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殺閣主(1 / 2)

在“吳震群”神神叨叨的“對罵”聲中,沈黎看著段清澤略顯詫異的神情,終於意識到自己這是說錯話了。

段清澤也從沈黎的表情看出了她的懊惱,似是很感興趣地笑問:“姐姐在心裡罵我什麼?”

沈黎立即堅決回道:“我沒罵你,我怎麼可能罵你!”

段清澤笑彎了眉眼,摸了摸沈黎的麵頰道:“姐姐,你真是太好玩了。”

沈黎:“……”這邊不建議用“好玩”這種詞呢親,怪讓人害怕的。

段清澤垂眸看著她,用誘哄的語氣道:“我想知道姐姐心裡都是怎麼想我的,我保證無論姐姐想什麼我都不會氣,告訴我好不好,姐姐?”

沈黎心道,傻子才信你。

她抬眼看著段清澤,似是遲疑:“真的?”

段清澤道:“當然,我怎麼可能真的生姐姐的氣?”

沈黎好似放心了,便吞吞吐吐道:“其實我也沒想什麼……我就是覺得,吳震群和丁圃山他們……變成這模樣有點可憐。”

她當場看著段清澤做出這種變態操作,心裡有點想法也很合理吧?

段清澤輕笑道:“姐姐就是心太軟了。放心,他們如此也不會很久,再過幾個時辰,總能決出勝負。”

沈黎聞言也不知是否該鬆口氣,到頭來還是有一個要消失。她猜多半留下的是丁圃山,丁圃山好歹曾是分神修士,不至於連個築基修士都鬥不過。

假如不看中間這折磨過程而單看結果的話,這事好像也能接受。

——可正因為有了這中間的折磨,她才愈發懼怕。這就是段清澤的行事風格啊,他即便現在還不是真正的魔尊,也保留了習慣呢。

“若他們決出勝負了,你要如何?”沈黎問道。

段清澤道:“贏的若是吳震群,便殺了。若是丁圃山,便饒他一命。”

沈黎想了想,大概能明白段清澤的標準。

吳震群是妙法閣的人,來來回回抓了不少修士,包括她,無論怎樣都要死。

而丁圃山不是妙法閣的人,分神的他待在一個資質不行的築基身體裡,哪怕腦子裡有再多好功法練不上去也是白搭,眼看著壽命一天天耗儘還不知多受折磨,段清澤對此想必是喜聞樂見。

見沈黎不語,段清澤問道:“姐姐怎麼看?”

沈黎道:“我覺得你開心就好。”

段清澤粲然一笑:“我就知道姐姐會喜歡。”

沈黎一怔,段清澤對這兩人的最終處置,還是他按照她的喜好做了調整的?

確實,若算起來,丁圃山光想想,主觀惡意有,但畢竟並未實施,所以相對應的懲罰較吳震群為輕。換個角度來說,段清澤好歹給了丁圃山一個身體,不然說不定丁圃山都撐不到找到合適的奪舍對象。

他這是在他的喜好和她的喜好之間挑了個妥協點。

沈黎忽然想起之前段清澤的問題,他問她,若他喪儘天良,壞事做儘,她還會不會愛他。而她此刻卻想問一句,若她不是他的姐姐,他是否還會對她如此寬容?

然而這問題不會有答案,他還是“阿澤”時給出的答案毫無參考意義,他重新成為魔尊時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姐姐在想什麼?”

段清澤忽然輕輕捧起沈黎的臉,讓她看著他,漆黑的眼眸中隱隱有光芒閃動,“我總覺得姐姐現在想的東西我不喜歡。”

他抿緊唇,似有些焦躁地說:“姐姐有什麼心事定要跟我說,不要自己做決定。”

沈黎強笑道:“當然。我做什麼決定繞得開你呢?”

段清澤沉默,他有一種非常熟悉的無力感,麵對他無法掌控的事物,他很想做些什麼卻不知該如何去做。

最初是他不知該如何麵對喜怒無常的娘親,想親近她,卻怕被她推開,後來是當藥人時吃儘了苦頭,他想逃離卻無處可逃,再到後來,他傷重被抓入妙法閣,不肯妥協便日日被人用刑,疼到失去意識時迷糊地想,為何是他,為何老天不肯讓他過幾天輕鬆日子?

