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得一聲,電梯到了,電梯門打開。
祝珩急著要答案,但電梯內有人,顧垣沒說話,他便不好追問。
他覺得今日的電梯下降得特彆慢。
一直到了地下一層,走出電梯,祝珩緊緊地跟上了顧垣,“你今天把話說清楚。”
顧垣走向自己的車,撇下一句,“你說得沒錯。”
“靠!”祝珩罵了一句,沒能接受。
他也不急著去公司了,反正自己是老板,不在乎到的早晚,他緊跟著顧垣,“你到底怎麼想的?認真的還是隨便約一約的?”
顧垣打開車門,瞥了他一眼,不太想回答這個聽起來有點刺耳的問題。
祝珩見他不答,還要上車,抓住了車門框,“你倒是說個話。”
片刻後,他的關注點又到了彆的位置,“靠顧垣,你停的還是我的車位!”
祝珩現在有點激動,所以對什麼事都一驚一乍,不能接受顧垣留宿在桑娓家裡的事實,也不能接受這人留宿就留宿,還占了他的車位。因為對前者太過排斥,連帶著對後者尤為嚴苛。
“她沒車位,你車位多,又空著,我借用個。”
當年祝家給房子但沒給車位,但到頭來顧垣想要停車還是占了祝家的。
祝珩:“……”
當然,車位真的不是重點,他頓了頓,又帶了點希冀地問他:“對麵還住了桑娓她朋友吧?你找的是誰?她朋友嗎?她朋友我見過,也長得不錯,還是個律師。”
顧垣歎了聲,“接受吧,就是桑娓,而且我很認真。”
祝珩的聲音都變了調,“多認真?結婚?”
“如果沒有意外,”顧垣道,又添了句,“如果她沒甩我。”
祝珩:“……”
顧垣要上車,奈何祝珩一直攔著,“我得去單位了,你不也要去公司嗎?”
祝珩還是無法接受,但是朋友難得戀愛了,兩人又都單身,他好像也沒有理由去阻止。
隻是因為桑娓嚴格來算是他寡嫂嗎?可也沒有誰規定寡嫂就沒能再嫁。
可是這不代表祝珩就能毫無芥蒂地接受事實。
“你……再想想?”他道。
“不用想,再說,過去的,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
看顧垣這態度堅決的樣子,祝珩知道沒什麼希望了,可他難受啊,無法正視這位友人,“你們總不會打算等她本科畢業就結婚吧?”不知道他有沒有等到他們分手的希望。
“我倒是想,但不太可能,估計得等她博士畢業後,還有,她已經本科畢業了,用了兩年。”
這話裡透著驕傲。
祝珩:“……”
無法接受的祝珩肯定無法改變任何。
顧垣上車離開後,他還在汽車尾氣裡淩亂。
***
這幾天桑娓沒有去學校,一直在名臣。
一來,顧垣天天會過來,如果她回學校,估計顧垣還要不高興。
二來,他們這項目組裡的人都去放假,她即便去,也隻有一個人,團隊團隊,肯定基於合作,隻有她自己過去,也隻能一個人瞎折騰,其實做不了多少,倒不如窩在家裡看文獻。
所以這幾天,桑娓都沒有出門。
而顧垣下班能早回就會早回,幾乎不再加班,到點就走,回來前還會去超市買點菜,到家後就做飯,桑娓想打下手,還會被他趕出去。
就這麼一兩周的時間,桑娓都有種已經同顧垣過起了小日子的感覺。
隻不過這天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在中午,桑娓正在給自己隨便燒點吃的,下了鍋麵。因為中午就隻有她一個人,所以中飯就懶得做菜,下一碗麵簡單又方便,雖然冰箱裡顧垣給她留了不少菜。
就在那時,門鈴響了。
桑娓驚了驚,這個地方實在不太會有訪客,她疑心是不是物業有事兒,結果在貓眼前一看,竟然是祝珩。
桑娓將門打開一條縫,探出頭去,警惕又懷疑地看著祝珩,“有事?”
祝珩:“……”不就是敲了個門,怎麼看他就向在看一個要來砸她家的人?
他上下掃了桑娓一眼,雖然長得好看,身材很好,但怎麼都不明白他的好友為何就被這色相迷惑。
“有點事想找你聊聊,”祝珩開口,“我方便進去嗎?”
