邊會給桑娓講解一些原理和技巧,有的桑娓之前自己已經悟了出來,有的是第一次學到,總之,受益匪淺。
兩人從實驗樓出來,淩晨的校園已經空無一人,昏暗的路燈下樹影像是被賦予了不同的韻味,梧桐光禿禿的樹枝都能被當作張牙舞爪的鬼怪,香樟在風中響起的沙沙聲把寂靜的夜劃出了一道陰森的口子。
遠處有幾道手電的燈光在閃爍,是夜裡巡邏的保安。
這個季節的帝都夜裡已經挺冷了,沒有了暖氣加上被強勁的北風一吹,凍得桑娓打了個哆嗦,裹緊了身上的大衣,同顧教授道彆。
顧教授卻秉著他的紳士風度,道:“女生走夜路不安全,我送你到宿舍樓吧。”
桑娓連連搖頭,“不用不用,校園裡很安全,再說還有保安在巡邏呢。”她可不想讓一個教授來送她,她還記得張曉曄說的那個因為搭訕顧教授被輔導員叫到辦公室去談話的女生呢。
讓顧教授送她到宿舍樓,可不就是對教授的不敬重。
顧教授睇了她一眼,“你沒聽過保研路嗎?”
桑娓一愣,不明白這話題怎麼會跑得那麼快,茫然的搖頭,“怎麼取這個名字?想保研的人去走一走能被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