不,不對,有過的,他跟姐姐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就很輕鬆,前所未有的愉悅。

段清澤對於自己的記憶有了一瞬間的困惑,但他很快便自動忽略記憶中的不協調,幾近笨拙地向沈黎傳達自己的擔憂和想法:“姐姐,我值得你依賴。你可以相信我。”

他突然頓住,隨後有些慌張地曲起手指,去擦沈黎不自覺留下的眼淚。

沈黎其實不想哭,但她沒忍住。

眼前的段清澤和她懼怕的段清澤其實是撕裂的,每當他做出一些跟她印象中魔尊相似的舉動時,她實際上是被“未來記起一切的魔尊”嚇到。

而眼前的這個段清澤,她或許已不再能看透,卻至少是笨拙而赤城的。

他察覺到了她的不安,想要安慰她,想要給她力量,卻不知他本人才是那個讓她不安的源頭。

她甚至不能明確說出自己在哭什麼,隻是這一瞬間的心酸難耐。

“姐姐,我可是說錯了什麼?”

此刻的段清澤怎麼都不可能猜到沈黎為什麼哭,他邊擦她的眼淚邊緊張焦灼地問。

沈黎放縱了自己這一刻的脆弱,什麼都沒說,隻是張開雙臂往前一撲,將自己整個兒埋在了段清澤的懷中。

就一分鐘,不,十秒也足夠了,就讓她忘記眼前的人才是她一切恐懼的源頭,就讓她以為她摟住的這個人,真的可以幫她。

段清澤起先有些詫異,隨即對此有了自己的理解,歡喜地緊摟住沈黎,聲音很是輕柔:“姐姐很感動嗎?我會說到做到,以後做姐姐的依靠。”

沈黎半晌沒有吭聲,她在心裡默數,等到了十秒,她已把眼淚都蹭在段清澤的胸前衣襟上,呼吸也恢複了平靜。

感動嗎?她是真的不敢動,不敢擅動。

沈黎微微用力想推開段清澤,後者卻用了些力量,將她禁錮在他懷中。

沈黎:“……?”乾什麼?

接著她便聽到了好像直接在腦海中響起的聲音:“杜瑩來了。”

沈黎一震,愣了幾秒才意識到,這是傳音入密啊!雖然她是沒法主動傳音給段清澤,但他這個洞虛的傳音她當然可以接收到。

隨後她才注意到段清澤傳音的內容。

杜瑩來了……可段清澤為什麼不直接去殺杜瑩?他從前也不是這麼謹慎的人啊……

沈黎忽然想起,當初戮天宗長老徒弟在清涼穀藥田那兒逮住他們時,段清澤跟他打前實際上是默認了她的離開。

因為她太弱了,所以他不能直接跟一個分神開打,那一定會波及到她。分神不是元嬰,麵對洞虛還是能掙紮幾下的,而杜瑩本人是分神巔峰,她怕是比彆的分神更能蹦躂。

沈黎明白了段清澤的意思,便也安靜地等待著。

隻過了數息,段清澤便鬆開沈黎,麵上多了幾分凶戾:“姐姐,杜瑩到了卻不現身,隻敢用神識查看,著實懦弱。她不來找我,我便去找她,你待在角樓,不要亂跑,我不會讓任何金丹以上的人進入角樓。”

沈黎連忙道:“好,我去找林之存。你去找杜瑩吧!”