桑娓覺得自己跟祝珩沒什麼交情,並不是很想放他進去,便道:“什麼事兒,你就在這說吧。”
祝珩:“……”行嗎,他被拒之門外了。
站門口說就站門口說,祝珩不跟她計較這個,直接道:“我知道你跟顧垣的事兒了。”
桑娓神色一滯,目光閃了閃,立刻就不好意思起來。
祝珩輕咳了聲,繼續道:“雖然聽起來很傻逼,如果我再給你一套房,讓你跟他分手,你會嗎?”
桑娓的羞赧之色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一愣之下,就抬起眸來,直視著他,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你神經病嗎?”
祝珩:“……”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問題很傻,就跟霸道總裁電視劇裡的來婆婆一樣,而由他這個霸道總裁來充當惡婆婆,他都無法正視自己。
所以,被罵神經病,他也沒什麼情緒,反而更是很不自在地輕咳了聲,“就是問一下,萬一呢?看看你是不是又衝著錢財去的。”
桑娓:“……”
她翻了個白眼,“就算是衝著錢財,顧垣的身份值多少套房子都數不清,你說你把恒瑞給我倒是能比一比。”
祝珩聽到她這話,就像是抓了什麼把柄一樣,眉毛高高挑起,“看來你想過。”
桑娓:“……”
她不知道祝珩在發什麼神經,反正她不想再跟他站門口聊下去了,她的麵還在鍋裡,再不吃就要坨了。
“如果沒彆的事,那就再見。”她道,說著,就要關門。
祝珩伸手一擋,“等一下,我跟你說,剛才的話我可是錄了音的。”
“……你愛錄不錄,愛給誰聽給誰聽,祝先生,恕我直言,你今天的表現真的像一個神經病。”
祝珩:“……”
行吧,他也覺得,他受了太大的刺激,這會兒有點像神經病。
祝珩收回了擋門的手,站定,又輕咳了聲,恢複了他如往常般的人模狗樣,“我們聊聊,認真的,你怎麼說都跟我哥領過證,現在又跟我好友在一起,我想跟你聊聊不過分吧?”
桑娓頓了頓,道:“隻要你彆張口閉口送我房子,的確不過分。”
祝珩:“……”
“開玩笑的。”他給自己挽尊。
桑娓終於開了門,側身讓出一條路來,請他進門。
“我麵條要坨了。”祝珩進門後,桑娓徑直走到廚房,把麵條盛起,“你說你的,我吃我的。”
祝珩:“……”
這待客之道,是巴不得讓他知道他不受歡迎嗎?
算了,好歹已經進門。
祝珩等著桑娓捧著碗坐上餐桌,就在她對麵坐下,“你和我哥……”
他剛起了個頭,桑娓吸了一口麵,看起來吃得挺香。
還沒有吃中飯的祝珩眼神掃過她的麵碗。
“你說。”見他頓住,桑娓催促。
早點說完早點走。
祝珩卻忽然改口道:“你不請我吃點?我還沒吃中飯。”他下午的會議臨時取消了,忽然空出白天來,想著關於他好友的糟心事,就打算趁這會兒來跟人聊聊,直接從公司回來,但忘了解決中餐。
桑娓眸子一抬,“你還真不客氣,但我隻燒了我自己的。”
“再燒一份。”
“???”這人還能賴上?
“我回去拿瓶葡萄酒來,虧不了你的。”
祝珩說完,但站起身來,似乎真要去拿。
桑娓瞪大了眼睛,“你不是找我聊聊嗎?趕緊隱唄。”
祝珩睨了她一眼,“我從前是你小叔子,現在是你男朋友的好友,邊吃邊聊不好嗎?不能給個麵子?”
跟他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三秒後,桑娓敗下陣來。
算了,給個麵子吧,不是給他的,是給顧垣的,好歹是顧垣的朋友。
於是,桑娓又下了一碗麵,而祝珩拿來了瓶葡萄酒。
葡萄酒配麵條,桑娓也不知道這位霸道總裁是怎麼想出來的。
她掃了一眼那瓶葡萄酒,外殼上寫的都是她不認得的外文,她猜應該是那種價值不菲的珍藏版,不過祝珩既然拿來,桑娓就不客氣了。
她覺得這種葡萄酒度數肯定不高,喝個一兩杯,她肯定不至於醉。
顯然,桑娓又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她以為她上次喝醉隻是因為喝得太多,其實不是,她喝醉,隻是因為她酒量太淺。
所以,隻是淺淺的兩杯下肚,她臉就變得熱了起來。
祝珩太餓,還在吃飯,都還沒有開始談起他要談和正事。
等他吃完抬頭的時候,就看到桑娓已經拿他的葡萄酒當啤酒一樣灌。桑娓就是這樣,一旦開始有了醉意,就會越來越喜歡喝。
祝珩皺了皺眉,“葡萄酒是用來品的,不是你這樣喝的。”
桑娓:“你都拿來了,我愛怎麼喝怎麼喝。”
“……”
祝珩凝眉掃了她兩眼,看著她的兩頰越來越紅,“不是吧,你……已經醉了?”
