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皓的屋子就在長廊儘頭, 他聽見院子裡的動靜,從窗戶探出半個頭,見戚碧樹蹲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神倉皇,不知道在做什麼, 不由得好奇道:“姓戚的, 你在乾什麼?”
戚碧樹猛然回魂,也顧不上應答,匆匆回到自己房間。
雲皓莫名奇妙, 就見戚碧樹把門一關。
戚碧樹跳上床, 鑽進被窩,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鼻腔發酸,眼角發紅。
過了好半晌, 他情緒才平靜下來, 然而手腳仍是發慌的,不知道該乾些什麼。
從螣蛇的識海中出來之後, 他自然也能察覺到自己除了軀殼被毀之外, 靈氣也無法施展, 他還以為這隻是傷勢太重導致的, 隻是一時的,卻沒想到居然無法恢複!換句話說, 他沒想到自己會給師父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何止是麻煩, 簡直是災難!
戚碧樹此時心中酸楚無比, 他原本以為師父救了自己, 在識海中肯以命相護,便已經是天底下最大的恩情了,可萬萬沒想到,師父對自己的恩情遠不止如此。修仙大路上強者為尊,所有人對神靈神骨、靈獸內丹、高階法寶爭奪不休,全都是為了讓修為更強。師父修煉到氣神這一階,自然知道數十年修煉的艱辛,居然還肯為自己白白付出修為……
值得嗎?他為師父不值。
他和那些出生便天之驕子的宗門子弟不一樣,並沒有什麼尊貴的身份,即便是白虎之子,可說到底,也隻不過是在拳打腳踢中長大的一條賤命罷了,如果師父不救下自己,自己隻怕早就變成寒潭裡的遊魂野鬼了。
所以,是神靈的兒子又有什麼特彆的呢?命不好,甚至還不如路邊一條野狗。哪裡值得師父為自己耗費那麼多修為?
他自然無法忍受永遠失去軀殼,可比起師父來,那都無足輕重。
解穀主說的倒是半點沒錯,師父留下自己,後患無窮……
可是,難不成要離開這裡嗎?戚碧樹紅通通的視線落在這屋子裡的一被一席上,雖然來到飛羽山不足兩月,但他已經生了牽掛和執念,他不想離開,即便自私透頂,也不想離開。
雲皓在戚碧樹屋子外頭轉了半天,沒見他出來,也沒聽見什麼動靜,心頭奇怪。他從沒見四師弟露出那樣的表情過,不由得猜四師弟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雖然他並不關心戚碧樹,但同門一場,好歹得過問幾句吧?
這麼一想,他走到門外,用力敲了三下:“戚碧樹,開門。”
戚碧樹思緒極亂,萬分不想見到雲皓,但心知雲皓好奇心太重,不進來不會善罷甘休,於是隻好將眼眶淚水在被子上蹭掉,過去開門。
雲皓進屋,目光先落在戚碧樹麵上,見他雖麵有異色,可卻也看不出來什麼,便嘲笑道:“怎麼,該不會是在山下遇到了蓬萊宗的人,被欺負了吧?”
戚碧樹心情不好,不想和他多話:“雲師兄,你有什麼事嗎?”
雲皓蹲下來,與他道:“解滄川可有說過,你這副樣子,什麼時候才能好?再過不久,便是師父帶我們下山的日子,你這醜樣子可沒法下山,否則必將引來諸位修士的覬覦。你被圍攻倒是無妨,可不要連累我們!”
雲皓也是難得與他談一次正事,可未料到此事本就是戚碧樹的心結,他心緒煩亂,便道:“沒事便出去。”
雲皓一點就炸,頓時怒了:“怎麼跟你師兄說話的?小心我告訴師父!”
戚碧樹噴出神火,一言不發地把他往外趕。
雖然受了重傷,神火威力也減弱許多,可凡骨肉胎的雲皓還是勉強才能抵擋。
雲皓差點被趕出去,腳勾住門框不走,正要掏劍,忽見戚碧樹桌上的白綢布巾,動作一頓:“這不是師父的麼?”
雲皓心中已是震驚非常,師父一貫不喜歡彆人碰他衣物東西的,因此數年來,他的衣食寢具,全都是他自己親力親為,大師兄隻做些烹飪打掃照料獸類的活兒。可這小子來了之後,師父竟是性情習慣大變。原先隻以為師父對戚碧樹疼愛,可現在看來,似乎遠不止如此。不止讓戚碧樹進他房間同睡,還讓戚碧樹用他的布巾。
這何止是疼愛,簡直是溺愛了吧!
雲皓嫉妒非常,忍不住一躍而起,腳尖在戚碧樹背上一點,伸手去搶桌上的布巾。
戚碧樹對他的動作始料未及,差點讓他碰到師父的東西,也頓時瞳孔猛縮,終於怒了,冷下臉道:“三師兄,你乾什麼?”
二人一番纏鬥,雲皓竟然沒法近戚碧樹的身。
他探手差點摸到桌上的布巾,被戚碧樹撲過來一口狠狠咬住。
這一口著實不輕,雲皓“嗷”地嘶叫一聲,連忙抽手:“不打了不打了!戚碧樹,你狗變的嗎?”
戚碧樹叼起師父的東西,竄到床上去,塞進枕頭下蓋起來,回過身來警惕地盯著雲皓:“你想要,自己去找師父要去,這是師父給我的,你彆碰!”
雲皓真是怕了他了,甩著手吹冷氣,不服氣地冷嘲道:“我真羨慕你,得到師父如此偏袒。”
戚碧樹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