段清澤不太想聽到沈黎嘴裡說出林之存的名字,但她在林之存身邊確實安全些,他便默認,隨後忽然彎腰貼了貼沈黎的麵頰,矜傲一笑:“姐姐,我去去就回。”

段清澤放開沈黎後便飛上半空,很快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沈黎站了片刻,隻見一旁的“吳震群”還在“自言自語”,根本沒注意周圍發生了什麼,也沒有管他,轉頭去找林之存。

段清澤手中已有她的木簪,跑是不要想跑了,一旦跑了,被他逮到那就怎麼都說不清了。

但她也確實不想坐以待斃。

現在段清澤不在身邊,她能向林之存求救嗎?以林之存的正義感,多半會幫她想辦法,但他又打不過段清澤,所以多半想的辦法也沒啥用。

還是一樣的困局,她能求救的人在對上段清澤時連自保都難,她也無法自私到把他們牽扯進來。

沈黎擔憂地往遠方看了一眼,她即時的危機其實是段清澤跟杜瑩的這一場架打完,他的歲數又會有怎樣的變化。

當初他打完長老徒弟後,就直接暴漲到了十四歲,那這次之後呢?隻會繼續暴漲,還是直接恢複?

很快沈黎便跟林之存彙合,並將段清澤去找杜瑩的事說了。

林之意聞言,似有些意動。

“林道友,你想去幫忙嗎?”沈黎道,“恕我直言,那不是你我能參與的戰鬥。”

林之存道:“我明白。”

他其實是想去徵樓確定下他所找尋之人,是否真的不在了。之前他們不能擅動是為了迷惑杜瑩,如今杜瑩已來,那他便也可以動手了。

五樓樓主還剩下三位,商樓樓主是元嬰,他打不過,自然隻能留給段前輩。而徵樓樓主是金丹巔峰,羽樓樓主是金丹中期,都是他能匹敵的對手。

之前他請求一起來幫忙,到現在為止卻什麼都沒做,此刻總要做點什麼。

林之存從儲物袋中取出長劍,仗劍而立,眉目英挺的他如同畫本中的仙君般瀟灑飄逸。“沈道友,接下來便麻煩你看著孟宛,我去徵樓和羽樓一趟。”

林之存對沈黎微微頷首,也不等她說些什麼,便浮上半空,選了個方向飛去,留下沈黎和孟宛麵麵相覷。

孟宛此刻自然是被封禁了丹田,不然林之存也不能放心把沈黎留在這裡。

孟宛聽到了沈黎的話,等林之存一走便道:“沈姑娘,杜瑩……此刻在何處?我想親眼見到她隕落。”

沈黎道:“不知道,我的同伴去找她了。你放心好了,她今日必死無疑。”

一個分神巔峰的大能在沈黎嘴裡是如此的輕描淡寫,孟宛麵色有些複雜,忽而長長歎息道:“隻可恨我至今還隻是築基,無法親自手刃殺父仇人。”

沈黎沉默數秒後才說:“彆人幫你報仇也沒什麼不好。你的殺父仇人畢竟是你親生母親。”

孟宛神情恍惚,喃喃道:“是啊,她畢竟是我的母親……”

可此刻她麵上並沒有懊悔不忍心,隻是一片平靜。

沈黎心裡裝著許多的事,又不願自己胡思亂想,便問孟宛:“可以跟我說說你和花奉生的故事嗎?不想說也沒事,我就隨便問問。”

孟宛一怔,見沈黎隻是全然好奇,並沒有任何鄙夷,她淺笑著說:“沒什麼不能說的,我也很希望有人能知道我和他之間的事。這些事在我心裡憋太久了,今日能跟你們和盤托出,我心裡也好像放下了一塊心事。”

沈黎便明白了,孟宛也願意說出她和花奉生的事,如此一來她就能徹底將花奉生放下。

畢竟人都死了,看孟宛的意思她又不打算替花奉生報仇,那除了放下還能如何呢?

另一邊,段清澤徑直往杜瑩所在飛去。

杜瑩此刻正在商樓,但她並沒有現身,隻是在暗處看著商樓樓主何盞。

何盞是個眉目清豔的女修,因為宮樓樓主和角樓樓主的失蹤,她也難免心生不安,之前她已去找過羽樓樓主葛十裡,問她能否聯絡到閣主,卻被羽樓樓主打太極敷衍了過去。

商樓對外的幾個院子今日亦十分熱鬨,即便何盞心中再不安,該做生意還是要做,不然閣主那邊說不過去。

段清澤到達時掃一眼就有了殺意,在何盞發現他前,他已以肉眼難以捕捉到的速度,突然現身何盞身後,取出儲物袋中斷劍,刺穿何盞的上下丹田。

何盞連敵人是誰都沒看清,便失去意識徹底斷絕了生機。

段清澤嫌惡地推開何盞的屍身,細細看著自己的雙手,確認沒有沾染上血跡,隨後才低笑一聲:“自己人被殺了,也不出來嗎?”