桑娓擺擺手,“怎麼可能,我才喝了這麼一點,哪裡會那麼容易醉。”
祝珩表示很懷疑,當他發現桑娓眼睛變得水汪汪,越來越迷離的時候,他確信,她真的醉了。
祝珩:“……”
想到上回桑娓的醉相,祝珩頭疼地揉了揉額角,醉都醉了,想談談都談不了。
更麻煩的是,假如顧垣知道他把桑娓灌醉,豈不是要撕了他?
“你酒量那麼差,自己心裡沒數嗎?怎麼還這樣喝?”祝珩從桑娓手裡奪過了杯子,“彆喝了。”
桑娓衝他翻了個白眼,但因為滿眼都是醉意,這個白眼並沒有殺傷力,軟綿綿的,“你心疼你這瓶葡萄酒是不是?小氣鬼。”
祝珩:“……”他就不應該跟醉鬼說話。
桑娓被奪了酒杯,不太開心,想要奪回來,便伸手去搶,祝珩沒攔,但在桑娓搶回了酒杯時,直接將酒瓶撤走,藏到了凳腳邊上。
於是,桑娓拿回了酒杯,還是沒有酒。
祝珩在想要怎麼樣讓她醒酒,如何能在顧垣下班回來之前,讓桑娓快速清醒。
他正想給秘書打個電話讓他拿來醒酒藥,卻聽桑娓忽然道:“我知道你想跟我聊什麼。”
她找不到酒,就沒事乾,於是開始打開了話匣子。
祝珩拿手機的動作一頓,“那你說,我想跟你聊什麼。”
都說酒後吐真言,祝珩倒也想聽聽她會說什麼,便暫時沒找助理。
桑娓兩頰通紅,眼神迷離,但說起話來,口齒清晰,“你是不是擔心顧垣跟你哥一樣,被我騙呀?”
祝珩眉梢一挑,“你終於承認你騙了我哥?”
也許是因為事情過去了好些年,也可能因為近兩年的桑娓實在讓人挑不出錯,祝珩說這話時,倒沒了不忿與怒意。
桑娓擺擺手,“話不能那麼說,不是我乾的。”
祝珩凝眉,果然是喝醉了,竟然還能說出不是她乾的這種話來。
接著,祝珩不知道桑娓又把思緒偏到了什麼地方,聽到她說:“我其實很相信科學的。”
祝珩:“……”他有點後悔決定跟醉鬼聊天。
“你現在搞的是科研,不相信科學相信什麼?”祝珩沒好氣道,“彆扯這個,你繼續說你騙了我哥的事兒,我希望你現在和顧垣是真心的,但我實在沒那麼放心你,你說點能讓我放心的吧。”
“真的,我相信科學。”
“……”
祝珩在心底罵了聲靠,他放棄交流了。
桑娓沒再被他打斷,於是便繼續往下說:“雖然我遇到了那麼靈異的事件,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什麼平行時空啊,靈魂穿越啊,能用科學來解釋。”
祝珩已經放棄去聽懂一個醉鬼說的話,他一邊“嗯嗯”地點頭,當作安撫,一邊給助理發了條消息過去,讓他買解酒藥。
“我懷疑,靈魂穿越就是腦電波的轉移,或者神經元的契合?唉,不過我沒有去研究過這一塊,這個方麵,在現代科學是空白的,所有的都隻是猜想和想像,我還是沒有能力去研究的。”
發完了消息的祝珩,隻等著助理送來解酒藥,然後就可以不再管這個醉鬼,至於醉鬼跟他聊起的科學暢想,他壓根沒興趣。
他托著腮,麵無表情地看著桑娓繼續往下扯。
而桑娓是真的越說越離譜。
“你有錢,你要不要投一筆錢去研究研究試試?我,”她拍拍胸脯,“我自願給你作研究,隻要彆把我研究死,我可以奉獻我這一具身體,讓你們研究看看,到底為什麼我就會遇上這樣的事情。”
“嗯哼。”祝珩隨意附和了聲。
“而且,說不定,你就能抓住那個騙你哥,還攪和你們家的罪魁禍首了。”
祝珩眼皮子一抬,懶洋洋道:“那還用抓,不就是你嗎?”
