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呢?”段清澤似乎因為想到這個好主意而興奮異常,拉著沈黎的手道,“黎姨隻要等我十年就夠了,十五歲我就可以跟黎姨成為道侶。”
沈黎無語:“你還記不記得你叫我什麼?”
段清澤不解道:“黎姨啊。”
“所以我們差著輩分呢,懂嗎?”
“等我長大了就不差了。”
“你會長大我就不會嗎?一日為姨,終生為姨,知道嗎?”
段清澤想了好一會兒才點頭道:“我懂了。等我們成為道侶,我也得繼續叫你黎姨。”
沈黎:“……”你懂個屁!你懂個球!你滾啊你懂個蛋!
沈黎感覺自己快被段清澤氣得走火入魔了,她拿著手裡剩下的那本書扇風,瞪著他看了半天,才無奈地妥協道:“行吧,我永遠跟你在一起。但是我也永遠是你黎姨,是你長輩,少給我想道侶不道侶的,明白了嗎?”
段清澤所在乎的隻有沈黎是不是會永遠跟他在一起,聞言立即把道侶的話拋在腦後,眉開眼笑地應道:“明白了,黎姨!”
沈黎把書和玉簡統統還給段清澤讓他收好,自己看似打坐實際上在生悶氣。
浪費了半天口水,結果她還是一點能跑掉的機會都沒看到。
沈黎睜眼看向段清澤,他隻是在一旁陪坐,見她看他,他立即笑起來,笑容天真清朗。
沈黎驀地閉眼,心中湧起無力感,自暴自棄地想,不然算了吧,到時候他要殺她,就讓他殺好了,她累了,不想跑了!
等打坐結束,恢複平靜的沈黎同樣也恢複了求生欲。
算什麼算,不能算!她在這個修仙世界勤勤懇懇苟了幾個月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好好活著!
走著瞧,她一定能想辦法逃掉。
因為剛才算是得罪了林家,接下來的路沈黎選擇往遠離林家的方向走,好在這裡已是林家地盤的邊界,隻要往東北方向走就可以徹底離開。
因為戮天宗長老的遠期危機,沈黎得往山野躲,但身邊的段清澤卻是另一個麻煩,在山野中他不會再離開她,她還是得到城鎮中想辦法甩掉他。
沈黎默默思考著,看了眼段清澤。
段清澤反應很快:“黎姨?”
沈黎道:“你可以藏起自己的修為嗎?”
她知道段清澤的修為現在還是很高,其他人看不出他的修為,就不敢過來招惹,這是好事,但她覺得在人多的地方這太顯眼了。
萬一倒黴,她帶段清澤去城鎮想甩掉他時遇到一個分神大能,發覺看不出段清澤的修為,於是想“我都看不出修為的那一定是洞虛,一個洞虛大能怎麼會喊築基姨呢?這世上的洞虛都是有數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古怪,待我去看看”,然後過來這麼一看,一打……
這不是自找麻煩嘛!她都能倒黴遇上魔尊了,再倒黴遇上一兩個分神元嬰可太有可能了。
段清澤點頭:“我可以,等等黎姨。”
下一刻,沈黎便感覺到段清澤的氣息迅速發生了變化。之前他對她來說就是一大片汪洋大海,她看不到邊界也探不到深度,而眼下這片海迅速縮小,很快變得清晰明確。
眼前的段清澤在沈黎眼中已成了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築基初期修士。
沈黎左看看右看看,還繞圈看,發覺一點兒破綻都看不出來!
她豎起大拇指心情複雜地讚道:“很棒,完美。”
段清澤笑得很是開心:“這樣我就跟黎姨一樣了!”
沈黎叮囑道:“接下來你要記住你隻是個築基初期的小修士,沒有到生死關頭,不要暴露。”
段清澤鄭重應下:“記住了!”
二人繼續上路。
晚間二人還未走出叢林,於是找了個平整的地方打坐露宿。等清晨沈黎睜眼,她詫異地發現段清澤在用彈弓打鳥。
彈弓哪來的?不是,為什麼他在打鳥?
注意到沈黎的視線,段清澤立即將彈弓收入儲物袋,麵上露出赧然之色,小聲說:“黎姨,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沈黎語氣複雜:“你在乾什麼?”