此地是何盞的住所,她因不安而沒留人伺候,此刻院子裡安安靜靜,片刻後才有一人立上牆頭。

那是個身量高挑的女子,麵上戴著無法窺探的麵紗,隻露出一雙沉靜的雙眼。

杜瑩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段清澤道:“閣下好手段,不知是何方神聖?”

段清澤微微一笑:“你還不配知道我是誰。杜瑩,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杜瑩道:“不知我何時得罪了閣下?我先給閣下賠個不是。”

她察覺到眼前之人修為比她高,人也比她年輕得多。這世上何時出現了這樣一個陌生的洞虛?是新近從分神升上去的嗎?可她卻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過。

她自然不願意跟此人為敵,且不說能否打過的問題,他們二人若在此地打起來,她花費近五百年時間建立的妙法閣怕是要毀於一旦。

段清澤冷冷一笑:“拿你的命來賠罪吧!”

話音剛落他便衝向杜瑩。

杜瑩心中早有戒備,忙躍起飛向半空。

眼前之人若是新晉洞虛,她倒也不怕,她離洞虛也就一步之遙,有法寶在手,不見得無法對抗這根基不牢的洞虛。

可倘若對方並非新晉洞虛呢?

這個可能,杜瑩想了想便否定了,她知道的洞虛中,並沒有人跟眼前人相符,最有可能的還是這是個新洞虛。

杜瑩在升至足夠高的距離時才停下,她生性謹慎卻並不畏戰,能站到如今的地位,也是她一場場戰鬥打過來的。

段清澤胸腔中湧動著濃烈的殺意,眼前之人就是讓他受那三個月非人折磨的罪魁禍首,今日他就能殺了她。

他手中依然握著那柄斷劍,恣意懸浮半空,冷漠盯著杜瑩。

“來受死吧。”

杜瑩成為盾星門長老以來何時受過這種挑釁,她當下冷哼一聲,背後忽然憑空出現一座編鐘。

她以指為錘,敲出咚的一聲,聲波裹挾靈力定向襲向段清澤。

段清澤抬劍一劈,竟生生用斷劍將靈力劈開成兩半,從他身體兩邊繞了過去。

杜瑩冷然一笑,手指如飛,敲出接連不斷的巨響,一聲聲或重合,或相撞著衝向段清澤。

段清澤提著斷劍傲然而立,嘴角勾出不屑的弧度。

徵樓中,隱約聽到空中的音樂聲,正在對峙的林之存和範春泉不約而同往上看了一眼。

“那是一位前輩在戰妙法閣閣主。”林之存道,“而你的對手,是我。”

範春泉是個身量不高的女子,麵容乃是修真界少有的普通,一雙黑沉沉的眼睛仿佛某種能吸攝人心智的法寶。

“強闖我徵樓者,死。”範春泉緩慢而僵硬地展開一抹笑,眼裡漸漸染上嗜血的光芒。

她手中是一柄漆黑如墨的鞭子,她忽然甩動著鞭子,在空氣中打出啪的一聲巨響,隨後朝林之存奔襲而來。

林之存持劍而立,靜靜地看著範春泉,直到她靠近,一套家傳劍法便隨著劍尖挑開長鞭而如同行雲流水般展開。

他自小習劍,劍是他最信任的夥伴,此刻劍不再是劍,而是他手臂的延伸,長劍與他不再是分離的個體。

長劍化作漫天劍影,好似一張大網,將範春泉和她的鞭子籠罩其中。鞭子柔軟,如同靈蛇般遇破綻便鑽,想要找出一條出路,然而這劍網太密,剛鑽出一處破綻,便會迎麵撞上淩厲的劍氣,不得不退回去。