桑娓激動地拍了拍桌子,“你都沒有聽我在說!”
祝珩:“……”他聽得懂嗎?
“我也是受害者!”桑娓強烈地控訴起來,“我比你們還慘呢!我辛辛苦苦,考上了大學,學自己喜歡的專業,結果她一來,就弄成這樣,三年呢,三年青春,喂了狗,要不是我厲害,還能把所有的都拉回正軌,我就慘了!”
祝珩皺皺眉,雖然不清楚“她一來”這個“她”指的是什麼,但桑娓這話,就讓他不高興了。
喂了狗,罵誰是狗呢?
他正要開口,抬眼卻看到桑娓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祝珩:“……”
操!要是這個時候顧垣進來,他還有命沒!
他看了眼時間,幸好,現在距離下班時間早得很。
祝珩從一旁拿過餐巾紙,“你哭什麼啊,怎麼就委屈你了?擦乾擦乾,趕緊擦乾。”
桑娓抽了兩張餐巾紙,擦了擦眼淚。
醉酒的人行為已經沒有邏輯,桑娓說哭就哭,說不哭就哭,眼淚擦乾後,她就又正常了。
祝珩問她:“你剛才說她一來,誰啊,誰來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明明一個醉鬼說的話根本就是瞎扯,但他又想,萬一真的酒後吐真言呢?萬一有隱情呢?畢竟桑娓前前後後,變化太大。
“我哪知道她是誰。”桑娓道。
祝珩:“……”靠他就不應該問這麼傻逼的問題。
片刻後,桑娓又說:“就是在我身體裡的那個人啊!”
祝珩一頓,想了想,小心翼翼問:“你不會是……真的有人格分裂?那你得看醫生啊。”
桑娓又是一拍桌子,“看吧看吧,你果然一直都沒有聽我說話,都說了讓你去研究靈魂穿越,你還說看醫生?”
祝珩:“???”
他頓了一下,“什麼東西?”
“靈魂穿越啊,電視不挺多嘛,我這個很少看電視劇的人都聽說過,你不知道嗎?”
祝珩終於把這個醉鬼說的話都串起來了。
平行空間,靈魂穿越,讓他去研究,才能抓到罪魁禍首。
所以現在,這位醉鬼是編了個科幻故事給他聽嗎?原來喝醉的人還有那麼強的編故事能力?
但是,介於桑娓的前後變化……
祝珩凝眉,探究地打量著眼前這個醉鬼。
而桑娓又自顧自地往下說著,“你們家確實也挺慘的,特彆是你哥哥,都生病了,還被人騙錢騙感情。我確實有點覺得對不起他,如果不是我低血糖暈倒,她應該也搶不了我的身體,所以說,我還是需要負點責任。但是吧,我也很可憐對不對?所以我們都是受害者,同病相憐的,咱們就和好行不行?誒也不用和好,就是你彆管我,我也不管你,那多好,對不對?”
她越是這麼說,祝珩眉頭皺得越緊。
他覺得自己肯定是傻了,竟然覺得這話有可信度,可他即使不斷告訴自己不可信,可又忍不住去想。
他知道高中的桑娓是什麼樣,否則他也不會去資助。
他知道現在的桑娓是什麼樣,否則他的好友更不會愛上她。
拋開中間那三年的時間不談,桑娓的的確確,就是那個始終如一的桑娓。
他沉思了片刻,問她:“什麼低血糖?”
“就是我媽媽病逝後那一段日子,我太忙了,家裡的事情糟心,學校裡還要上課,狀態不好,暈了過去,然後,那個人就來了啊,出道也就算了,出就出嘛,我也無所謂,但怎麼能不上學呢?隻要她上學,她嫁人我也忍了嘛!”
“那然後呢,你又是怎麼回來的?”祝珩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耐著性子順著她的話問下去。
桑娓聽到這問題,便是一笑,“她被你一腳踢跑啦!”
說著,她拿起空酒杯,“說到這個,我要謝謝你的,來吧,敬你一杯!”
祝珩沒有動。
他沒有忘記那一腳,那晚上對他的衝擊也挺大的,很震驚為什麼一個女人能有自薦枕席的臉皮,到現在,他對那晚也記憶猶新。
而確實,在次日的白天,桑娓從房間裡出來後,舉止很反常,不要房子也不要錢,什麼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