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碧樹昂起頭,脖子上青筋都要迸出來,他忍了這麼多年,可這些人何時停過?道歉?這些人也配?他咬牙道:“我絕不會道歉。”
東方若虛氣笑了,單手揪住他衣領,將他從地上拖了起來:“你這是把你師父和各位師兄弟都當成惡人了?白白養育你這麼多年,居然養出個白眼狼來!回去思過崖跪著!”
盧軒修為已經凝氣九層,被他踩在腳下這麼久,戚碧樹手指乃至兩條胳膊都血液不通,此時連抬起來都不能夠了,宛如斷掉般掛在身上,即將暈厥,話也說不出來。又一陣天旋地轉,被東方若虛粗暴地拎著扔去了思過崖。
思過崖是整個蓬萊宗靈氣最稀薄,地勢最高,最寒冷的一座山峰,終年寒雪不化。
有的修為尚可得弟子被關在這裡,都能活活被凍出個好歹來,更何況是修為不濟的戚碧樹?多凍幾個時辰,彆說能把他筋脈凍裂,隻怕是能把他性命也凍沒了。
今日在千山台上,見戚碧樹居然突破了封印,東方若虛心中已是十分忌憚,生怕任由這小子野蠻生長下去,遲早解開全部的封印,轉而找他和清虛道長幾人報仇。
與其養虎為患,不如早早將苗子扼殺在搖籃裡。
本來還沒找到個好的借口將這小子弄死,絕塵長老倒是給他弄了個借口。
“便在這裡跪足六個時辰,沒我的允許,不準吃喝,不準離開。”東方若虛隨手將戚碧樹丟在雪地裡,拂袖便走。
戚碧樹已然暈厥過去,躺在雪地裡形同死屍。
大雪漸漸蓋在他身上,將他整個埋了起來。他衣衫單薄,露在外麵被踩傷流血的紅腫手指漸漸結成冰,宛如冰棍,血跡也在白色大雪中乾涸。
思過崖茫茫大雪一片,他躺在那裡,像是一個被人遺忘的小黑點。
不知道過了多久,戚碧樹又醒了過來,紅著雙眼看向四周,天色將暗,他應該在這裡已經昏迷兩個多時辰了。
徹骨的冷。
他忍不住抱住自己,蜷縮成一團。
他渾身冷得發抖,腹中饑腸轆轆,可身上毫無可以禦寒之物。如果是在思過崖之外的地方,他還能勉強運轉些許靈氣,為自己抵抗嚴寒,可這思過崖上靈氣稀薄,修為深的長老來了修為都會變弱,更何況是堪堪凝氣一層的他?
蓬萊宗不可多待。
即便此時戚碧樹隻十三歲,卻也能察覺到方才東方若虛將自己丟下時,臉上的殺氣。雖然不明白到底為何東方若虛如此討厭自己,以至於竟然想要殺了自己,可戚碧樹也知道,必須離開此地。
無論被抓住逃離蓬萊宗會是什麼下場,他都絕不在此地多待了。
他用失去知覺的手指抓了把雪,搓成一團咬進嘴裡,咽下去,刺骨的感覺凍傷了胃部,勉強令他清醒過來。
於是,他掙紮著爬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在雪地裡奔跑。
先是踉蹌,隨後是不顧性命地狂奔、連滾帶爬。
可這思過崖茫茫無邊際,他四肢都被凍成殘骸,跑了兩個多時辰,跑到脫力,也才勉強跑到山腰上。要是今夜就想逃離蓬萊宗,至少得在天亮之前抵達蓬萊宗的西邊山峰。
這邊,東方若虛待到過了四個多時辰,忍不住飛往思過崖一趟。即便是已經築基了的弟子被丟在上麵昏迷不醒地凍上四個時辰,這會兒也應該氣息全無,變成死人了。他戚碧樹再能耐,也不過是個魂魄被鎖靈根被毀的小兔崽子罷了,沒道理還能撐過此時。
可誰料雪地裡隻剩下一灘血跡,其餘便是被茫茫大雪掩蓋掉的蹤跡。
跑了?
東方若虛簡直不可思議,且不說故意被盧軒踩斷手指,單是被他拎過來時背部那一掌,這小子就不可能活著站起來,更彆說是離開思過崖了!
若這小子真的這麼能捱,那今晚還真不得不除了,否則日後不知道會掀起什麼軒然大波來!
東方若虛眸子眯起,閃過陰辣,朝著戚碧樹逃離的方向飛速掠去。
這小子跑不了多遠的,偌大蓬萊宗,三十六峰,禁製更是前任掌門親手設下,即便他能僥幸離開思過崖,卻也逃不出蓬萊宗。
東方若虛遠遠便發現戚碧樹的身影,嘴邊勾起嘲諷的笑容,卻也並不急著追上去,而是如同老鷹捉小雞一般,將戚碧樹倉皇之態儘數收入眼底,隻是見那小子即將朝著蓬萊宗西邊禁製逃去,他也終於不耐煩了,一個俯衝下去,將人後脖頸輕輕鬆鬆拎了起來。
不想死。不想死。
他不想死!
戚碧樹拖著疲憊的身體拚命逃跑,可眼前驟然一黑,渾身靈力被壓製,猶如剝皮抽骨般的疼痛襲來,再沒有機會掙紮,幾乎是下一秒,他便被抓著急速從空中掠過,扔進了蓬萊宗的寒潭裡。
迅速從高空墜落,胸腔被寒冷徹骨的水給淹沒,刺入目中的儘是漆黑的水——
他不停掙紮,可卻是徒勞,猶如被灌了鉛塊,不斷下沉,直到頭頂也被深不見底的寒潭給淹沒,甚至來不及露出眸子裡的驚恐!
為什麼這麼討厭他——
為什麼討厭他到要殺了他——?!
戚碧樹被沉進寒潭中,拚命地掙紮,無助而無力,可身體卻不停下墜,下沉,他漸漸僵硬失去知覺,胸膛中絕望而仇恨的情緒蔓延。太弱了,為什麼他這麼弱?連自保都不能夠?
他會死嗎?死了的話又怎麼報仇?
他不想死!
在快要窒息之際,他猛烈掙紮起來,如同回光返照,於刺骨寒潭之中睜開猩紅雙目。
這時。
靜謐的潭麵倏然被打破,一隻修長乾淨的手飛快朝他抓來,那手打碎月光寒冷,徑直勾住了他的後衣領。水紋劇烈動蕩,這手的主人修為程度令人瞠目結舌,戚碧樹本能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知死活不顧危險地反手去抓住那隻手。
救救他,他不想死……
他心中求生欲望太過強烈……
甚至在那隻手上摳出五條血痕來。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正緩緩上升,那手的主人拎著自己,朝寒潭上方遊去。他肺部已停止呼吸,費力睜開眼睛,卻隻能看到一襲白衣,掀起深潭的浪。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刹那,戚碧樹感到自己得救了。
但同時,他的意誌也終於耗儘,意識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疲憊。他還死死抓著那隻手,在徹底暈過去之前,於月光下看清了救他的人。是一張姿容勝仙的年輕麵孔,眉宇生得冰涼如水,清高傲岸,但不知是否自己的錯覺,居然窺探出半分關切來。
關切?
戚碧樹心頭一口腥血,呆呆地望著這人,後知後覺地發現手中抓住的對方的手是溫熱的,溫熱的……他眼眶忽然通紅,直到徹底昏迷。,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