段清澤小心地抬眼看了看沈黎,見她似乎並沒有生氣,才低聲道:“我見黎姨在修煉,自己待著無聊,便做了個彈弓玩。我看彆人都這樣玩,我以為很好玩。”
沈黎:“……”
她忽然想起曾經在網絡上看到的一句話,童年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眼前這位魔尊大人,童年是不幸的典範,他倒好,重新過一遍童年,把沒玩過沒嘗試的都搞一遍,還挺會玩。
段清澤幾步走過來,在沈黎身邊坐下,頭靠過來倚在她肩上,嘟囔道:“還是黎姨好玩。”
沈黎:“……?!”
這又是什麼虎狼之詞?給我再說一遍!
她手指頂在段清澤腦門上把他推開,麵無表情道:“該出發了。”
段清澤抓住沈黎的手指,嬉笑道:“好癢,黎姨不要。”
沈黎:“……?”
她斜了段清澤一眼,催促道:“走了,彆磨蹭。”
看得出來段清澤心情不錯,麵對沈黎的冷臉也擺出好看的笑臉湊過去,甚至提出想抱著沈黎走,被她嚴詞拒絕了也不失落,依然笑盈盈地跟著她。
沈黎還是沒忍住問他:“就這麼高興?”
段清澤漂亮的雙眸亮晶晶的,連連點頭:“跟黎姨一起出門玩,我很開心。”
沈黎想起來,他現在還是五歲,這個歲數的記憶裡恐怕永遠都是那個困住他和他娘親的小院子,哪裡也沒去過。
她終究還是心軟伸出手:“來,黎姨牽著你,不會走丟。”
段清澤立即握住沈黎伸來的手,因為喜悅,整張俊臉都好似亮了幾度:“謝謝黎姨!黎姨對我太好了,沒人這樣對我好,等我長大了一定會報答黎姨!”
沈黎聞言又心酸又感慨。
“報答”倒也不必,彆變成“報複”或者“暴打”就好了……
二人又行了小半天,沈黎想要找到一個人多的地方甩掉段清澤,因此在看到前方人聲鼎沸時也沒有繞開。
等走近了才發覺,這似乎是一個臨時集市,她上前找人一問,才知這是附近幾個村一月一次的大集,所以很是熱鬨。
這個臨時集市就造在山林中的一片平地中,簡單搭了一些容易拆除的棚子,應當是有人組織,所以並不淩亂。
沈黎拉上段清澤在棚子間瞎逛,看似在觀賞尋找有意思的商品,實則腦子高速旋轉看有沒有機會把他甩掉。
這世界凡仙共存,凡人的數量遠遠多於修士,因此十個集市有九個都是隻賣凡人用品。但尚未辟穀的修士數量也很龐大,這些凡人集市上時不時也能見到一些低階修士。
比如這個集市上就有零星一些練氣修士,修士跟修士間可以認出彼此,互相擦肩而過時有的目不斜視走過,有的友好地頷首,打過招呼就走,並不停留。
沈黎分不出這些修士是正道修士還是魔修,按照她有限的認知,區分兩者的主要是門派和功法,有時候得打起來才能明確知道對方來自哪一邊。
外表上很難區分兩者也是這世界並沒有爆發正魔大戰的一個重要原因。因為大家從外表上看都差不多,所以沒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必須誅殺”的那種緊迫感。
但兩者的區彆又是確確實實存在的。魔修們被稱為魔修,正因為他們所修煉的功法相對歹毒,不是讓敵人痛苦就是讓自己痛苦,且這些功法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人的性格,導致魔修們或多或少有些性格缺陷。
以上是沈黎從各種渠道得知的消息,她對此不置可否。
段清澤忽然拉著沈黎停下,巴巴地看著前方說:“黎姨,我想吃那個。”
沈黎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發覺他看的是糖葫蘆。
一串串紅彤彤的山楂被木棍穿著插在一大團稻草做的底座上,陽光下外頭的那層糖殼閃耀著誘人的光澤。
彆說清澤了,她也有點饞。
沈黎之前在白鷺縣集市並未花光所有的銀子,因此問清楚價格後,從儲物袋中摸出一些銅板給賣家,拿到手兩串糖葫蘆。靈石、金銀銅幣都是這個世界的通用貨幣,隻不過前者多是用在修士間的交易,在凡人集市當然要用普通貨幣。
她分了一串給段清澤,拿著自己那串咬下一小口。糖殼很脆,碎掉的一小部分融化在口腔中,甜甜的,讓她緊繃了好幾天的神經都在甜蜜中放鬆了不少。
段清澤看看自己手裡這串糖葫蘆,再看看沈黎手裡的,又往她臉上看,見她神情享受,他突然湊過來一口咬住沈黎咬過的那顆,抓著她的手固定把那顆山楂整個兒咬下了串子。
“……??!”
沈黎一臉震驚,隨即氣怒道:“你乾什麼!我是沒給你買嗎?你手裡就有吃我的乾啥!”還是她咬過一口的!
段清澤咀嚼著嘴裡的山楂,露出跟沈黎同款的幸福表情,嘴也沒張隻是含糊地嘟囔了句什麼。
沈黎也不知怎麼就聽懂了,氣急敗壞道:“我手裡的怎麼就更好吃了?你幾歲了啊!”
段清澤吐出幾顆山楂籽,這才認真地回道:“黎姨手裡的就是好吃一點。我五歲半了,黎姨不要再忘記了。”
沈黎很氣,她這是在問他幾歲嗎?
她氣得故意找茬:“誰讓你亂丟垃圾的?撿起來丟……”
她頓住了,這時代不講文明衛生,沒有垃圾桶!
“撿起來丟?”段清澤表情有些費解,“要丟遠一點嗎?黎姨,你說丟多遠我就丟多遠。”
他說著便要彎腰去撿山楂籽,被沈黎一把拉住。
“算了,這種能降解的丟這不要緊。”沈黎歎了口氣,因為想起垃圾桶令她心裡冒出那麼點思鄉之情,她惆悵地將手中的糖葫蘆遞給段清澤,“覺得這個更好吃你就拿去,把你的給我。”
段清澤卻不伸手,他瞥了眼沈黎手中的糖葫蘆,認真地指出來:“黎姨你還沒咬過。”
沈黎愣了下才明白段清澤的意思,原來他是說她咬過的更好吃。
她眯眼盯著他,後者露著全然無辜的茫然臉,坦然跟她對視。
所以說,愛吃彆人吃過的東西,這什麼奇怪的嗜好!
“愛吃吃,不吃給我。”沈黎伸手,連段清澤手裡那串也要拿回來。
“不!”段清澤往後一躲,他修為高身形靈活,有心的話當然不可能讓沈黎抓住,輕鬆地躲過她的手。
沈黎也不去追,雙手抱胸正色教導道:“不要浪費糧食。也不要隨便去吃彆人吃剩下的,萬一人家下毒了呢?吃的東西離開你眼前過那就不要再入口了。”
說完她驀地記起,他早就辟穀了,根本不需要吃東西。
段清澤不悅道:“黎姨不是彆人。黎姨是自己人。”
沈黎聞言心中又是一陣惆悵,他有本事在記起一切後也繼續認為她是自己人啊!
這種妄想隻是在她腦中一閃而過,她正要繼續教導,在她的右前方,以及段清澤的後方,幾乎同時響起兩道聲音,一男一女。
“阿澤,你怎麼在這?”
“靜蘭,你竟然沒死!”
幾乎重疊的兩道聲音落下後,沈黎,段清澤,以及那一男一女四人好像同時沉寂了。
在段清澤身後喊“阿澤”的是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英俊青年,他一身藍衣,皮膚很白,最顯眼的是他耳朵上的那對藍寶石耳釘,令他原本看似青澀的臉多了一分妖媚。
而沈黎的右前方則是個一身紫衣的妖嬈女子,她看上去二十出頭,五官明豔張揚,眉頭微挑,眼神不善。
青年似乎並沒有想到會有人跟他一同出聲,詫異地看了眼那紫衣女子,後者隨意地掃過去一眼,便徑直看向沈黎,皺眉上下打量她。
這兩人應當並不是一起的。
段清澤一步回到沈黎身邊,充滿敵意地視線掃向那個說“你竟然沒死”的紫衣女子,雖然對方喊的是“靜蘭”,但卻是對他的黎姨說的,他不喜歡彆人將死這個字眼跟黎姨扯上關係。
他冷冷地說:“黎姨當然不會死,她會長久地活下去。”
在段清澤擋在自己麵前時,沈黎躲在他身後人都麻了。
那個叫她“靜蘭”的,是認識原身吧?這也就算了,她早做好了可能被認識原身的人認出來的心理準備。可那個男的怎麼會一副認識段清澤的樣子,他誰啊這也太嚇人了吧!
沈黎探頭看出去,目光突然落在那青年的左手,隻見他的小手指上赫然套著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尾戒。
這一刻沈黎隻覺得脊背發涼,好似一盆涼水兜頭傾倒下來。
這人是戮天宗的!他竟然認識魔尊麵具下的臉!他或許是魔尊不為人知的好友!
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